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芸不想生事,羅婉玉雖然氣急了,卻顧忌着什麼,強自忍耐。但她看趙芸的眼神陰森森的,恨不得活剮了她似的。
“正好,我們也要回亭子去,和妹妹一起吧。”藍衣少女像是沒瞧見羅婉玉黑沉沉的臉,笑容燦爛的走過來拉住趙芸的手,“妹妹叫趙芸?那我以後就稱呼你芸妹妹可好?其實,之前我有見過你一次……”。
藍衣少女拉着趙芸一邊走,一邊說話,完全無視羅婉玉。趙芸面上帶着微笑,心裡卻嘖了一聲。藍衣少女性格開朗大方,做朋友是非常好的,但在羅婉玉眼裡,這一切,恐怕就沒那麼美好了。
詩會快要結束,宋君賀正執筆抄錄今日出彩的詩作,算是一個紀念,彙集成冊之後也能供日後繼續傳閱欣賞。
趙麒正在和一名陌生的少年寒暄告別,趙芸也沒過去打擾,走到桃花亭裡坐下,等待。
藍衣少女三人一回來,見詩會散了,便也告辭離開。走之前,還邀趙芸有時間去她家裡玩。
趙芸笑着應了,目送三人離開。
藍衣少女叫姜馨,年方十四,父母皆不在人世。家裡只有一個爺爺,是縣令大人身邊最得信任的幕僚。紫衣姑娘叫王巧蓮,是主簿之女,年方十六。最後的粉衣少女叫劉潔,是王巧蓮的表妹,家裡是大商戶,非常有錢。
“芸芸,你去哪兒了,我中途尋你,卻不見人影。”
趙芸站起身,微笑:“二哥,蔣公子。”
蔣碧成朝趙芸輕輕頷首,便道:“麟哥,我找傅山他們有點事,今兒就先走了。”
趙麟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等着的幾人,笑着拍了拍蔣碧成的肩膀,“行了,你去吧,等你半天了。”
“明天發榜,麟哥記得早些進城。”蔣碧成走了兩步,轉頭來繼續道:“還有我剛纔說的那些話,麟哥不妨認真考慮。”
趙麟笑了笑,“我會的。”
蔣碧成聞言,點了點頭,不再逗留。
“二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亭子裡空了,趙芸偏頭看向趙麟。
趙麟彈了彈衣袖,笑,“一會兒就好。”
詩會的人沒一會兒便散盡了,陸奉安、宋君賀和趙家兄妹是留在最後的人。
宋君賀放下毛筆,附身輕輕吹了吹紙上溼潤的墨跡,微笑道:“往年出彩的詩作,已經積攢了許多。等我回去把這幾首詩一起收錄進去,集成春夏秋冬四季,也別有意趣。”
陸奉安懶洋洋的倚靠在樹幹上,不在意的扔掉手裡的花瓣,“只有你宋三公子耐煩做這些。”
“只有真正喜歡,才覺得有趣。”趙麒眉目舒緩,看了認真整理的宋君賀一眼,淡淡的開口。
“瑞之兄,知己也。”宋君賀笑吟吟的掉了掉書呆,收整好了長案上的筆墨紙硯,才站起身來,“回吧,明日發榜,緊接着的應酬可夠人難受的。”
於是,幾人漫步着出了桃園,又穿過大半個庭院,來到了百花園的門口。
“見過各位公子、小姐。”迎接趙芸等人入園的管事等在門口,見到他們,快步上前行禮。然後,他對身後的僕人招了招手,僕人便捧着一堆花枝上前來。
管事指着這些花枝,對趙麒道:“趙公子,您要的花枝都分別包好了。院裡的花匠小心處理過,您回去之後,直接將它們插入土裡,不出幾日,便能長成完整的一株。期間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到百花坊去,我們會派人幫您解決。”
“多謝。”趙麒頷首,從僕人手上接過花枝。
管事謙遜的彎了彎腰,微笑道:“趙公子如若還需要花種、花鋤等物,也儘可到我百花坊。”。
陸奉安挑眉,調笑道:“你這管事倒盡職盡責,這時候都不忘給你家的店拉生意。”
“陸公子說笑了,這些都是小的本分。”管事笑容不變,再次招了招手。僕人便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恭敬的遞到管事手裡。
管事打開布包,裡面是兩個精巧的盒子,盒子裡裝着兩枚玉製的印章,“我家老爺欣賞趙公子和小趙公子的文彩,特命小的將這印章交到兩位公子手裡。還請兩位公子笑納。”
“這恐怕不合適。”趙麒眉頭蹙了蹙,並未伸手去接。
“趙公子不必多慮,詩會上才子輩出,我家老爺真心欣賞,便會贈一枚印章,一表心意。陸公子與宋公子也是有的,還望兩位不要推辭。”
陸奉安和宋君賀均點頭,“我們第一次參加百花園的詩會,便收到了這印章,好處多多。瑞之兄儘可收下。”
管事聞言,眼底的笑意更深,將印章送到趙麒和趙麟跟前。
“如此,便多謝申屠家主的美意了。”趙麒垂眼,客套道。趙麟也與管事客套了兩句,便伸手接了兩枚印章。
完成任務,管事恭敬又略帶親熱的送幾人出門。趙芸回頭看了眼,一盆大紅色牡丹靜悄悄的在牆角妖冶的綻放,除了她,誰都沒看見。
*
“這些花枝,你自己處理。”回到村裡,趙麒便把懷裡的一捧花枝交給趙芸。
“謝謝大哥。”趙芸沒想到趙麒會記得在百花園幫她買花枝,仰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便鑽入了後院。今日雖然有些波折,但總體來說,還是值得高興的。尤其是靈力突破到二級,簪花秘錄上的有些手段,也都可以學起來了。
趙麒見她高興,脣角也掀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或許是因爲他太嚴肅,趙芸以前見到他就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低着頭,囁囁喏喏的,說話都不敢大聲。
他本來就對趙芸有心結,見她這樣子,更是不喜。反正二弟趙麟會看顧她,他也就沒多費心思。
和祝春孃的關係急劇惡化,她沒處撒氣,竟然折騰得趙芸從後山上摔下來,差一點死了。那時候,他才發現,不論他多麼不喜歡她,但她終究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他做不到冷漠旁觀。
山窮水盡之後,是不是都會柳暗花明他不知道。但一場意外之後,他的妹妹逐漸開朗起來,家裡的條件也在慢慢改善。最讓他欣喜若狂的,卻是趙芸終於表現出了靈師的天賦,並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爲了一級靈師。
這讓他看到了未來的另一種可能。
雖然在某些事情上,他心有疑慮,但他既然已經做了選擇,便不會後悔。
“我一直都擔心芸芸,現在這樣,也許是天意也說不定。”
這是在把簪花秘錄交給趙芸的那天,他的二弟趙麟說的話。事實上,他們兩人一直保持着某種默契,那天,他真正的確定。
“大哥,你去哪兒?”趙麟見趙麒沉默了一會兒,便轉身往外走,不由得喊住他。
“去里正家,有話和我說?”趙麒扭頭看他,詢問道。
趙麟淡淡一笑,“什麼都瞞不住大哥。”
“和蔣碧成有關?”趙麒見狀,更是確定了心裡的猜測。
趙麟點頭,“他說院試之後,可以推薦我去關霞書院讀書。”
“嗯,你怎麼想?”趙麒神色淡淡的,反問道。
“我想去。”趙麟直視趙麒,“如果院試順利,那我便能參加今年的秋闈。學館的夫子很博學,我跟着他苦讀雖然也不錯,但關霞書院裡有名師,可以讓我在鄉試中把握更大一些。”
“我知道了。”趙麒點頭,看面前慢慢褪去稚嫩之色的少年,竟覺得有些惆悵。不過一瞬,他又恢復了鎮定,“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那便不要後悔。在此之前,好好準備府試吧。”
“謝謝大哥。”得到趙麒的諒解,趙麟眼底露出釋然之色。趙麒把自己逼得很緊,就像在今日詩會上一樣,一點兒都不給自己留後路。他想要幫忙,卻發現自己除了認真唸書,毫無辦法。
關霞書院是平安州最大的書院,如今的山長,更是癸丑年探花。學識淵博不說,更有豐富的應考經驗,正是他需要的。
翌日,考場外,學子們彙集在一起,等待發榜。
二月的底的太陽不算炙熱,但明亮的光線,讓本就緊張的學子們,更加難受。可是,誰也不會想到離開。
終於,厚重的大門被打開,吹鼓鳴炮,衙差抱着卷軸到公告欄張貼。
“快,看看。”
衙差剛張貼好,一羣學子便擠到了公示欄面前。一雙雙眼睛在一個一個的名字上掠過。看到自己的便發出一聲興奮的聲音,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恭賀鼓掌。
沒始終沒找到自己名字的人,全都垂頭喪氣,大受打擊。
“第二十三名,我過了!”這人喜氣洋洋。
“我也過了,可我竟然只排了三十六名!”這人對自己的成績不滿意,但到底過了縣試,還是值得高興,一會兒便和朋友相邀着一起慶祝了。
“只是,這個趙麒是誰?竟奪得了縣案首!”
“是啊,宋三公子才學出衆,卻也只得第二名。這趙麒是何人?”
“昨日的詩會你沒去?趙瑞之的才學不在宋三公子之下,這可是宋三公子親口承認的。”
“唉?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見周圍許多的人都好奇的做聆聽狀,不由得興致高漲,清了清嗓子道:“事情嘛,是這樣的……”
他繪聲繪色的把趙麒兩兄弟在昨日詩會上的表現,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其中還有許多誇張之處,聽得衆人,無不驚歎。
趙麒兄弟倆和陸、宋兩人就在不遠處站着,有陸家的小廝在,看榜也不需他們親自去。
聽到人羣裡的議論,又見平日裡有些木訥的人竟然可以這樣口若懸河,陸奉安表示驚歎,“平日裡沒看出來,這人還有些口才。”
宋君賀微笑着搖頭,然後朝趙麒拱手道賀,“恭喜瑞之兄,拔得頭籌。”
趙麒神色緩和,回了一禮,“同喜,承讓。”
陸奉安眉頭一挑,哭笑不得:“我說,我和麟弟,一個排名二十,一個排名三十五,差第一、第二不是一星半點兒。你們兩個在我們面前互相吹捧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考慮下我和麟弟的感受呢?”
“啊,真是對不住。”趙麒和宋君賀同時語帶歉意的拱手,只兩人眼底的都染着笑意,哪有半點兒愧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