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援軍的到來,讓府城的城防嚴密了許多,衆人心裡都鬆了口氣。只是,黑殤救走了女子和黑熊後,奎甲軍跟着也再次消失匿跡。更奇怪的是,來勢洶洶的黑林軍也沒了蹤跡。不知道他們是刻意藏了起來,還是換了目標,趁夜離開了。
柳提督派出了許多探子出城打探,可惜一絲線索也無。
逍遙靈尊府邸,衆人用過了晚膳,都移步到一處水榭歇涼。趙芸倚靠在圍欄上,懷裡抱着墨白,瞧着池子裡依舊開得繁盛的荷花,有些心不在焉。好幾個時辰了,申屠白自東門離開之後,到現在都沒回來。
“這些槊國人也不知道在耍什麼把戲。來勢洶洶,打了兩下卻又撤了,感覺虎頭蛇尾的。現在黑林軍那麼多人,竟像是憑空消失了,真邪門。”說話的人叫石竹,是莫軒在東門救下的那名靈師。年紀不大,品性端正,性格活潑。他特別感激莫軒和黑風,有事兒沒事兒都往逍遙靈尊的府邸鑽,倒是很快與衆人熟悉起來。
凌庭聞言,有些訝異挑眉,“黑林軍憑空消失了?什麼時候得到的消息?我們都沒聽說。”
衆人都好奇的看向石竹,石竹挺了挺胸脯,咧嘴笑道:“那當然,柳提督派出去的探子剛回來稟報的。”
那探子剛回來,石竹怎麼知道?今天一下午,他好像一直和他們待在逍遙靈尊的府邸。衆人莫名其妙的看他,等他解釋。
逍遙靈尊見狀,嗤笑一聲,十分不客氣道:“這小子八成趁剛纔如廁的功夫,去聽了牆腳。”
“兄長!”石竹一臉窘迫,有些無奈的喊了一聲逍遙靈尊。
衆人恍然的哦了一聲,看他的目光染上幾分好奇。年紀輕輕的,怎麼有這樣奇怪的癖好?
“哎呀,我說的是正經事呢。你們都不好奇那些黑林軍都鑽哪裡去了嗎?”石竹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很快就瞪大了眼睛,一臉興奮的樣子,“你們說,有沒有靈師能一下子將那麼人多搬走啊?我聽探子說,黑林軍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南郊的一片空地。之後就憑空消失了。空地周圍沒有他們離開時的腳印,也沒有馬蹄印。乾淨得很。”
趙芸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抱着墨白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看着石竹:“什麼印記都沒有麼?”
石竹見有人搭理他,越發的興奮,忙不迭的點頭,“是啊是啊,敵軍明顯是在那片空地上安營紮寨的。可探子在周邊查探了很久,都找不到他們離開的腳印。”
想到之前那些突然出現的身穿藤甲的敵軍,趙芸皺眉,“探子在那片空地上來回走動過麼?或許黑林軍根本就沒有走,只是有靈師掩藏了他們的行跡。”
人的眼睛、耳朵、鼻子都能夠被欺騙。可人是活生生的存在,不可能無緣無故變不見。若是那片空地上有人,來回走動絕對能碰到東西。
在場的衆人聽到趙芸的話,對視一眼,都贊同的點點頭。靈師修爲再高深,憑空將十幾萬人搬走這種事,也還是太荒唐了。他們覺得趙芸說的這個可能性更大。
“誒,應該有吧?嗯,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事情這麼奇怪,柳提督肯定會過來請兄長幫忙的。”說着,石竹皺了皺鼻子,不甘心道:“我好想去那片空地看看。”
“若世上真有那麼厲害的靈師,你那點兒修爲,去了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逍遙靈尊沒好氣的瞪了石竹一眼,就有管家過來回稟他,柳提督求見。
衆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還真被石竹說中了。
逍遙靈尊打發走管家,摸了摸下巴,起身道:“我去聽聽他怎麼說。有情況再通知你們。”說着,他又看向趙芸,“你師傅沒回來之前,你別出府。”
趙芸摸着墨白的手頓了下,隨即頷首,“我知道了。”
視線在墨白身上停留了片刻,逍遙靈尊笑了笑。正準備離開,就見石竹眼巴巴的看着他。莞爾,漫不經心擡了擡下巴道:“唔,你也跟着來吧。”
“唉!”石竹樂顛顛的起身跟了去,一邊走,一邊興奮的在逍遙靈尊周圍打轉。衆人見狀,都笑着搖了搖頭。
“果然是小孩子啊,活潑可愛,還好奇心過剩。”凌庭收回視線,感嘆一句。
黑風看向凌庭,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又不是老頭子。”
“他那是羨慕。”安鳳麓斜眼,“沒見逍遙靈尊對石竹挺看重的麼?小孩子的天賦不弱。”
“羨慕他?開玩笑。”凌庭不屑的撇嘴,“天賦這種東西,又不是隻有他纔有。”
安鳳麓聞言,上下打量了凌庭一眼,不置可否的搖頭。
凌庭瞪眼,“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你猜?”薄脣掀起,安鳳麓微笑着攤手。
凌庭呆了呆,然後猛的轉身,將腦袋擱到趙芸的肩膀上,委屈的蹭來蹭去,“姑娘,他們欺負我。”
安鳳麓的臉當時就黑了,阿誠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黑風抽了抽脣角,面色陰晴不定。莫軒直接撇開了視線,覺得簡直不忍直視。
吼。趙芸心裡好笑,還沒做出反應,墨白就從她懷裡站起來,炸毛的朝凌庭警告的低吼——姓凌的,芸芸是我的!
凌庭保持着姿勢不變,那眼睛瞪墨白——芸芸是你的,可姑娘是我的。
墨白齜牙,尾巴都豎起來了——無恥,趕緊起開,男女授受不親!
授受不親!
凌庭咧嘴,學着墨白齜牙——臭貓,我滾你也得滾!你是公的!
墨白忍無可忍,直接揮舞着爪子朝凌庭撲去。凌庭在地上一蹬,身體維持着坐姿爆退,“臭貓,又來!”
“喵嗚!”一擊落空,墨白輕巧的落到長椅上,後腿借力,再次齜牙咧嘴的朝凌庭撲去。凌庭再次避開了,正得意洋洋,身後突然伸出一隻腳,將他絆倒在地。墨白眼睛一亮,趕緊追殺過去,亮出利爪,唰的撓了他一下。
凌庭舉着手,痛得哇哇大叫,“臭貓你真撓啊!痛死我!”
“喵嗚。”墨白昂着頭,輕蔑的睨他一眼,優雅的轉身,重新窩到趙芸的懷裡蹭蹭。對那個幫它忙的人,它奇怪的也沒施捨一個多餘的眼神。
趙芸瞧着它那得瑟的小樣兒,哭笑不得,也沒太在意。摸了摸墨白的腦袋,看向凌庭手背上明顯的幾道血印子,“回去抹點兒藥吧。我帶墨白回屋了,省得你們再打起來。”
“姑娘,你就這樣丟下我不管啊。”凌庭哀怨,擡着爪子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趙芸直接無視,抱着墨白起身,和幾人道了晚安,就走了。凌庭見瞧不見人影了,面上的哀怨之色立馬不見了,擡着的爪子也放了下來,轉身居高臨下的打量安鳳麓兩眼,略帶嘲諷的開口,“安少,暗箭傷人可不是君子所爲。”
“我有暗箭傷人嗎?”安鳳麓靠在圍欄上,微微仰着頭,攤手,一本正經:“我明明是光明正大。”
凌庭面色一頓,眯眼,定定的看他。安鳳麓毫不退縮的與他對視,阿誠頓時覺得兩人周圍火星四濺,有些招架不住。再看水榭,黑風和莫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離開了。
“不管你什麼來歷,你都最好安分點。我家姑娘不是你能染指的人。”半晌後,凌庭府城湊到安鳳麓的耳邊,低沉的開口。申屠白一下午沒回來,安鳳麓像只蒼蠅一樣在趙芸的身邊打轉。殷勤得有些過分,凌庭看得礙眼。況且,他早就想警告他了。
安鳳麓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冷厲,輕笑,“作爲護衛,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我心悅趙姑娘,自然是想要討她歡心的。”
“騙鬼呢。”凌庭直起身,看着他嗤笑道:“這種話連墨白那隻蠢貓都不會信。”
安鳳麓垂眼,呵呵一笑,“無所謂,趙姑娘相信就好了。”
凌庭無語,“……我覺得你比蠢貓更蠢。”
深夜,寂靜。
月亮在薄薄的雲層後,嬌羞的打量着大地。
一間獨立的小院,清風拂送,樹影搖曳。趙芸盤坐在一顆大樹下,閉着眼睛打坐。之前和那女子交手的時候,被一面巴掌大小的烏漆漆的鏡子所傷,丹田受損,部分經脈斷裂。好在申屠白當時幫忙控制了傷勢,之後更是不惜耗費靈力,幫忙修復了受損的丹田和斷裂的經脈。
只是,傷勢剛剛恢復,丹田和經脈還很脆弱,需要時間去適應。申屠白不允許她動用靈力,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而趙芸打坐,也不是爲了修煉,而是按照一定的方法去溫養丹田和經脈,縮短它們重新適應的時間。
事實上,趙芸早兩日在體內靈力催動靈力,受損的丹田和經脈除了一開始有些微的脹感外,她已經沒有任何不適。不然,之前她也不能去江海調兵。只是,出於謹慎的考慮,她打算每晚再繼續溫養經脈一些日子。
而今日仔細感受了一翻體內的靈力後,趙芸發現自己的修爲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竟然不知不覺得深厚了幾分。應該算是意外之喜了。
勾了勾脣角,趙芸將注意力轉向眉心的璀璨星空。夜空深邃,萬千星子依舊圍繞着中間那個碗口大的黑洞緩慢的旋轉着。一切似乎都沒有絲毫變化。但趙芸知道,有一顆星子被黑洞吞噬了——黑洞的那頭就像是住着一頭怪獸。萬千的星子就是它的儲備糧,餓了它就吞一顆補充能量。
因爲這片星空出現得詭異,有盤踞在眉心,趙芸一直有留心觀察。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到豐樂縣後,事情一連串的發生,她也就將這事暫時忽略了。那顆星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吞去的。
靈識查探不到黑洞裡面的狀況,趙芸只能靜觀其變。希望不是壞結果。微皺了下眉頭,趙芸無奈的睜開眼。自從莫名其妙的附身到這具身體裡,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醒過來後,她似乎一直就在活在一堆謎團裡。不過,也沒關係。早晚都會弄清楚的。站起身,趙芸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準備轉身進屋。
風拂動髮梢,帶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冷香襲來。
“師傅。”眼裡閃過一絲喜色,趙芸轉眸就瞧見了兩步之外的申屠白。
申屠白身上有一股沒有消退乾淨的肅殺之氣,看着她,微蹙了下眉頭,“怎麼還沒睡?”
“師傅你有沒有吃飯?”趙芸眨眼,笑了笑,岔開話題,“我讓下人送點夜宵過來?”
申屠白沉默,神色不明的看着趙芸。趙芸見狀,心裡有了計較。不躲不閃,大大方方的回望過去。
半晌過後,申屠白移開視線,低沉的開口,“你,沒有話問我?”
“唔,師傅大人希望我問你什麼?”趙芸歪了歪腦袋,抿脣一笑,眼裡帶着說不出的狡黠。
可惜,申屠白側對着她,沒有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