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七皇子駕到,有失遠迎。”趙芸還未到,趙麒聽到下人回稟,匆匆從後院趕來,朝閒閒的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個大禮。
宇文希擡頭,眉眼間帶着些玩世不恭,“趙瑞之?趙芸呢?怎麼還沒出來?她該不會是聽到我的名頭,跑去躲起來了吧?”
趙麒眼神一閃,微微垂着頭,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殿下召見,舍妹怎敢不來?只是,舍妹居住的園子離前院甚遠,還請殿下稍待片刻。”
“成,本殿下就在這等着。”宇文希挑了挑眉,也不爲難人。只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不過,看他那架勢,今日見不到趙芸,他怕是不會走的。
趙麒見狀,轉眸看了恭敬的伺候在門口的貴吉一眼。貴吉心領神會,躬身後退兩步,擡手招過一名小廝,去給趙芸報信。又吩咐了下人趕緊挑幾樣新奇好吃的點心送上去,希望能轉移一下里面那位尊貴的混世魔王的注意力——皇宮裡的東西雖然都是萬里挑一的,但就論新奇,還真不如民間。更何況,趙記的點心,還是出了名的新奇又美味。
“殿下用些點心吧,府上沒什麼好招待的,只有這些點心,還能稍稍入眼。希望殿下不要嫌棄。”等着魚貫而入的丫鬟小廝將一疊疊精緻的點心送上,趙麒站在一旁,微笑着開口。
“京城大多數人都只知道,趙記的香皂鼎鼎有名,入了皇家貢品名錄。卻不知,真正堪稱一絕的,還要數趙記的點心和鹹鴨蛋呢。可惜,宮裡入口的東西,一向由御膳房準備。不然,父皇肯定會將這兩樣也列入貢品名單的。”宇文希將視線轉向桌上的精緻點心,脣角噙着一抹桀驁莫測的笑。
“殿下過譽了。”趙麒微微躬身,平靜而有禮的回答。七皇子今年十六,因爲天資聰穎而得皇帝看重。雖然如今他還未正式出宮建府,身上也沒有具體的差事。但他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任他桀驁不馴,蠻橫霸道,在這京城裡,也無人敢說他一句不是。更何況,身爲五級靈師的七皇子,本身也有讓人忌憚的實力。(注:七皇子實際上爲六級靈師,前文有提到。對外有隱藏實力。)這裡不是偏僻的安南,靈師對與普通老百姓來說,並不是遙不可及的,神話般的存在。所以,七皇子靈師的身份,並未被隱瞞。
一面是天潢貴胄,一面是神秘靈師,雙重的身份讓他更顯尊貴。皇室中的普通人見到他,都要生生矮他一頭,何況別人?如今他突然到訪,還點名了要見趙芸,趙麒是沒辦法阻攔的。只是,“不知道殿下召見舍妹所爲何事?舍妹初到京城,有許多規矩不懂,若無意間唐突到殿下,還請殿下大人大量,包容一二。”
宇文希捻了塊精緻的點心放到嘴裡,沒有噁心的甜膩,只有淡淡的花香和舌尖微微的鹹,意外的合他的胃口呢。不過,此時顯然不是品嚐點心的好時候。聽到趙麒的話,他將沒吃完的半塊放回碟子,微笑道:“我只是好奇,父皇爲何會將紫陽令賜給一個外姓的小丫頭罷了。今日恰巧路過趙府,就忍不住進來瞧瞧。”
“是嗎?趙芸可要多謝七皇子殿下惦記了。”他們三兄妹前腳從柱國將軍府回來,他後腳就進了門,未免也太“恰巧”了。趙芸微笑着接了一句嘴,就微微垂頭,從門外走進來,朝他行了一個禮,“民女見過殿下,讓殿下久等了。”
“無妨,因爲是芸芸你,所以等多久我都願意呢。”七皇子笑得很溫情,說話的語調更是柔和,偏偏趙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眼角抽了抽,趙芸垂着頭,也不去看他,只冷靜的開口道:“不知道殿下召民女前來,有何吩咐?”
宇文希盯着面前黑黑的頭顱,眼裡閃過一道惡作劇的精光,隨即快速斂去,可憐兮兮道:“芸芸爲何對我如此生疏?難道你還在怪我昨夜的突然闖入?芸芸,今日我專程前來,就是爲了給你道歉的。你別這樣對我好不好?”剛纔還是恰巧經過,此時就變成了專門來訪。雖然後面八成是實話,但我們的七皇子殿下一點兒也沒爲之前的謊言臉紅。
屋裡屋外,響起忍耐的抽氣聲。眼角餘光也將趙麒僵硬了一瞬的臉收入眼底,趙芸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頭,很想與宇文希的鼻子來個親密接觸。
“殿下,民女實在聽不懂您在說什麼。”趙芸忍下心裡的衝動,面無表情道。宇文希這個人,複雜得讓人難以捉摸。雖然才見過兩面,但已經足夠趙芸瞭解他的善變——前一秒狂妄邪肆殺傷力十足,後一秒就能變成可愛無邪的鄰家少年。
而就在剛纔,他說出來的話前後矛盾,讓人明顯知道他在撒謊,但他依舊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坦蕩的演戲……趙芸覺得,只有變態一詞才足以描述這樣的存在。
不知道趙芸心裡的想法,宇文希十分受傷的看着她,“芸芸你怎麼能不懂呢?我對你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然後呢?”趙芸打斷宇文希的長篇抒情,擡頭十分認真的瞅着他問道:“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之後,殿下準備做什麼?”
“自然是追求你。”感受到她的認真,宇文希坐直身體,也十分嚴肅的回答。
“嗯,怎麼追求?”趙芸微微點了點下巴,用現代教授探討學問般嚴謹的語調問道。
宇文希咧嘴,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芸芸你答應讓
笑容,“芸芸你答應讓我追你了麼?太好了!呵呵,聽說芸芸喜歡花?正好,碧波池的荷花開了,明日我帶你去賞荷可好?”
“碧波池?賞荷?”將聽到的關鍵字拎出來,趙芸靜靜的看着宇文希,確認的問道。
宇文希目光灼灼的瞧着她,語帶蠱惑道:“碧波池的荷花堪稱一絕,芸芸第一次來京城,怎麼也得去瞧瞧的。所以,答應吧?嗯?”
趙芸歪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答應道:“好。”
宇文希笑得更燦爛了,他站起身,走到趙芸身邊,低頭湊到趙芸的耳邊曖昧道:“既如此,明日辰時,我來接你。記得要等我哦,芸芸。”
說完,他得意的笑了兩聲,雙手背在身後,直接離開。跟隨他一起來的那些內監,也都急匆匆的跟上,不一會兒的時間,屋子裡就剩下了趙家兄妹倆。
“七皇子昨夜來過?”趙麒沉着臉,凝聲開口。
趙芸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經心道:“嗯,來過。”宇文希是天潢貴胄,身份貴重,他沒開口讓坐,他們就只能站着回話。此時人都走了,還是在自己家裡,趙芸可不想委屈自己。
趙麒神色更加沉凝,低沉道:“爲何不說?”
“我不想讓大哥、二哥跟着擔心罷了。何況,七皇子也並未做對我不利的事。”趙芸神色不變,輕聲解釋一句,就見下人端着茶水進來。遂起身,親自端了一盞,放大趙麒面前,“大哥不用擔心,我能應付得來。因爲我,你和二哥已經請假多日了,學院那邊的夫子,怕是已經有意見了。若我沒記錯的話,孔學院的季考也快要開始了。雖然我相信大哥與二哥的能力,但你們還是早些銷假回學院去吧。畢竟,季考不過關,就沒資格參加鄉試和明年的春闈呢。”
“芸芸,不回孔學院,我與大哥也有把握順利通過季考。”趙麟從門外走進來,盯着她沉聲開口。七皇子來時,他正在練字。結果不小心打翻了硯臺,濺了一身的污漬。等他換了乾淨的衣物出來,正好瞧見七皇子離開,也正好聽見了趙麒與趙芸的對話。
“二哥。”趙芸笑了笑,擡頭喊了他一聲,道:“你何時來的?七皇子已經走了。”
趙麟知道她有意岔開話題,有些懊惱,“我知道。你……”
“我與二弟明早就回孔學院,貴吉他自小在京城長大,對這裡很熟悉,有什麼事,你吩咐他就是了。”深深看了趙芸一眼,趙麒打斷趙麟的話,平靜的開口。趙芸既然不打算讓他們插手,那他們就不插手,“只是,別逞強。”
“放心吧,大哥。打不過就跑,這個道理我是知道的。”趙芸微笑,語氣輕鬆。
第二日一早,趙麒與趙麟回孔學院報道,要等下一個沐休之日才能回來。而辰時過半的時候,七皇子的馬車,也穩穩的停在了趙府的門前。馬車很華麗,足以與七皇子的尊貴身份相匹配。
“上車。”宇文希用扇子挑開馬車上的簾子,探出頭來,看着趙芸命令道。
趙芸也不矜持,大大方方的坐進去。車廂裡很寬敞,小几靠枕無一不有,關鍵是,座位上搭的是涼蓆,角落裡還放着冰盆,一點兒也不悶熱。
馬車輪子咕嚕嚕的轉着,一路向前,車廂裡卻一片安靜。
宇文希眼帶深意的瞧着趙芸,脣角微微上挑,“怎麼不說話?”
“殿下想聽什麼?”趙芸淡淡一笑,擡眼看向他道。
“我想聽,你就說?”宇文希挑眉,面上閃過一絲興味。
趙芸微微躬身,“民女對殿下,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話雖這樣講,但兩個都是聰明人,自然沒有將這調侃敷衍意味甚濃的話當真。
宇文希瞧着趙芸,擡手撐着下巴,神色有些危險道:“父皇召見你的時候,你也是如此?”
“民女在偏遠的小城長大,沒什麼見識,若冒犯到殿下,還請殿下見諒。”趙芸避而不答,微笑着請罪道。
“沒見識,能在十二歲的年紀撐起一家頗有名氣的商號?沒見識,敢在本殿下面前敷衍了事還面不改色?”宇文希擡手捏住趙芸的下巴,臉上笑容滿面,卻不達眼底,“趙姑娘,別不識擡舉!”
“民女很識擡舉的。七皇子您昨日親自去府上相邀,民女明知您不懷好意,今日還是跟着您出來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趙芸也不在意下頜處力道十足的手指,攤了攤手,語調輕快道。 www▪тт kan▪C 〇
“哼,牙尖嘴利!”宇文希陰鶩的瞧着趙芸,一字一頓道。
“不及殿下您陰險狠辣。”趙芸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燦燦的牙齒。
宇文希怒極反笑,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幾分,“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
“我說,殿下您陰險狠辣,蠻橫霸道,狂妄自私……”趙芸眼神十分無辜,也不管宇文希越來越黑的臉,淡定的將自己知道的表示貶義的四字成語全都一股腦的往外砸。等說完最後一個恃強凌弱,發現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一個精彩的之後,才十分遺憾的咂摸了一下嘴,一臉希冀的問道:“殿下,您聽滿意了嗎?”
宇文希用狼盯着獵物一樣兇狠的目光盯着趙芸,沉默半晌,卻是一把放開趙芸的下巴,邪肆的大笑了起來,“好的很,我果然沒看錯你。”循規道具的皮囊下,住着的是一個放肆狂妄的靈魂。他最喜歡這樣的人了!下意識的添了添脣,宇文希專注的盯着趙芸,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讓人毛骨悚然。
“多謝殿下誇獎,民女不過是履行剛纔對殿下的承諾——知無不言罷了。”輕輕的揉了揉僵掉的下巴,趙芸垂眼輕笑着回答。眼角餘光卻將宇文希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心裡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前這人果然就是個十足的心裡變態啊,被她罵得這麼慘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