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進來吧。”祝夫子擰眉,淡淡的吩咐。
青衣小童應喏,轉身出去迎接。趙麒見狀,站起身來,“夫子,學生便先告辭了,趁着天早,還得去其他人家拜年。”
祝夫子未再挽留,“去吧去吧,你如今雖已及冠,但這些年,村裡的鄉親沒少援手,你以晚輩之禮上門走動,也是應該的。里正大人前些日子也贊你知禮,爲師希望你牢記,不論何時何地,禮不能廢。”
這是點名了要讓趙麒去里正家走動走動了。趙麒眼神動了下,深深的對祝夫子行了一個禮,“謝夫子良言,學生慚愧。”
“你明白了就好。”祝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趙麒,微微頷首。
趙芸若有所思的打量祝夫子,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過,還沒等她移開視線,就被祝夫子撞了個正着。心裡跳了一下,趙芸條件反射的笑,眼神天真,酒窩甜美,一如正常的七八歲的稚嫩孩童。
祝夫子沒瞧出名堂,半闔的雙眼裡,閃過一絲迷惑。剛纔那瞬間,他明顯感受到了一道審視的目光,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青衣小童已經引着一幫年歲不一的村孰學生進了院子。
“麒師兄,麟師兄。”
瞧見趙麒和趙麟帶着趙芸從堂屋出來,一幫半大的孩子都恭敬的朝兩人拱手作揖。
趙麒頷首,淡淡的回了一禮,“各位師弟不用多禮。”
“夫子在堂屋等着,各位師弟還是先進去給夫子拜年吧。”趙麟微笑着插嘴,隨即把視線停留在領頭的那名藍袍少年身上,語氣親近,“碧成,什麼時候回來的?”
藍袍少年咧嘴一笑,“昨兒晌午,路上馬車壞了,差點兒趕不回來。本想一會兒去找你呢,沒想到這就碰上了。”
“等拜完年,我去找你。”趙麟會意的一笑,拍了拍藍袍少年的肩膀。
“行。”藍袍少年回禮似的在趙麟的胸膛上也輕輕碰了碰,答應下來。
趙芸“記得”這個少年,里正家的長房嫡孫,叫蔣碧成。前幾年和趙麟一起在村孰上學,兩人挺合得來,算得上摯友。後來,夫子介紹趙麟到縣城有名的私塾上學,蔣碧成也被他父親接到平安州拜了關霞書院的山長爲師,很少回村。
從祝夫子家出來,趙麒又帶着趙麟和趙芸去了好些親近的人家拜年。趙芸趁機把趙家的人際交往情況記在心裡,哪些是交情深的,哪些是交情一般的,哪些是不用理會的。
蚌蘭村是個大村子,幾百來戶人家,上千人口。趙家交際圈裡的人家,交情深的竟然有二三十戶,一般交情的更多。不過,趙芸發現,這些人家多是在趙家夫婦還在時,就走得很近的厚道人家。家境有的好,有的一般,但見到三人上門,臉上的笑容都很真誠。
趙芸因爲年紀小,見人便揚着笑臉拜年問好,說一串新鮮的吉祥話,倒得了不少的壓歲錢。一文兩文,十文二十文都有。最多的,就是趙芸在里正家得的,一個一兩的銀裸子。
“這該是蔣老太太給孫子輩的準備的,今兒倒便宜了你。”趙麟見趙芸坐在桌前拆紅包,隨手拿起那顆銀裸子上下拋了拋,衝她擠了擠眼。
“二哥,你該不是嫉妒,所以擠兌我?”趙芸挑眉,慢條斯理道。
“咳。”趙麟一口水嗆在喉嚨,動作慢一拍,銀裸子便掉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兩圈兒,“芸芸,你調皮了。”
“哪有?”趙芸翹了翹脣角,彎腰撿起銀裸子,上下打量了兩眼,便放了回去,“哥,里正家,很有錢?”
趙麟愣了下,隨即笑,“要說富裕,在蚌蘭村,方家是一等一的。里正家,算中等。”
‘算’中等?真是耐人尋味的措辭。
趙芸把桌上的散錢,包括那個銀裸子和祝夫子給的荷包,全部推到趙麟面前,“散錢兩百七十三文,銀子三兩,足夠童試期間,大哥和二哥住宿的花費了。”
“不,這些錢你自己留着。”趙麟搖頭,把錢推回去,“挖出來的銀錠還有兩個,碎銀也有十來兩,加上夫子接濟的銀子,足夠撐到鄉試結束了。芸芸,你還小,銀錢的事,我和大哥會想辦法,你只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就好。”
趙芸直視趙麟的雙眼,有些怔然。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眼裡流露出的是現代很多二三十歲成年人都沒有成熟、豁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果然是沒錯的。
垂眼,趙芸沒再堅持,把錢全都裝進荷包裡,收好,心裡卻琢磨着掙錢的法子。家裡兩個讀書人,未來花錢的地方多得是。不談兩人現在還是童試都沒考的白丁,就是兩人都過了童試,再運氣好一次性過了鄉試,也不過是個舉人。是,舉人是有資格做官了,但趙家一沒關係,二沒銀子,想要謀一個缺,也是千難萬難的。
與其期待撞大運或是等待別人的青睞,不如從現在開始慢慢謀劃。
金錢,或關係,總要在一方面有所突破。
“到底怎麼做,才能快速的賺到銀子呢?”想了好幾天,都沒多少頭緒。趙芸坐在已經恢復元氣的繡蘿面前,和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
“做買賣沒本錢,我也沒特長,真是,早知道會穿到這個地方來,就該把所有錢都買成珠寶首飾,好歹也能換銀子。”
“你是靈師,能力強大的靈師。”繡蘿聽着耳邊的嘮嘮叨叨,終於忍不住的出聲提醒。
趙芸皺眉,“這有什麼用?我總不能神神叨叨的和外人說,我能聽得到桌椅板凳,花花草草的聲音吧?會被人當妖怪燒死的。”
繡蘿無語,“你救活了我。”
“那又……”怎麼樣?說到一半,後半句就被趙芸吞進了肚子裡。她想到繡蘿的身價,想到了百花坊,想到了錦國人對花的癡迷。趙麒這個寡言少語的冷麪君,都會在過年的時候抱一盆迎春花回來,可見花對於錦國人來說,完全相當於必需品。特別是達官貴人家,附庸風雅是少不了的,所以養花,市場是有的。
再者,她能救活‘傷殘’的繡蘿,那其它珍貴的花種,她一定也能養得好。有靈師的能力在,她能和那些花花草草溝通,缺什麼她就能給它們補什麼,這是多大的優勢?
越想,趙芸的眼睛便越是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