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早有防備,不然等今兒這些人見到後院裡的花,不知得鬧出多少是非來。”趙芸釋放着靈力,監視着所有人都安分的離開,才一揮手,將大門重新闔上。
後院設了障眼法,本來是爲了防百花坊或是周掌櫃等人的——一盆青黛墨,他便激動得要落淚,開出兩百兩的高價。可後院裡,還長着三株更好的呢。六株有靈性的雲錦裡,青黛墨最多,春日紅兩株,雲堆雪一株。這些花已經開得不似人間凡物了,更別說還有一株瞧一眼便能讓人陷落的繡蘿……
後院的情況如果被宣傳出去,她準有麻煩。
只是,夏婆是出了名的心黑,今日沒討到好。指不定日後還會生出風波來,趙芸蹙了蹙眉,這種明知對方有惡意,卻只能被動防禦的感覺非常不好。
“扣扣。”
正出神,院門再次被急促的叩響。趙芸放出靈力瞧了眼,是周嬸。
“芸芸?你在麼?”周嬸面帶擔憂的拍門。
“在呢!”趙芸疾走兩步,拉開大門,“周嬸,你怎麼了?”
周嬸沒回話,往院子裡張望了一眼,沒瞧見別的人影,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這不聽珍嫂說,夏婆她們上你家來要花苗了麼?人呢?”
“都走了。”趙芸見周嬸一臉擔心的神色,不由得拉住她的胳膊,“嬸嬸放心,我沒被她們欺負了去。”
“芸芸你給她們花苗了?”周嬸皺着眉頭,“夏婆這人最是心黑,那海家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的花苗,莫不是都被她們拔光了?”沒得到好處,這些人肯定是不會走的。想到這,周嬸看趙芸的神色又擔憂起來。
趙芸搖頭,拉着周嬸進堂屋坐下,才笑嘻嘻道:“嬸嬸你放心吧,她們一根花苗也沒拔我的。”
“怎麼回事?”周嬸絕對不相信那些人會突然良心發現,驚訝的看向趙芸。
“因爲根本就沒花苗啊。”趙芸抿嘴一笑,給周嬸倒了杯水,才接着道:“上次周掌櫃來的時候,我種的那些花,便被他全買走了。之前的種子也一顆不剩,我還沒來得及買呢,哪裡來的花苗?”
“幸虧芸芸你還沒買!”周嬸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慶幸的笑容,“她們這些人,慣喜歡雁過拔毛。花苗沒有,知道你有種子,少不得也要問你要的。現在好了,她們興沖沖的來,卻什麼都沒能颳走!真是大塊人心!”
說完,周嬸臉上又露出一個憤恨的神色,“這些沒臉沒皮的,你一個小孩兒,她們也好意思欺負!真真是黑了心肝,爛了心腸!”
趙芸還是第一次聽周嬸罵人,不由得笑着安撫道:“這不是沒被她們佔便宜麼?嬸嬸別生氣了。”
周嬸搖搖頭,“我也不是單純的生氣,也很擔心啊。這次你買下那麼大片地,出了這麼大風頭。她們日後要是盯上了你,你做什麼都挺麻煩。”
那就儘管來試試好了。趙芸垂眼,她現在願意敷衍她們,是因爲她發現夏婆居心不良,一來就拿趙麒和趙麟的名聲說事不說,還想打聽她的種花之法,徹底斷了她家的財路。她怕直接和她鬧翻了,她真幹出什麼不好的,影響趙麒和趙麟院試的錄取,就得不償失了。
而等兩人考取了秀才,有了正式的功名,到時候夏婆再想往兩人身上潑污水,就不那麼容易了。
這些心思,趙芸自然不會和周嬸說。她只歪了歪頭,笑着道:“反正我這段時間都不忙種花賣了,就讓她們盯着好了。”
“你倒是心寬。”周嬸失笑,戳了戳趙芸的額頭,才起身道:“行了,你沒事就好。地裡的活兒還很多呢,你周叔和三個哥哥忙不過來,我得趕緊去。”
“我去幫忙做飯,蘭心姐姐一個人肯定忙壞了。”趙芸放開靈力,交代了在臥室打盹兒的墨白照看好屋子,便跟着周嬸出了門。
春季,正是播種的季節。整個蚌蘭村的男人們,一天到晚都耗在了地裡。家裡有孩子能幫上忙的,女人們也會跟着下地,孩子在家做好了飯食,就直接送到地裡去吃。
周家的地不少,水田裡,秧苗已經栽種完畢。如今周家忙着翻地,是爲了種苞谷、地瓜、土豆等物。這些作物,不但人能吃,還能用來喂家畜,實用性很強。
因爲這農忙,周家的三兄弟,在城裡當點心學徒的、在鄰村學木工的、在私塾裡唸書的都請了假,一起待在家裡幫忙。
趙芸去到周家的時候,周蘭心正在往鍋裡下米。見到她來,瞬間像是見到了救星。
“芸芸你可來了,快幫我看看火。我一早上跑來跑去的,腦袋都快忙暈了。”
“你不知道早些喊我?”趙芸走到竈前,看了看好,蔫兒蔫兒的,快要熄滅了。趕緊轉身去找了些乾柴放進去,見火重新旺了起來,她才擡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
“你每天早上不是都要侍弄你的那些寶貝花麼?我提前把雜事都做完了,炒菜的事就交給你了。”周蘭心翻了個白眼兒,隨即狡黠的笑道。
“原來你打得這個主意。”趙芸哭笑不得,她炒菜的手藝一般,但周蘭心硬說她弄得好吃,每次一有機會,就讓她掌勺。後來和周嬸說,才知道周蘭心果然只是想偷懶……
兩人忙忙碌碌,終於在午時一刻,將飯菜都做好了。一人拿了一個大籃子,一邊裝上菜,一邊裝上湯盆和乾淨的碗筷,就往地裡送飯去。
這樣的忙碌持續了小半月的時間,周家和村裡的人才空了下來。而趙芸的農莊計劃,也正式開始了。
“聽說了麼?芸丫頭要招人挖樹、種樹呢。一天給三十文,管兩頓飯。”
“不會忽悠人的吧?這小丫頭買了地,手裡還有錢?”
“我老舅昨兒就去幫忙挖樹了,散工的時候,芸丫頭就結了現錢,每人三十文,一文不差。而且,兩頓飯油水也很足,老舅說比方地主家秋忙的時候給的飯食還好呢。若不是我家地裡還有活兒沒幹完,我今兒也跟着去了。”
“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騙你作甚?”
“嘖,這趙家丫頭真是糊塗。買了地直接租出去不久得了,她竟異想天開的要自己種果樹,別到時候果樹沒種成,大筆的銀子也搭進去了。”
“人家樂意,你管得着?我們只管去做工,拿工錢就是了。日後等趙家兩兄弟回來,也怪不到咱們頭上。”
“嘿,是這個理。走,咱們也去報個名,反正閒着,三十個銅板,白賺的。”
說完,果然一行人便往村後的趙芸的地裡去,找了周叔報上名,開始幹活兒。
趙芸不知道村裡的許多人都把她當作了冤大頭,她正在門口清點果苗。數目對上了,她才笑着對小二哥道:“麻煩小二哥親自幫忙送來,進屋喝杯茶吧?”
阿青擺了擺手,笑着道:“趙姑娘客氣了,我還得回去交差,便不留了。你要的桃樹苗,明日便能湊齊,到時我再來。”
“既然如此,我便不留小二哥了。周掌櫃那邊,等家裡的事忙得差不多,趙芸再親自上門道謝。”趙芸朝阿青微微彎腰,也不強留。
“我會轉達的。”阿青道拱了拱手,調轉馬車,揚起鞭子,很快消失在村道。
“芸丫頭啊,剛纔那位小二哥是百花坊派來的?”院子裡,周嬸領着一羣婦人洗菜做飯。婦女們見趙芸迴轉,不由得紛紛好奇的問道。
趙芸抿嘴笑了笑,點頭,“小二哥是百花坊的夥計。”說完,她也不給婦人們再開口的機會,問周嬸道:“嬸嬸,午時快到了,飯食還有多久才能好?”
周嬸剁剁剁的切着菜,聞言頭也不擡道:“快了,用不了半個時辰。”
“那還要麻煩各位嬸嬸、伯孃、嫂子加快一些動作,地裡的叔叔、伯伯們忙了一上午怕是早餓了。”趙芸笑吟吟看了幾位磨洋工的婦人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她直接到井邊打了一桶水出來,舀水把堆在陰涼處的樹苗都細細的澆了一遍。手指微動,靈力流瀉而出,一個簡單的聚靈陣和防護陣便設置完成。
聚靈陣能補充樹苗所需的養分,保持它們的生機。防護陣,則是爲了防那些三隻手——她現在在外人眼裡,就是一頭可以隨意刮油的肥羊,所以她只能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心。
而事實上,趙芸這樣做,是對的。有人手腳不乾淨,不過卻不是打樹苗的主意。
“誰瞧見剛纔我放在櫃子裡的肉了?”周嬸眉頭皺起,揚聲問道。
“沒瞧見啊,周家的你是不是記錯了?”幾位在廚房幫忙的婦人聞聲擡頭,都一臉茫然的搖頭。
周嬸深吸一口氣,“我怎麼可能記錯,我明明放在這裡的。我想着今兒中午的肉夠了,特意切下來留着晚上吃的。”
其中一位婦人挑了挑眉,開口道:“既然周家的你不可能記錯,那便是被人拿去了。我們幾個都在一處切菜,沒那個時間。不過,之前我們擡着裝碗的籮筐出去時,夏家的正好進廚房來。”
之前送趙芸竹筍的婦人,夏婆的兒媳,便是那婦人嘴裡的夏家的。她正在外邊洗碗,聽到這話,立馬豎起眉毛,破口大罵道:“李家的,我可沒得罪你。你平白往我身上潑什麼髒水?沒準兒就是你拿了,賊喊捉賊呢!”
李家娘子登時拿着菜刀就走到了廚房門口,對夏家的怒目而視,“我說你那時候進過廚房,我又沒說就是你拿了肉?可我看你這麼大反映,這肉啊,說不定就在你身上藏着呢!”
夏家娘子看了眼李家娘子手裡的菜刀,有些畏懼的後退一步。聽到她的話,她又梗着脖子道:“你血口噴人!李家的,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也不能三番五次的往我身上潑髒水!”
李家挑了挑眉,眼神微妙的瞥了眼夏家娘子一眼,嗤笑一聲,“肉都掉出來了,你還狡辯!”
夏家娘子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羅裙,沒有異常。她心裡正得意呢,沒曾想李家娘子正好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一動,就三兩步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掀開了她的裙子。
一坨用油紙包着的東西,被夏家的用麻繩掉在腰上,如若不掀開裙子,外人很難發現異樣。
李家的不等她反映,直接扯下了那油紙包,去掉麻繩,打開一看,裡面可不就是一塊上好的五花肉?
李家娘子向衆人展示了一下手裡的東西,又是得意又是鄙夷的瞧着夏家娘子道:“人贓並獲,這回你還想說什麼?”
“你、你欺人太甚!”夏家娘子見事情敗露,不由惱羞成怒,三兩步衝上去就要扯李家的娘子的頭髮。
李家娘子本來就是個潑辣的,她退後一步,手裡的菜刀在身前一橫,擡了擡下巴道:“你撒潑試試?我不介意去了你的三隻手!”
夏家娘子也不怕了,直接往李家娘子身上撞,“喲,我還怕你了。來啊,我看你坎了我手!誰不敢誰就是老王八養的賤人!”
李家娘子被夏家娘子的無賴模樣逼得退後兩步,聽到對方的話,她眉頭一豎,扔掉手裡的菜刀,擡手就推了夏家娘子一個釀蹌,“你恨不得我坎你的手,好被你拉着去見官是不是?我李三娘纔沒那麼傻。沒有刀,我照樣能收拾你!”
“小賤人,你竟敢推我。看我不撓花你的臉!”夏家娘子被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她哎喲的慘叫一聲,便很快爬起來張牙舞爪的要和李家娘子動手。
不過,她被周嬸和其它的婦人攔住了,動彈不得。
“夏家的,別人家的東西,你還是少沾手。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爲例。大家都散開幹活兒吧,地裡的老爺們兒都等着吃飯呢!”周嬸眉心皺着,不悅的看了夏家娘子一眼,又扭頭催促衆人道。
“我呸,又沒拿你的,你心痛作甚?不就是一塊肉麼?當我買不起?誰愛幹活兒誰幹去,老孃不做了!”夏家娘子黑着一張臉,叉着腰啐了一口,便豎着眉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趙芸,“芸丫頭,把我的工錢給我結了。”
真當她是好欺負的?趙芸眯勒眯眼,緩聲道:“對不住,夏嬸嬸你的工錢,我沒法兒結給你。”
“你是要賴賬?”夏家娘子愣了下,隨即尖聲道。
趙芸冷下臉來,一雙清亮的雙眼裡盡是漠然,“夏嬸嬸你今日纔來上工,如今不到半日,你除了試圖偷拿家裡的肉,什麼事都沒做,何來的工錢?你莫不是真的覺得我年幼好欺負?要不然,咱們去里正爺爺哪裡掰扯掰扯,讓他老人家來做個決斷?”
說到這裡,趙芸頓了下,眼神狀似無意的掃了衆人一眼,最後停留在夏家娘子臉上,“我趙家三兄妹,雖然父母早逝,但也不是誰都能踩到頭上來的。各位嬸子、伯孃們,今日的事情,你們也都親眼見了,日後若有人胡亂攀扯,還望大家給趙芸做個證。”
“這是自然。”在場的婦人被趙芸那無意的一眼看得心驚,聞言都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李家娘子更是直接,她嫌惡的看了眼夏家娘子,開口道:“芸丫頭你的錢也不是白來的,做什麼給這種人?什麼事都不做,就知道偷雞摸狗。要是我啊,一早就將她趕走了。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某些人不好好幫忙就算了,還算計一小孩兒,丟不丟人?”
夏家娘子契機,“李家的,你別指桑罵槐!”
李家娘子直視她,無辜的笑了笑,“我沒有指桑罵槐,我罵的就是你啊!你怎麼還有臉呆在這呢,還不趕緊走!”
“對,趕緊走、趕緊走。村裡婦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衆人大聲的附和,夏家娘子被說得面色發白,她陰沉的看了眼趙芸和趙家娘子,“你們這些***,合在一起欺負人是不是?等着,這事沒完!你們千萬別受窮了,不然,我準保證把你們家的丫頭小子買到那些腌臢地方去!”
這何等惡毒的心思!
周嬸氣得提起一旁的燒火棍就朝她掄去,“滾,你趕緊給我滾。喪盡天良的東西,閻王怎麼不把你們一家子爛心肝的給收去?以前你們婆媳倆就打芸芸的主意,現在見人有了銀子,又想來佔便宜,我呸,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