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俊面色有些陰沉的看着劉學宏。
作爲擎天通信的手下敗將,而且還敗得那麼慘,他自然沒少研究擎天通信的情況。
現在不敢說對擎天通信瞭若指掌吧,但對於劉學宏這位擎天通信,主管銷售的副總經理,還是頗爲了解的。
雖然劉學宏在擎天通信五位高層領導中,幾乎可以說是排名末尾,在公司的地位連沈定星這個所謂的總顧問都有所不如,但不管怎麼說,也是擎天通信正兒八經的高層領導之一。
論地位,至少相當於富士通在華子公司的本部次長,比他現在還高出兩籌,並且也是他預計中,有可能碰到,但最不應該碰到,最難對付的對手。
畢竟擎天通信,負責銷售的,除了劉學宏以外,就是沈偉本人了,他總不會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臉,能讓擎天通信的總經理親自出馬吧。
在職場工作了這麼多年,他自然知道地位越高,權限越高的道理,同樣是銷售,銷售主管就能拿到比一般銷售,更大的折扣權限,有權利作出更多的妥協讓步。
毫無疑問,劉學宏這位擎天通信的副總經理,不但能拿到銷售部門的所有權限,而且還能突破銷售部門現有所有的權限。
畢竟他就是銷售部門規章制度的制定者,銷售部門的權限就是他所賦予的。
而且除了副總經理的職務以外,劉學宏本人的才能也不容小覷,據他所知,擎天通信在研發出04機之前的所生產的產品,有一多半都是劉學宏帶人銷售出去的。
而沈偉這個總經理,雖說也主抓銷售,但大部分負責的是銷售隊伍的建設。
能以區區二百門機,這種三十年前的落後產品,銷售出去將近兩個億的銷售額度,劉學宏的銷售能力着實可見一斑。
當然了,最重要還是華夏貧弱落後,對技術的要求不高的原因,要是在東倭的話,二百門機白送給郵電局都沒人要。
二百門機的命運除了陳列在博物館,就是交給一些高中或者職業學院,做教學工具。
不管怎麼說,劉學宏都是他不願意面對的強敵。
而相比一臉陰色的麻生俊,劉學宏則顯得淡定了許多,臉上還掛着盈盈笑意,一副大將風度襲面而來。
如果有擎天系的人在,就知道劉學宏這幅模樣是跟方總學的。
不過無所謂了,擎天下屬的這麼多公司,這麼多人,學方總的人,簡直如過江之鯽,無計其數。
再者,現在麻生俊在劉學宏的眼中,就是一死人爾,不對,更準確的來說,是冢中枯骨。
方總的命令已經下了,沈總也拍着胸脯,保證拿不下燕京和直隸,提頭來見,那作爲擎天通信銷售戰線的第一大將,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獲得勝利,接連不斷的獲得勝利!
所以早在三天前,麻生俊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了。
看着兩人這幅劍拔弩張,針尖對麥芒,明爭暗鬥的模樣,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郵電局副局長,白文棟的心中頓時一陣後悔,早知道的話,剛纔就不同意劉學宏的話,將麻生俊放進來了。
剛纔他本意自然是不想讓麻生俊進來的,但偏偏劉學宏開口了,沒辦法之下,他只好同意。
按說,他應該不會在意劉學宏區區一個擎天通信副總經理的,從身份來說,他是領導幹部,劉學宏是商人,從供需關係來說,他是甲方,劉學宏是乙方。
何時,甲方需要看乙方的臉色了?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嗎?
但沒辦法,這年頭就是這麼個道理,誰讓擎天通信這個乙方勢大呢。
不但讓部裡專門爲他們擎天通信改了規矩,而且市局那邊的領導也打過招呼,讓他們不但不得歧視擎天通信,而且還要響應部裡的號召,儘量提高機房的國產化率,在有可能,有條件,保質保量的情況下,優先選擇國內企業的產品。
這一點,說白了,就是在赤果果的偏向擎天通信。
畢竟現在,有能力生產萬門交換機的國產企業,也就擎天通信一家。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不尊重劉學宏的意見。
再者說了,他之所以不想讓麻生俊進來,無非就是覺得劉學宏在這,再讓麻生俊進來的話,劉學宏的臉色不好看。
現在劉學宏都不在意了,他還在意個錘子。
“看來麻生先生,已經認出我是誰了?”
輕撣了下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劉學宏笑眯眯的說道。
“作爲擎天通信的手下敗將,如果連劉總是誰都不知道,那我恐怕就只能品嚐第二次失敗的苦果了。”麻生俊也換了一副表情,嘴角一咧,掛着和煦的笑意說道。
這要不知道的話,還以爲兩人是多年老友相見,殊不知,兩人在心中已經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扔下十八層地獄。
“哪裡,哪裡,麻生先生怎麼能說是手下敗將,應該說是東山再起,鳳凰涅槃,大展宏圖纔對,二十天拿下六家郵電局,十萬線交換機的成績着實令人讚歎,不,令我敬仰纔對。”
說到這,劉學宏話音一頓,笑着上下打量了麻生俊一眼,然後這才說道:“哪像我,在公司待了這麼久,得到方總和沈總殷切培養,大型萬門交換機也只銷售出去一家郵電局而已,着實慚愧。”
聽了劉學宏的話,麻生俊本來就是在強撐着的臉色,瞬間就繃不住,垮了下來,就如同醃過氣的酸黃瓜一般。
就連一旁的白文棟都忍不住直咧嘴,這方辰和沈偉又不在這裡,至於這麼拍馬屁嗎。
他總算知道,爲什麼劉學宏作爲洛州電話機廠留下的前朝餘孽,還能在擎天通信混得風生水起的緣由,他要是有劉學宏這份功力的話,估計早升到燕京局當副局長了。
“劉總實在是太謙虛了,劉總這一家郵電局可就拿下了足足三萬線的合同,頂的上我三家了。”麻生俊的話彷彿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生硬硌牙。
“麻生先生客氣了,主要是因爲常山市是直隸省的省會,再加上我們擎天通信的產品物美價廉,所以合同就籤的稍微大了一點。”劉學宏彷彿沒注意到麻生俊的態度一般,依舊笑眯眯的說道。
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麻生俊扭過頭直接衝着白文棟說道:“白局,聽聞貴局有繼續採購交換機設備的想法,所以我專門帶了一套方案過來。”
話音一頓,麻生俊面帶冷笑的瞥了劉學宏一眼,然後這才繼續說道:“而且既然海甸局已經是我們富士通公司的老顧客了,我專門爲海甸局申請了最低的價格和最好的扶持政策,絕對包您和領導們滿意。”
說完這話,麻生俊從文件包中,拿出了一疊文件徑直放到了白文棟的桌子上,並且挑釁的看了劉學宏一眼。
見狀,劉學宏不由心中暗罵道:“看個屁啊,有什麼好看的,等會就把你的眼珠子給打爆。”
他現在總算是理解方總爲什麼常說,東倭人看似一臉的禮儀道德,但實則衣冠禽獸的原因。
一旦與之爲敵,撕破臉,卑劣的一面就完全展現出來了。
白文棟瞅了一眼劉學宏的臉色,見其面色沒有異狀,這纔拿起麻生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來。
這一看,白文棟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看着麻生俊。
麻生俊沒寫錯吧?
每線二百六十美元,足足比十天前的價格降低了15%,並且其他的一些機房所需要的設備,但凡是富士通可以供應的也都紛紛降低了15%。
除了這些以外,關鍵是首付和貸款利息還低的嚇人,百分之二十的首付,比之前的百分之三十,又足足降低了三分之一不說,貸款利息更是隻有15%,比之前低了3%左右,還款期限也由之前的五年,變成了七年,這裡外裡算起來的話,基本上等於富士通設備的成本比之前便宜了百分之二十多。
甚至百分之三十都有可能,具體的優惠力度,需要局裡的會計仔細算過才能得出來。
說實話,面對這份文件,他着實有種跟麻生俊立馬籤合同的衝動。
作爲燕京局下屬最大的,也是國企單位甚至經濟最發達,最多的郵電局,他們海甸局對於交換機的渴求,簡直是無窮無盡的,就如同沙漠對水的渴望一般,不管多少交換機他們都能吃得下。
而唯一制約他們交換機建設的,就是錢。
他們沒有那麼多錢來購買交換機,上面給的撥款只有一點點,大部分都需要他們自己籌措。
而他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除了需要支付大量的基建設施所需要的費用以外,還要用來償還已經購買交換機的貸款,所以說着實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需要攢一攢,才能繼續購買交換機,而現在麻生俊這低價格,低首付,低利息的方案,着實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外匯限額的問題,華夏的外匯儲備不但可以說是不多,甚至可以說是負的,上面爲此已經急的要跳腳的,基本上他們交上去的採購方案,都被打下去了。
但就不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上面的口風好像鬆動了一些,多了點外匯。
“方案是不錯,但是這到貨時間,怎麼樣?總不能讓我們再等個三年兩載的,那黃花菜都涼。”
也顧不得看劉學宏的表情,白文棟敲了敲桌子,煞有介事的看着麻生俊。
他自然知道麻生俊爲什麼會出這麼一套看似絕不可能,夢中才有的方案是因爲什麼,還不是有劉學宏在,想要壓住擎天通信。
所以說,這要是不趁機敲一下麻生俊的竹槓,勒索一下,那真是對不起局裡這麼多年對他的培養了。
“跟上一批訂單約定的時間一樣!”
明知道白文棟此時是趁機敲他的竹槓,但麻生俊還是隻能咬咬牙說道。
可誰知道,白文棟徑直搖了搖頭,果斷的說道:“那不行!”
要知道,國內郵電局購買交換機設備,除了錢以外,最大的問題則是交貨時間,基本上可以說,從簽訂合同到交換機實際交付,少則一年,多則一年半,甚至兩年。
沒辦法,誰讓這交換機太搶手了,太掙錢了,國內對這種大型萬門交換機的需求實在是太旺盛了,基本上都是打了破了頭在搶。
畢竟這交換機一旦到手,安裝使用,他們就能按照每線五千塊錢的價格給賣出去,這刨去成本,他們至少能賺兩千塊錢。
要不然以爲,郵電局職工們的福利待遇,以及這動不動就十來層的大樓是從哪來的。
而且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那些愛立信、西門子、阿爾科特他們這些歐美通信設備企業才能在華夏繼續生存下去。
這些歐美通信設備企業,把價格賣得那麼貴,動輒三四百美元每線。
要不是因爲富士通和東倭電氣這些便宜的通信設備企業,經常沒貨,需要等一年半,甚至兩年,耽誤他們賺錢,鬼在會買他們的設備。
莫不成這幫歐美通信設備企業,真以爲他們會相信,他們歐美生產的交換機比富士通和東倭電氣生產的好嗎?
這句話說出來,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聞言,麻生俊不由瞳孔放大,這白文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之前那批交換機的到貨日期,已經算是比較優惠的了,才十四個月而已,並且這還是因爲擎天通信把中原省市場給佔了,突然多了一批產能的原因。
要不然的話,海甸局想要交換機,至少要等到一年半以後。
而現在,如果他跟白文棟簽訂合同的話,那屬於不在計劃之內的加件,正常來說至少是一年半,甚至兩年都不奇怪。
看着麻生俊陰晴不定的臉色,白文棟的臉上始終掛着和煦的笑容,他這次是吃定麻生俊了。
“這批交換機,我保證一年內,不,十個月以內到貨!”麻生俊看了一眼劉學宏,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