小二黑五官擠成一團, 耳朵微動了兩下, 擡頭便瞧見兩大黃牛車, 上頭總共有二十多號人, 嘿嘿哈哈笑個不停。
其中一個黑眼睛、蒜頭鼻的青年人, 更是捂着肚子半靠在旁邊人肩膀上。
確實,看着黑煤球母倆你追我趕, 你一句我一句, 再加上長糞瓢戳屁股、糞掉腦袋, 確實喜感十足。
“張嫂子, 別追娃娃啦!有啥事回頭再說哈。”
張隊長扶額嘆息一聲,無奈搖搖頭,對着正在上演貓追耗子的母倆喊道。
在三村交界處,一塊寫着“鼓足幹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紅星主義”宣傳標語的大紅木牌上, 插在地裡頭。
紅木牌旁邊,正站着以三個村隊長爲首的小幹部們。
二黑媽一看這仗勢,連忙把脖子往後一縮, 喘着粗氣,尷尬笑道:“隊長, 你忙你的,我不追了,不追了。”
繼續追,她也沒啥力氣了。
張家小二黑跟長了毛的猴似的, 一天到晚精力旺盛,專門調皮搗蛋,葉家孫女都知道看弟弟妹妹哩!
以甜妹兒爲首的娃娃們,陸陸續續到達現場,不過都被狗頭軍師一句話成功阻止:“打擾到張隊長接客,你們就回家吃竹筍炒肉吧!”。
然後,他們就站在不遠處,大槐樹後頭,悄咪咪圍觀。
不去管灰溜溜跑掉的母子倆,張隊長正想給監督隊員們遞碗涼白開,轉頭才發現碧水村王隊長,早就準備。
恭恭敬敬地上一個個搪瓷杯,裡面是自己村山上種的茶葉,他神氣地瞥了一眼張隊長與黃隊長,笑眯眯地對監督隊招待道:“喝茶,喝茶,喝茶!”
“張隊長,如今山裡頭村民安家樂業,這黑娃娃能夠到處撒歡,都是因爲如今的人民幸福啊!也說明你這個隊長乾的不錯,以後人們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
說話的是一位頭髮黑白、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黑亮眼睛,蘿蔔鼻,他個頭不高,比較瘦,但看起來卻很有精神。
這便是碧山縣人民公社的民兵連長,易學兵,也是此次監督管理員的總負責人,管理公共食堂全部任務。
張隊長一見到他,心裡掉落下半顆心,畢竟,這位易隊長與白老爺子是舊識,據說還有過命的交情。
果然,易隊長的話一出,其他人對碧山村的觀感也自然而然‘好’起來。
“易隊長過獎了,今日幸苦各位好同志來咱村。不知道大傢伙是想先參觀一下咱們三個村,還是先參觀隊員們的家裡?”張隊長恭敬地問道。
這說話是一門藝術,張隊長文化水平雖不高,但說話方面,沒少跟他媳婦兒學,這上繳、搜查之類的字眼,還是應該儘量少用,說得讓人心裡頭不舒服。
易隊長環視一圈,掙得大家同意後,開口道:“咱先看看三個村,三位隊長也將村民們集中起來,到時候好去一一查探一下。”
張隊長一使眼色,記工員小夥最積極,立馬拿起口哨與自制的小喇叭,在全村範圍內,邊跑邊通知。
三位隊長也領着監督隊員們,在村子裡參觀參觀,順便問問村裡頭的情況,好估量估量一下。
每個生產隊都有隊部、土地、庫房、磨房、曬場等生產場地。還有牛、騾、驢等耕種畜力和鋤頭、鐵楸、鐮刀等生產用具。
各位隊長最關心的自然是土地與庫房,因爲它們與糧食的產量大有關係。而三個村的庫房竟都建在東邊兒,距離倒是不遠。
“王隊長,你們村裡頭產的糧食挺多哈!這大秋收還沒到,倉庫裡盡然都滿了。”
一藍色工裝、渾身都是淡淡肥皂味中年女子,點頭讚道。
這位便是碧山鎮大隊的婦女連長,何首麗。再看其手上,竟然帶有一個銀絲玉戒面兒,晶瑩剔透,在陽光下耀眼奪目,裡面隱隱可見裡頭的石絮。
大老爺們倒是不在乎,包括葉二嬸在內,三個村婦女隊長,倒是看得心癢癢,這戒指得多少錢吶!
張隊長瞥了一眼碧水村倉庫角落,別以爲他不明白,這碧水村庫房,大半都是空麻袋裝稻草柴火泥土,堆起的。
不過不揭穿罷了。
王隊長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才舒緩過氣來,笑呵呵客氣道:
“都是咱村天氣好,土地肥沃,才能僥倖有此收穫。”
兩位隊長之前達成暗地裡的協議,碧水村不揭露碧山村藏糧藏鐵事實,碧山村不揭露碧水村庫房作假事實。
雖然,碧水村也有部分老人頂着壓力,偷偷摸摸作岸。
至於碧土村,看他們村庫房就明白,老好人黃隊長,受了張隊長與老人的影響,裡面糧食雖也有點兒作假,但不及碧水村的五分之一。
監督員們臉色有些不好看,待看到碧山村的庫房時,臉色已經鐵青,沒大罵出聲,是在給易隊長這個人的面子。
“同一個地兒,看來這風調雨順也挑村子呢!”最後,婦女連長何首麗,還是忍不住諷刺出聲。
張隊長呵呵一笑,抱歉道:
“何隊長說的是!咱們隊員已經是竭力幹活,明年一定向其他隊好好取經,讓咱們對的產量也提高起來。”
易隊長瞟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只要等下不找出隊裡多餘的糧食,他就能把碧山村給保下來。畢竟,白老爺子救過他不說,他女婿如今的官啊——
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裝啞巴的葉二嬸,越來越相信,煞龍衣與大災難了,到時候碧水村把整個糧食都上交了,一個村豈不會被活活餓死?
但她若是提醒,糧食的事兒張隊長還信,大災難絕對不會有人相信,恐怕還會被當作瘋子的胡言亂語。
若是影響到葉家,她就說大罪人了。
因此,這一路上,她走的都非常沉重與沉默。
因爲碧水村最會來事兒,監督員一行人來到他們的隊部。
隊部裡面的空地上,擺滿一根根精緻的木凳,都是請張老爺子做的配套的。
王隊長給大老爺們都準備了旱菸,而且屋裡頭竟還放着一個大茶缸,裡面是深棕紅色的磚茶。
“這鍊鋼的三位新同志在哪?爲什麼我們沒有見到?”有人好奇問道。
張隊長喝一口濃茶。
不得不說,王隊長爲了此次待客,花盡心思、費盡精力。
聽到疑問,他忙把茶嚥下去,着實有點苦,還不如他媳婦兒泡的折耳根水,腦袋裡這麼想着,嘴裡笑回道:“他們都是積極鍊鋼的好同志,此時,正在白老爺子家,討論建爐的事情哩!”
至於爲何兩三天還沒動手,就是這討論太過‘激烈’的緣故。
果然,白老爺子不是一般人,高中生也能把他們說的一愣一愣的,就可惜裡面有一頭固執的犟驢。
監督隊員們吸着煙、喝着濃茶,你一言我一語,等着小幹部們把三個村的村民們,全都集中在一起。
“隊長!咱們村的人,都到村口哩!”
**
記工員小夥在村裡溜達一圈,大聲催促:
“村口集會了,快點哩!監督員都來了,你們拖的越是久,他們查的越是久喲!”
“快點!皮猴子,你是想死老婆子啊!”
“監督員來了,他來了!快點兒,沒聽到嗎?”
一聽這話,緊張兮兮的人們,趕緊丟下手裡的活,點頭道是,不僅自己要走,還拉着左右兩邊的人。
小孩們嬉鬧着,婦女們八卦着,老人們催促聲,青年人跟着激情澎湃的曲調,村人們陸陸續續往村口趕去。
三個村口的一排大樹蔭下,以家爲單位,隊員們形姿各異,有盤腿坐石頭上的,有坐矮凳的,也有坐木頭上的,還有蹲着的,當然,更多的人選擇站着。
三個村都沒啥真正的生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東家長、西家短,主要還是偷偷摸摸、忐忑不安地議論監督員,更不敢談論家裡頭糧食一句,最怕什麼背後有耳之類的。
部分小屁娃則在遠處繼續鬧騰,對於他們,村裡人看得沒那麼嚴謹。
小二黑與甜妹兒戰隊繼續第二輪比試,比膽量——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捉馬蜂。
夏天的野花也不少。
馬蜂在樹蔭下,花叢裡飛來飛去,那黑黝黝的屁股肥肥的,吸引着小屁娃們的眼睛。
甜妹兒瞥一眼啥二黑,借用大海寶的草帽,瞅準時機,一個乾淨利落的倒扣,馬蜂順利落入網。
“哇哇!甜妹兒好厲害!”
曉丫頭用兩根手指,掐住馬蜂的細腰,把屁股末端的那根毒刺揪出來,再用一根縫衣線拴住它一條腿。
大馬蜂可以就成爲能飛的玩具,村裡娃的戰利品之一。
這時候,眼尖的大人們,終於發現了小娃娃們在做什麼,一個怒氣衝衝,揪着他們的耳朵,或拎着他們的衣服後領,拖到身邊,好好教育。
葉老爺子怒氣呵斥道:“曉丫頭,甜妹兒,你倆在幹哈!”
見勢不好,甜妹兒捂着肚子,把臉皺成一團道:“爺爺,我餓了。”
對喲,今個兒的午飯晚飯該咋解決?
與此同時,在逛碧水村第一戶人家的監督隊裡頭,“咕嚕咕嚕”,不知道誰的肚子先響了兩下。
“咳咳——爲人民服務,大家堅持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長長長葉子,哈哈哈哈哈(☆_☆)
**
我們這兒要是被馬蜂叮了,據說要抹奶水才能夠好。
小時候咱家屋子下有燕子窩,燕子鳥兒倒是挺可愛,誰知道一天竟然長出一個馬蜂窩。
我爸處理的時候不小心被叮了,然後跟鄰居家借奶水^_^,嘿嘿哈嘿。
仙女們有這麼倒黴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