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因着想不到法子,楊蓮亭午間也沒得心情用飯,只草草在竈裡拿了個餅,和着涼水將就一頓。過午了他仰面躺在牀上,便把這兩輩子的事情捋順了慢慢想來。
想來想去,楊蓮亭是一聲長嘆。
東方不敗早幾年性子如何,他是清清楚楚,可做了他老婆之後,性子便詭譎了,而如今更是難測……楊蓮亭自問心上放了那人,只不過要如何把人哄來,卻是一籌莫展。
從前他並無真情,所用也不過是些哄花娘粉頭的手段,加上個察言觀色、侍奉主人的心思,就能把那東方不敗哄得順了。而如今他身在局中,竟多出許多忐忑,再仔細想想,東方不敗這性子自死過一次,又彷彿有些不同,他當真循舊例胡來,一來顯得並不真心,二來恐怕弄巧成拙。更何況之前都把人得罪狠了,更是唯恐出甚麼茬子。
想到此處,楊蓮亭摸一把下巴,嘿嘿又是一笑。他老婆乃是教主之尊,這發起火來,真真十分讓人心癢啊……繼而面色一變,低頭看看那□之物耀武揚威,恨恨想道,老子小兄弟再這般下去,可莫要憋壞了纔好!
這一下午苦思冥想的,楊蓮亭只覺得頭髮都白了幾根,最後想到他從前看過的話本子,那些個深閨小姐總是與人傳甚麼勞什子的詩文、便含羞帶怯了的,他老婆上輩子也住在香閨裡,說不得也喜歡這個。
越想越覺着法子不錯,楊蓮亭一躍而起,跑去找那尤總管要了些筆墨來,又鋪開一張絹紙,要往上頭寫字。
只是他想得雖好,事到臨頭,卻又爲難了。
這楊蓮亭可是打小就不識字的,後來到了黑木崖上,爲練武藝,才由東方不敗教了他學得《至陽譜》心法,除此之外,那是大字不識。要想寫幾首情詩哄人,又如何寫得出來!
不過楊蓮亭耐心素來極好,他要往上爬時,那便是一心往上,忍辱負重在所不惜,這回起心要討好他老婆,便是不識字,又算得甚麼!可惜寫詩自然是不行了的,這黑木崖上也沒那些個酸儒書生給他請教,只是單單認字卻不難辦。
楊蓮亭就找了尤總管手下那賬房先生,名爲“何毖”的中年人,求他教他習字。那何毖也知此人乃是近來受教主看重之人,自然不敢拒絕,便用了十成的心思,教他認字。楊蓮亭也有恆心,每日習字百個,回去再練個百遍,就是記性再壞,那也都記住了。那書信也沒忘了寫,初時錯漏百出,是寫一字漏一字,後漸有好轉,也算能寫出句子了,就琢磨起來。
之間楊蓮亭猶不死心,日日都去東方不敗院中探望,果然日日都吃了閉門羹,那人竟是連理都不願理他,讓他更是着慌。這習字的時候,也愈發用功起來。
這般忍了五日,認了五日,想了五日,於第六日上頭,楊蓮亭終是寫出了一封書信,雖不是詩詞,也算用了心力。於是次日起個大早,把那信揣在懷裡,剛卯時就等在了東方不敗門外。
屋子裡頭那人想來還睡着,楊蓮亭輕推了窗子,卻又與之前幾日相同,是自裡頭用竹子抵住的,他心裡嘆了口氣,再等一會,估摸着他老婆快起身了,就將書信從門縫裡送了進去,以掌力直推到牀邊,才悄然離去。再過一刻,該有小僮送水來了。
楊蓮亭並未走遠,他就近上了樹,呆在他初時當值之處,瞪大了眼瞅那院中,只等他老婆有一點軟和,就要過去抱住親熱。他可好些時候沒能與他老婆睡覺,之前便是不能做那事,也能抱住他老婆聊以安慰,這一人睡了幾晚,可真是孤枕難眠了。
而那東方不敗,實是在楊蓮亭纔到門口時就醒了過來。
這幾日他也不甚好過,前頭十餘日他總與他蓮弟睡在一起,身子是暖得很,現下與蓮弟生了齟齬,身子冷了不說,心裡頭也不好過,又怎能睡得好?
楊蓮亭日日來看他,他日日知曉,只是日日當做不知。
東方不敗既下了命令,自然曉得楊蓮亭定然不會甘心。楊蓮亭苦心鑽營權勢,怎會捨得棄了他這一個靠山?定是要讓他收回成命的。只是他萬萬不能再與楊蓮亭一起,若再受個一回這等屈辱,便難抑這滿心不甘與殺意了!之前也是他賭氣給了楊蓮亭長假,他身爲教主,自不能朝令夕改,如今也只好讓他鬧一鬧、忍一忍。待一月過去,他便提拔他做一個香主,安在朱雀堂裡。那堂中的長老被童百熊爲他殺了,楊蓮亭過去只消呆上兩年,他自然有法子讓他接了朱雀堂,日後再做副教主亦不在話下。
只是他這一番情意,就莫要再錯付與他了……
可今日似有不同。
東方不敗閉眼闔目,躺在牀上呼吸綿長,實則外界之聲無一不入他耳。他曉得楊蓮亭在門口轉了幾轉,推了窗子,又從門縫裡送了甚麼東西進來,還再呆了會子,方纔離去。
待楊蓮亭確是沒了氣息,東方不敗才睜開眼,在牀下撿起來一張絹紙。
上頭寫了有幾行字,筆法極爛,不過好歹沒沾上墨水、不至於烏七八糟。東方不敗讀了一遍,卻發現十個字裡總有三四個錯處,十分不通,他是連蒙帶猜,才曉得了其中之意。
大意乃是“那下作之物用處非他所想,乃是另有他用,只書信不好細說,求他與他見上一面,讓他與他細細分說”云云。
東方不敗看過這信,便曉得乃是楊蓮亭親筆。想道他蓮弟確是極聰明的,不能入門便以迂迴之法。只是信中所言皆是哄他,半句沒有實話,雖讓他有些難過,卻也沒出了他的料想。
他嘆一口氣,翻手將那絹紙化作一層白灰,從指縫裡散去了。
外頭的楊蓮亭盯着內院裡的那幢大屋,足有一個時辰,他也沒見着裡頭人有甚麼反應,倒是確有一個小僮送了水進去,過會子又送了飯,卻始終無人出來。他頗爲失望,卻還是回去自個屋裡,一整天等在房裡,半步不出,也沒收到甚麼教主指令,更莫說那人親自前來見他。直到了三更天,他才終於死心,倒在牀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也沒消息,楊蓮亭也不泄氣,這寫了第一封,第二封也就容易了,於是白日裡寫了一張,晚上時又送過去。仍是無果,便有第三封、第四封。
這信也越寫越長,初時不過是解釋那一日所爲,後頭便學得乖了,將從前聽來的雜事挑有趣的講了,再說一說對他老婆的思念之情,後來雖還未得到迴應,倒也沒覺得是個苦差事,反而在習字上頭大有長進,連帶着錯漏也少了。
這般又混了有七八日,楊蓮亭夜裡偷窺,白日裡寫信,也算有趣,但每逢心思歪了,就免不了要抱着那些個春宮圖望梅止渴一番,那晚間看着他老婆屋子時,眼裡就有了綠光來。
之後趣事寫完了,而肉麻之語他是信手拈來,左右不是當面說的,也不覺着沒臉,就把這酸掉牙的寫了幾封過去。他以爲這便是石頭的心肝也該是捂熱了,卻始終不見迴音,到底還是讓他生出幾分沮喪來。
後不得法,楊蓮亭拿了銀票又下了山,這回在平定州里買了好些個上好的素色布料,配以五彩絲線,再請那最好的銀匠打了兩套銀針,一套鐵針,全都包好了帶上崖。他想道上輩子東方不敗日日在閨房裡飛針走線,想來是喜歡刺繡的,就買了禮物討好,只望能讓他歡喜消氣。
這一晚楊蓮亭把布料針線裝了一箱,送到那房門口,言道:“教主,我尋了一些物事,還望教主喜歡。”說罷他怕東方不敗因他在此便不出來,於是重又去了樹上,心裡一陣緊張。
過不多時,那門開了,楊蓮亭終是見到那人,雖只有個側影,竟也讓他有了如隔三秋之感。
只見那東方不敗見到箱子,身子頓了頓,揮手把它招了進去。楊蓮亭這才略放下心,只覺得送這禮物哄人果然比單寫信強,他老婆乃是個江湖人,恐怕並不喜愛那才子佳人的弄法。又想道,下回老子再拿個妝鏡回來!
跟着幾日,楊蓮亭送了妝鏡送妝匣,送了妝匣送首飾,送了首飾送衣裳,送了衣裳送胭脂……是想到甚麼送甚麼,極盡討好之能事。那東方不敗雖未與他說話,卻把東西全收了去,讓他覺着有些想頭。
正在楊蓮亭喜滋滋以爲他老婆日漸心軟之時,一月之期已到,他還未再去輪班,卻見到尤總管再來傳信。說是教主見他忠心耿耿,特提拔他爲堂口香主,另說如今有兩堂香主有所空缺,一爲朱雀一爲白虎,問他有何想法。
楊蓮亭恭敬送了尤總管走,卻再忍不了,他想道,老子日日挖空心思討好與你,你卻要把老子趕下崖去,這是甚麼道理!
正是滿腔怒火衝上頭,楊蓮亭縱起輕功去了就那東方不敗院子,一拳把那扇木門砸開——
他奶奶個熊,老婆都要跑了,還顧忌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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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楊渣:老婆不理我第一天,想他……
楊渣:老婆不理我第二天,想他,想他……
楊渣:老婆不理我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楊渣:老婆不理我第四天,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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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渣:老婆不理我第×天,老婆你腫麼還是不理我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