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醉酒,事情落幕

“是你?”趙芸打量的看了來人一眼,心裡有些不相信能有如此巧遇。

梅宥寧對她明顯的懷疑視而不見,溫和的笑了笑:“上次一別,在下對小姑娘實在印象深刻。沒曾想,今日還能再見,可見緣分。”

對她印象深刻?是對那句“大爺”印象深刻吧。趙芸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這個人表面上看着是個和宋君賀一樣的溫潤君子,但內裡完全不同。

“真是多謝先生掛念了。”趙芸回以一個大家小姐般矜持有禮的笑容,便不再說話,眼神赤裸裸的寫着不待見幾個字。

“梅公子與小妹認識?”趙麟上前兩步,站到趙芸身邊,有些驚疑不定。

梅宥寧似乎纔看到趙麟,略帶驚訝轉眸,道:“趙小公子,原來你也在這裡。不過你剛纔說,小姑娘是你家小妹?”

趙麟偏頭看了趙芸一眼,拱手回道:“確實。”說完,他又好奇的看向梅宥寧,問:“不知道梅公子是如何識得我家小妹的?她性子有些古靈精怪,若是有冒犯梅公子之處,還請您見諒。”

“呵呵,怎麼會,小姑娘天真可愛,我喜歡都來不及呢。”梅宥寧看了不說話的趙芸一眼,笑得溫柔慈祥,好像真的是個喜歡孩子的長輩。不過,趙芸矮,擡頭望去,正好瞧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戲謔。她撇了撇嘴,心裡對這道貌岸然的傢伙嗤之以鼻,但更多的卻是忌憚。

自見到梅宥寧的第一眼,她便覺得他很危險。特別是站得近了,那種危險感便更強烈。她不明白爲何,想着要是申屠白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看出端倪來。可惜,知道昨日一早她要去與趙家兄弟倆匯合,他便帶着墨白提前走了。

這邊趙麟聽梅宥寧話說得漂亮,但他身後的小廝卻對自家小妹有些橫鼻子豎眼。他心道這其中肯定還有些隱情,不過,他也不能真的打破沙鍋問到底。思量一回,他眼神一轉便道:“梅公子來和順齋,也是爲了買棋具?”

梅宥寧笑着搖頭又點頭,“我有一副珍愛的棋具,雖不名貴,但用着頗爲順心。前些日子不知怎的,雲子丟了好幾顆,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今日得空,我就想着來將雲子補齊了。”

天元聽着自家主子隨口胡謅,撇了撇嘴,明明是前幾日有賊人進了棋樓,主子用雲子對敵,結果都成了粉末纔會差了的。不過,那人也算不上真的賊人,他雖然拿走了一盒嶺南香茗,但也留下了足夠的銀子……天元撓頭,這年頭的人,也真奇怪。

“原來是這樣。”不知道天元心裡的抱怨,趙麟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梅宥寧的話。垂眼瞥見趙芸給自己使眼色,便會意的告辭道:“那梅公子您忙,我兄妹二人便不打擾了。”

“趙小公子見外了。我與你大哥棋逢知己,他的弟妹,便是我的弟妹了。之前我瞧着趙小姑娘也想買棋具,不知是否也會下棋?”梅宥寧站在原地不動,笑容溫和道。

趙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她掛上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道:“我大哥弱冠之年,二哥與我更是年幼。算起來,大叔您該是我們的父輩之人,怎好與您兄妹相稱呢。這實在是不妥。大叔,您與大哥是知己,那是一回事。我們作爲晚輩,卻是不能失了禮數的。您說是吧,大叔?”

這一口一個大叔的,真真是要將人喊老了。

“芸芸。”趙麟瞥了眼笑容有些僵硬的梅宥寧,無奈的出聲制止。梅宥寧明面上只是個愛棋成癡的儒雅公子,但單單從當日招待他們便能拿出嶺南香茗來看,他背後的力量不會小了。爲些小事,得罪這樣的人,並不明智。

“呵呵,丫頭說得對。”梅宥寧心中確實有些不悅,但也只是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復過來。他呵呵笑了兩聲,手掌落到趙芸的頭上,毫不客氣的用力揉了兩下,才慈祥和藹道:“丫頭啊,你這脾氣太討人喜歡了。過兩日便是中秋佳節了,若我沒猜錯,今明兩天你們便要返家了吧?索性今日無事,大叔帶你們逛逛這府城如何?俗話說,長者賜,不可辭。大叔的好意,丫頭你可也不能拒絕。”不然,那可就失了晚輩的禮數了。

趙芸臉上冒出幾個井字,深吸一口氣,忍耐着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有些僵硬的擡起脖子。剛纔自己拿禮數擠兌他,這會兒她自是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只是看着梅宥寧臉上狡猾的笑容,有些手癢的想用拳頭給他來個“貼面禮”罷了。

她呵呵笑了兩聲,硬生生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口白牙亮晃晃,“大叔既然如此好心,二哥與我便卻之不恭了。正好我們想給家人買些禮物回去,地頭不熟,怕是要跑許多冤枉路。有大叔您帶着,就省心多了。”好好一個儒雅公子,硬是被她說成了帶路的小廝一樣的人物。

天元瞪大了眼,氣鼓鼓的就想要反駁她。梅宥寧不在意的擺擺手,制止住了他,好脾氣的笑着道:“丫頭放心,這府城,大叔熟悉得很。”

“梅公子,實在是小妹胡鬧。您忙您的,我們自己可以……”趙麟有些哭笑不得,兩人說話都沒給人插嘴的空隙,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開口,又被梅宥寧打斷了。

“公子公子的,實在生疏。我與瑞之平輩相交,丫頭卻說要遵守禮數。那我們便各交各的吧。你們兩個都稱呼我爲梅叔,我喊你麟賢侄,喊你丫頭。”

“……”

趙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短短時間內,事情怎麼就往這麼詭異的方向發展了?他瞅了眼無辜的瞪着大眼睛看他的趙芸,醞釀半晌,梅叔兩個字怎麼也沒能喊出口。

趙芸對梅宥寧的厚臉皮已經有了抵抗力,見他如此說,也沒意見,只是擡手指着那金絲楠木做的棋盤和與它配套的兩盒黑白雲子,對一旁的夥計道:“小哥,將這副棋具幫我裝起來吧,我就要這個。”

“好嘞,請姑娘稍等。”夥計笑着大聲應下,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這套以金絲楠木做棋盤、上等雲子做棋子的棋具,在和順齋不是最貴的,但也着實不便宜。能順利賣出去,夥計哪會不高興。

梅宥寧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趙家兄妹倆,之前他便說了這棋盤與趙芸不相配,她卻堅持要買,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丫頭買棋具,是爲了送長輩?”

趙芸挑了挑眉,也不隱瞞,“嗯,是啊。”

“呵呵,果然。”梅宥寧笑了笑,讚道:“丫頭的眼光不錯,這金絲楠木老人家會喜歡的。”

“謝謝大叔誇獎。”趙芸臉上的兩個酒窩又甜美的露了出來,眼底深處卻是帶着一抹警惕與深思。長輩的年紀有大有小,這個梅宥寧卻肯定她送的是老人家,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懷疑。

夥計很快將棋具裝好,趙麟拿好了,趙芸就付了銀子,與粘着不走的梅宥寧主僕倆一起出了和順齋。之後,又去了綢緞莊,茶莊,還有花店。

府城也有百花坊分店,但趙芸並未去那裡。因爲有合作關係,申屠白又是他師傅。所以,百花坊只要來了新奇的罕見的花種,周掌櫃都會給趙芸留一些出來。不過,最好的也不過是凡花榜上的花,靈花確是一棵也無。申屠白的說法是,她還未修煉到高級靈師,蒐集再多的靈花也暫時無用,不如將精力集中在靈力的修煉上。

但趙芸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眉心的靈能許久沒有精進,她的修煉速度也就許久沒再精進。

雖然,因爲申屠白的指點與教導,她在靈力操控上有了長足的進步,同樣的等級,戰鬥力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但按照現在的速度,要突破到四級,成功成爲中級靈師,至少也得花上四五年的時間。

畢竟,三級到四級,六級到七級之間都有道巨大的鴻溝。只是,前者之間的鴻溝稍微要淺些,努努力,大半的人能跨越而過。後者之間的距離,卻猶如天塹。並不是努力,就能起作用的。

高級靈師,趙芸現在想都不去想。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擺在眼前的目標,便是在三年內,突破到中級靈師。而要達成這個目標,她便需要讓眉心的靈能更加精進,再次提高修煉速度。

“丫頭要買花種?”梅宥寧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想到底下送上來關於她的資料,興致盎然。

趙芸點點頭,目光卻逡巡在花店裡擺出來的各式各樣的花種之間。可惜,仔仔細細的瞧了兩遍,別說靈花榜上的花種了,就是沒上榜的,她也沒瞧見一種。

失望的收回視線,趙芸扯了扯趙麟的袖子,“走吧,二哥,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沒瞧見中意的?”趙麟愣了下,低頭詢問的看她。

趙芸搖頭,“走吧。”這裡賣的花種,都很一般。要真想買這些,她完全可以在百花坊裡買,質量有保證不說,價格還能有優惠。

梅宥寧將趙芸的失望看在眼裡,等出了店鋪,他開口問:“丫頭要買什麼花種,說來聽聽,或許我知道哪家店有呢。”

“也沒特定想買的,只是我比較喜歡蒐集栽種那些稀奇少見的花,剛纔那家店裡的花種,都很普通。”趙芸側頭看他一眼,略帶無奈的抱怨道。

“爲何不去百花坊?錦國上下都有它的分店,花種蒐集得比別家也齊全很多。”梅宥寧笑了笑,眼神中有隱晦的打探。

“百花坊的花種雖然齊全,但目前店裡稀奇少見的花種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在別家店裡逛逛,看能不能發現驚喜。”趙芸笑,半真半假的解釋。

“百花坊都沒有的花種,這些普通花店裡反而有的可能性很低。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家特別的店,或許有丫頭你想要的驚喜,可以帶你去瞧瞧。”梅宥寧眼神閃了閃,笑意盈盈道。

“今日我們已經佔用了梅公子許多時間,怎敢再勞煩您?您說一下地址,我們晌午之後再尋過去便是。”趙麟拱了拱手,十分不好意思道。

梅宥寧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趙家兄妹和天元手裡滿滿的東西,笑眯眯道:“都說了,麟賢侄喊我梅叔便可。如今都到了午膳時間了,梅叔請你們吃飯。”

“不用了,大哥在家裡等着,我們回去吃就好。再說,拿着這麼多東西上酒樓也不方便。”梅叔這個稱呼讓趙麟眼皮子跳了跳,他低頭與趙芸對視一眼,緩聲拒絕道。

梅宥寧也不在意,笑着道:“你們提到瑞之,我突然便有些技癢,想與他再切磋一盤了。這樣吧,天元,你去就近的酒樓訂上幾個菜,讓小二用食盒裝了,咱們一起跟着丫頭去他們落腳的地方瞧瞧。吃過飯,還可與瑞之對弈一盤,豈不愜意?”

天元知道趙芸不想他們跟着,聽到主子的吩咐,他挑釁的響亮的應了一聲,便腿腳利落的領命而去,絲毫不給趙芸和趙麟拒絕的機會。

趙芸瞪着他的背影,眼角抽了抽。這主僕倆真是牛皮糖一樣,沾上了就甩不掉。至於趙麟,梅宥寧都這麼放低姿態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與他你來我往的客套。

只是,兩個人明顯都神思不屬。趙麟是在心裡琢磨梅宥寧接近他們用意,梅宥寧則是注意着趙芸的表情。只見她一張小臉上,一會兒陰一會兒晴,一會兒鼓起來,一會兒翻白眼兒的,還自以爲做得隱蔽,他就覺得很有趣。

趙芸要是知道梅宥寧的心思,肯定會乖巧可愛的再喚他一聲“大爺”的!可惜,她不知道。察覺到梅宥寧若有似無的視線,她也懶得理會,垂着頭做安靜可愛的小姑娘狀。

三人心思各異,說話的兩人經常牛頭不對馬嘴,也沒人在意。好在,天元很快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提着大食盒的店小二。

一刻鐘後,趙芸率先推開了院門。廂房雜亂的呼吸聲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堂屋裡幾道熟悉的氣息,好像,還有兩個陌生人?稍微一想,趙芸便心裡有了數,她眼眸一轉,便揚聲道:“大哥,我們回來了。梅大叔說要找你下棋,也一起來了。”

“芸妹妹回來了。只是梅大叔是誰?”陸奉安笑看向門口,聽到後半句,卻又挑起了眉。

“會找瑞之下棋,還姓梅的,不會是梅宥寧吧?”陳晉封摸了摸下巴,推測道。

梅宥寧,大叔……

衆人腦海裡都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梅宥寧年輕的臉,和渾身儒雅清俊的氣質。那一點,似乎都和大叔這個詞對不上呢。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覷。

這會兒時間,趙芸跑到了堂屋門口,看到滿屋子的人,不由得有些驚訝頓在原地,靦腆的摸了摸後腦勺道:“呃,哥哥,有客人?”

趙麒知道她的本事,又瞧她眼底並沒有多少驚訝之色,便曉得她是裝的。但他更不會揣穿她,不懂武功、平常無奇的小姑娘,提前知道屋內的情況纔會讓人詫異。

“進來吧。要買的東西都買齊了?二弟呢?”趙麒衝她擡了擡下巴,問道。

“二哥在後面,梅大叔也來了,我先回來報信。”趙芸衝瞧着自己的幾人行了個禮,然後挪到趙麒的身邊,緩聲解釋道,“梅大叔還訂了好些菜,說要過來與哥哥你一起用午膳,然後對弈一局。”

“梅大叔?棋樓的梅宥寧?”趙瑞之瞥見趙芸眼底的促狹,又聽她將大叔兩個字咬得極重,不由得好笑。

“二哥確實有提到棋樓。”趙芸歪了歪頭,肯定道。

陳晉封繃不住笑出聲來,“瑞之,令妹也太可愛了些。”

趙麒搖頭,緩聲道:“在我看來,有時候也太頑劣了些,膽子也大。”

趙芸瞪大眼,撅着嘴巴,顯然對自家大哥的評價很不滿意。這個表情,又引得陳晉封笑一回,道再過幾年,家裡的小女肯定也會像趙芸一樣可愛云云。衆人都恭喜他喜得千金,又笑一回,趙麒才站起身,朝衆人拱了拱手道:“宥寧屈尊前來,我得去門口迎一迎。晉封兄、奉安你們在屋裡稍坐。”

說完,他大掌自然的在趙芸頭上拍了拍。藉着轉身之際,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輕輕的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別裝過頭了,適可而止。趙芸咧了咧嘴,然後無聲的將自己的苦命的腦袋解救出來。

陳晉封等人並未在屋裡坐等,而是跟着趙麒出了門。陸奉安稍稍落後,漫不經心的瞧了理着自己頭髮的趙芸一眼,眉宇間有一絲沉凝一閃而逝。

梅宥寧與趙麟沒有落後趙芸多少,趙麒等人出去的時候,他們剛好走到門口。兩邊相見,自身一番熱鬧的寒暄。半晌之後,廝見完畢,衆人圍坐在堂屋裡,桌上擺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手邊是陳晉封派小廝回家去取的陳年桂花釀,整個房間都縈繞着淡淡的桂花香。

趙芸吸了吸鼻子,看了趙麟面前酒杯有些饞,就聽到耳邊有人輕笑:“桂花釀甘甜綿醇,芸妹妹可要嘗一口?”這不正經的語氣,不用特意轉頭看,她也知道是誰。

垂眼瞥了下遞到自己面前來的酒杯,趙芸嫌棄的挪動身體,又靠近了趙麟一些。陸奉安挑了挑眉,脣角揚起,擡手將酒杯再次往趙芸的面前推了推。同時,他的身體也跟着湊了過來。

趙芸見狀,嘴角抽搐,就算她垂涎桂花釀的樣子很明顯,但他也不問問,她嫌不嫌棄他喝過的杯子!

“奉安你別使壞了。桂花釀是甘甜綿醇不錯,但也是酒。芸姑娘年幼,又是女孩子,我怕她身體受不住。”宋君賀看了好友一眼,略微不贊同道。

“桂花釀醇厚溫和,小丫頭想喝,倒也無妨。君賀多慮了。”梅宥寧笑笑,朝一旁的天元使了個眼色。天元有些不情願的撇了撇嘴,還是轉身取了個乾淨的杯子,抱着罈子倒了杯桂花釀放到趙芸面前。

“哼,一個小丫頭,還學人喝酒。”天元的小聲嘀咕被趙芸停在耳裡,她擡頭朝他咧了咧嘴,無聲道:“關你什麼事!”

天元瞪大了眼,張了張嘴,顧及到在場的衆人,只能氣悶的退到一邊去。趙芸得意的笑了笑,然後才低頭看向面前杯中的淡黃色酒液。輕輕吸氣,淡淡的迷人的桂花香鑽入鼻腔,帶着酒液特有的酒氣,還沒喝,她便有些沉醉了。

聞過了香氣,她認真的端起酒杯,小小的淺酌了一口。醇厚柔和,餘味悠長,這酒卻是比她在現代喝過的那些桂花酒好喝多了。心裡想着,她便又捧着酒杯低頭抿了一口,小臉上全是陶醉與滿足的神色。

滿桌的人瞧着她的神態,都訝然失笑。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小了,眼神時不時的看她小老鼠似的埋着腦袋喝一口桂花釀,神色間全都是和緩愉悅的笑意。

不知不覺間,趙芸飲完了一杯桂花釀。她擡起頭,衆人才見她雙眼迷濛,雙頰酡紅。她舉着空空的酒杯,不滿足的討要道:“好喝,還要。”

可是,話音剛落,她眼睛一閉,就往後面倒。

“芸芸!”衆人駭然,趙麟更是手忙腳亂的身後去接,奈何凳子擋着,人沒接到,自己還差點兒摔了。好在,陸奉安反應快。他長臂一攬,就將人穩穩接到了懷裡。軟綿綿的一小團,仔細聽還能聽到她平緩沉穩的又特別小孩子的呼吸聲。

陸奉安低頭打量了她紅得像猴屁股一樣的小臉,忍不住就低低笑出了聲,道:“之前看芸妹妹的樣子,是極喜歡桂花釀的。可惜,酒量差了些。”

有驚無險,衆人鬆了口氣,回過神來聽到陸奉安的話,又都忍俊不禁。顯然他們也都想起了之前她小老鼠一樣喝酒的樣子。

“幸好奉安你動作快,不然就真摔到了。”趙麟倒沒在意那麼多,剛纔那一幕可真讓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自從趙芸從後山上摔下來差點兒死了之後,他便處處在意。沒想今日一杯小小的桂花釀,也差點兒鬧出了事兒。

擡手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他走到陸奉安身邊,將人接到自己懷裡,看了大哥趙麒一眼,又朝席上的另外幾人歉意的笑了笑,才道:“我先將小妹帶下去安置,失陪了。”

“麟弟去吧,我們等你。”陸奉安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只是,眼底的戲謔還很明顯,任誰都知道他對趙芸一杯倒的表現非常滿意。

誰也沒料到,趙芸這一醉,便酣睡到第二日上午。反正趙芸睜開眼之後,就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身下搖搖晃晃,外邊還有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與交談聲。她心裡一驚,捂着頭坐起身,四下一看,果然發現自己是在馬車裡。

“芸芸,你醒了?這是奉安特地讓客棧的師傅做的醒酒湯,你喝了吧。”趙麟正好掀開簾子查看她的狀況,見她已經坐了起來,略帶驚喜說了一句,便三兩下進來,打開馬車的側櫃,拿出一個食盒,將一盅湯遞到她的面前。

趙芸正頭疼,口也幹,便端着仰頭喝了,總算舒服許多。

“明明不會喝酒,卻將一杯桂花釀都喝完了。如今頭疼吧?這次你可嚐到醉酒的滋味了。”趙麟接過空盅,搖搖頭,放回食盒,又取了一碟子小點心出來,“餓不餓?你昨晚就錯過了晚飯,這會兒雖已經是巳時三刻,可也要等行到驛站,纔會用午飯。若是餓了,就先吃兩塊點心墊一墊。”

“昨日我一杯就醉了?”趙芸搖搖頭,表示自己不餓。只是對自己一杯就倒這個事實有些不敢置信。在現代,她就是喝上一斤高度白酒,也只會臉紅一下子罷了。如今換了個身體,就變成這樣……

趙芸懊惱的捧着頭,可憐兮兮的看向趙麟,“二哥,我醉了,沒說胡話吧?”以往,她很少醉,所以,也很少人知道,其實她的酒品不太好。只是希望昨日,她沒出洋相。

趙麟好笑的擡手揉了揉她的頭,“沒有,你一醉就睡着了。”

“呼,那就好。”趙芸長長的鬆了口氣,變成一杯倒沒什麼,要是昨日在那麼多人面前出了洋相,那才叫悲催。

陸奉安知道趙芸醒了,特意跑過來逗她一回,趙芸板着臉,撐着腦袋不理他。他得不到迴應,聳了聳肩便離開了。蔣碧成與宋君賀倒是分別過來真心實意的關心了她兩句,都被她應付過去了。

中午在驛站停留時,趙麒破天荒專門點了盤豆腐放在她面前,美名其曰,解酒。

事實證明,驛站的豆腐很強大,下午在沿路的荒郊野地蹲了四五回,別說那一點點兒酒精了,潛藏在肚子裡的毒素也被她排了個乾淨……只是,她的形象啊!無力的躺在馬車上,趙芸捂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後她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要吃豆腐了!

突然,外邊響起了密集又整齊的馬蹄聲,趙芸覺得奇怪,坐起身來,掀開車簾往前看去。

一對人馬遠遠的朝這邊來,仔細一瞧,所有人都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紅色鎧甲,殺氣凜凜。再看前方打出來的旗幟,可不就是負責蚌蘭縣城防和周圍一帶治安的左營駐軍?

趙芸眯了眯眼,這些人明顯是押送着什麼。眼神一動,靈力便探了過去,等看清那隊伍中央的囚車時,她挑了挑眉。

陸奉安正好回頭瞧了她一眼,眼神閃了閃,才驅馬上前,朝趙麒道:“是左營的兵將。”

“無令,兵將不得離開駐地。”趙麒神色沉凝,望着越來越近的一行人,緩聲道:“此時的蚌蘭縣,不該有事纔對。”

“隊伍後面有囚車,我看是奉命押送什麼人呢。”宋君賀打馬上前,瞥見了人羣中露出來的木質柵欄,不由得出聲道。

“什麼犯人,縣令不能處置,要押到府城?”蔣碧成也看到了那囚車,略帶奇怪的問。

陸奉安與宋君賀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數。趙麒眯眼,淡淡道:“想必是那朱縣丞,他犯下的罪行,足以判死刑。不過,按錦國律法,品官犯死罪者,地方無權判罪,需奏報大理寺,經刑部複審,再報呈陛下裁決。在此期間,犯官需由駐兵押解到府城大牢侯刑。”

趙麒的話音落下,那隊人馬便到了眼前。陸奉安看了眼帶隊的人,不由得笑了,“龍副統領,這急匆匆的是有何要事?”

帶隊的人一身盔甲,正是當晚參與抓捕朱縣丞的龍副統領。他看到陸奉安等人,有些吃驚,“陸公子,宋三公子?你們緣何在此?”

“我等剛參加過鄉試,正返鄉呢。”陸奉安笑了笑,解釋道。

“啊,瞧我都忙糊塗了,今年的鄉試這兩天可不正好考完了。以兩位公子的才學,鄉試必定榜上有名。龍某提前向兩位說道聲恭喜了。”

“龍副統領謬讚了。”宋君賀與陸奉安搖搖頭,拱手道。

龍副統領也不在這事上糾結,他將目光轉向趙麒兄弟與蔣碧成三個,打量了一下,朝趙麒抱拳道:“想必這位便是趙大公子了,龍某近日常聽縣令大人提起。”

趙麒抱拳行禮,“瑞之見過龍副統領。”

“不必多禮。”龍副統領笑了笑,才和幾人寒暄起來。

陸奉安好奇的瞧了瞧他後面的囚車,開口問:“龍副統領,這囚車裡是何人?要勞煩你們送往府城,犯的案子應該不小吧?”

龍副統領頷首,笑道:“案子確實不小,他犯的乃是殺頭之罪。這人,幾位都認識。不妨過去仔細瞧瞧。”

“真的?不過,這不太合規矩吧?”陸奉安高興的笑了起來,隨即又有些遲疑的開口。

龍副統領笑着擺了擺手,“陸公子說笑了,不過是讓你們看一眼,有什麼合不合規矩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過去瞧瞧。”陸奉安轉頭對幾人眨了眨眼,立馬心安理得應下了。趙芸撇嘴,這欲擒故縱的把戲,誰看不明白?龍副統領看着是個粗人,心思怕也通透着呢。

不過,能親眼過去看看朱縣丞,趙芸還是很樂意的。她跟在衆人身後,走到囚車前站定。朱縣丞披頭散髮,身上穿着囚衣,手上帶着鐐銬。他犯的是重罪,但因爲他是有品級的官員,雖然是低階,也可免受枷刑。所以,他整個人雖然看起來狼狽,但身體上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他本是低着頭的,聽到腳步聲,才緩緩擡起了頭。瞧見都是些熟面孔,他的小眼睛眯了眯,“原來是你們?也是,算算時間,鄉試考完,你們也該回鄉了,會在路上碰到也是正常。”

陸奉安皺着眉,十分不解道:“朱大人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您是一縣縣丞,本職就是一縣的司法主管,怎麼會知法犯法呢?”

朱縣丞擡眼看向他,像是沒聽到話裡的諷刺,笑了笑:“陸公子不愧是陸老爺的兒子,言辭不算犀利,但總能戳到人的痛處。不過,我在官場上廝混了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充耳不聞這本事,倒修煉出了三分火候。”

“朱大人犯了下的罪,君賀大體知道。可此時看來,朱大人都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也沒絲毫悔意。”宋君賀皺着眉,肯定道。

朱縣丞嗤笑,“後悔?不,我從不後悔。若不是小瞧了那姓張的,今日笑着的人,就會是我。你們太年輕了,不會懂的。”

“唯利是圖,草菅人命,這些我們也不想懂。”宋君賀抿着脣,低沉道。

“宋公子與他計較些什麼?等刑部的批文下來,他便難逃一死。還有那些幫他作孽的幫手,也不會有好下場。”龍副統領神色鄙夷的瞧了朱縣丞一眼,朝宋君賀等人拱了拱手,沉聲道:“諸位公子,龍某今日之內,必須將他押解到府城,實在不便多留,咱們暫且別過如何?”

“是我們耽擱龍副將了,龍副將請。等您完成公務回城,奉安再請您喝酒。”陸奉安笑了笑,朝龍副將拱手。其他人也都退後一步,看着龍副將上馬。

突然,囚車裡的朱縣丞看向趙麒,略帶得意的笑:“趙瑞之,你的孔學院名額,可還在手裡?呵呵,我想你在府城的名聲應該爛透了,陳學政就算再偏私,他也壓不下那悠悠衆口吧。”

這人說得衆人云裡霧裡,只有趙家三兄妹心裡最清楚,朱縣丞怕是還不知道,祝春娘和婁少恆沒到府城就被攔下的事。

趙麒拱了拱手,淡淡道:“多謝朱大人惦記,瑞之的孔學院名額還在手裡。不但如此,舍弟,碧成,還有君賀、奉安也都拿到了孔學院的入學資格。沒有令公子的份兒。不過,就算本來有令公子的名額,以朱大人您的累累罪行,這個名額也會被剝奪。畢竟,犯官之子,怎麼說都不好聽。學政大人確實堵不住悠悠衆口。”

“還在?怎麼可能!你撒謊!你放肆!”朱縣丞瞪大了眼,一邊是難以置信計劃會失敗,一邊是被趙麟給氣的。錦國律法清明,除了謀逆、通敵、叛國這等大罪以外,刑法都是判在當事人身上,不累及家眷親族。只是,按照特定的罪行,限制他們的各種資格。

比如朱啓文,朱縣丞獲罪,他作爲罪人之子,除了六年不得參加科考外,也不得受聘學館、私塾等做爲人師表的先生。還有朝廷對秀才的各種補貼,他也沒資格再領……家人犯罪,這一系列的限制,足以讓一個滿懷抱負、身懷功名的學子,瞬間變得與平民無異。有些時候,甚至還比不上平民的身家清白。

錦國的律法雖然沒有累及家人,但一人犯罪之後,家眷及親族要面對的社會環境,絕對不算寬鬆,這就足夠很多人三思而後行。

朱縣丞想着既然朱啓文沒資格再拿到孔學院的入學名額,那讓趙瑞之也落空了,心也也算痛快。可如今,趙瑞之就那麼淡定的告訴他,他的名額還在,他的計劃沒起作用,他怎麼能甘心?

他一時大意,被張縣令鬥倒了,他任命。可他連一個年輕人都沒能收拾得了,簡直就是恥辱了!

“不可能!趙瑞之,你騙我的對不對?”朱縣丞激動的抓着囚車,瞪着一雙小眼睛,厲聲喝問。

龍副將皺眉,呵斥:“什麼可能不可能的?都這樣了,你還想算計人?”說着,他騎在馬背上朝衆人抱拳道:“諸位公子,龍某這就告辭了。”

“龍副統領慢走。”趙麒等人微笑着行禮,目送他領着兵丁、押着狂躁激動的朱縣丞快速遠去。

去到府城,或許還會有人爲朱縣丞奔走,但張縣令呈上的必定是真憑實據,那些人翻不了案的。趙芸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些事,趙家本可以不用牽扯其中,但現實往往讓人身不由己。如今,總算是可以落幕了。

第二十五章 犯錯第三十八章 觀望,聚衆討伐第九十七章 敲打,市井八卦第三十章 被囚,另有內情第二十五章 錦囊,蹊蹺賞賜第三十二章 縣試(一)第十章 試探,原是同類第十七章 信,妖孽求天收第六十四章 八級,誰與爭鋒第八章 出頭,屬性轉換第九章 偶遇第四十一章 擺脫 近親情怯第八十九章 不和,做戲上癮第八十三章 夜探,星河再現第三十六章 恍悟,委以重任第十五章 來信,內裡癥結第三十四章 救人,正面碰撞第十六章 悄然來訪?第七章 襲擾,人心浮動第十四章 靈師第九十五章 異類,增兵南鏡第五十六章 黑魔令,玉靈尊死!第三十二章 縣試(一)第二十一章 撞大運第六十五章 沒變,一樁舊案第七章 玄堂,被聽牆腳第六十一章 交手,別欺負人第一章 附身衰星第十五章 融入第四十二章 等,小人行徑第四十八 救人,國師當如是第七十三章 旨意,江海失守第三十八章 往事,一道恩旨第四章 生意第十八章 廝殺,算計好了第一百零二章 打擂,福勝vs德勝(五)第八十章 閒話,齊聚一堂第十九章 底細第二十二章 同窗第三十八章 觀望,聚衆討伐第十三章 特別的第二十七章 設計,齊聚臨風第九章 偶遇第二十六章 寶珠,爲你而來第十三章 癡纏,千幻迷蹤第七十七章 猜疑,女兒私語第七十五章 辭別,美色害人第五十四章 中秋,雙喜臨門第四十八章 禮待,互相探底第四十九章 夫妻,各自情深(一)第九章 賠償,許山求救第四十三章 驚,師傅駕到第十九章 回稟,青桐現身第十二章 殘株第九十章 心意,暗自籌謀第十七章 主意第一章 鹽城,改頭換面(一)第四十五章 主僕,一晚安寧第三十二章 敬酒,初次亮相第三十四章 山神託貓第七十六章 路遇,名門弟子第二十三章 面聖,天子之城第二十一章 廢物,狹路相逢第二十六章 衝突,皇家秘辛第十八章 終結,友軍到達第八十六章 低落,純屬意外第二十章 使團,冤家路窄第一百一十六章 齊鳴,慘烈結局第四十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二)第五十七章 唯戰,罪加一等第二十九章 資格,青靈郡主第八十四章 打開,古老宮殿第一百零四 落幕,事情後續第十八章 終結,友軍到達第一百一十八章 較量,結束與開始(二)第二十三章 面聖,天子之城第六十五章 沒變,一樁舊案第一百一十七章 較量,結束與開始(一)第九十八章 打擂,福勝vs德勝(一)第五十四章 城破,樂極生悲第三十七章 北上,申屠中招第三十八章 回來了第十二章 監視,麒麟才子第八章 欽差,心中有鬼第二十章 五香鹹蛋第三十六章 宣告,京城之變第四十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二)第十八章 捉弄第七十七章 猜疑,女兒私語第四十九章 局勢,戰爭開端第五十四章 中秋,雙喜臨門第二十章 點破,皇帝親問第八十七章 報道,上林掌苑第二十五章 錦囊,蹊蹺賞賜第三十二章 翻牆,抓個正着第三十三章 縣試(二)第二十三章 點撥第一百零一章 打擂,福勝vs德勝(四)第八十三章 夜探,星河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