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莫斯科原莫蘇委大院,一股熟悉感瞬間撲面而來。
講真的,自從他把家搬到蘇妍家旁邊,他每次來這裡,都有種回到洛州的錯覺,
大概同是市委大院的緣故,洛州市委大院的佈局跟這裡幾乎相差不多,院裡的中心都是一顆高聳筆直,常年碧綠的松樹,只不過洛州的是一顆雲杉,而莫斯科的這個他認不出來。
然後就是道路兩旁一排排,依舊是四季常青的灌木從,簡直對常青類植物有着病態的執着。
但莫蘇委大院最後面,有一棟棟獨立的別墅,這是洛州所沒有的。
到了盧日科夫家門口,方辰也沒有遮掩之意,在院裡其他人士躲躲閃閃目光的注視下,徑直走了進去。
他們三個之間的關係,不說路人皆知吧,但是在莫斯科上層社會絕對是人人心知肚明。
與其遮遮掩掩的,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要不然還真以爲他們三個暗通款曲,包藏禍心,玩什麼貓兒膩。
再者,他們三個也是人,最基本的社交需求還是應該滿足的。
而且就憑他們三個人的組合,大概也沒人敢說什麼閒言碎語,瞎編排。
走進盧日科夫的家裡,卡丹尼科夫已經到了,反而是盧日科夫這個做主人的還不見蹤影。
跟葉琳娜輕輕的擁抱了一下,並且拍了拍葉琳娜的背,安慰了其幾句,方辰徑直走到沙發上就坐,完全無視卡丹尼科夫張開的臂膀。
“方,你這個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而且這麼長時間不見,你都不想念我嗎?”卡丹尼科夫有些幽怨的說道。
方辰上下打量了卡丹尼科夫一眼,然後有些嫌棄的說道:“卡丹尼科夫,只是區區四個月不見而已,算不得什麼,而且你不覺得你現在身上的味道大了一點嗎?另外在擁抱這件事情上,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你和葉琳娜的確不是一個級別的,自然要區別對待。”
卡丹尼科夫下意識的嗅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的味道,一股汗臭狐臭,甚至臭腳丫子味,三者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瞬間打了個激靈,晃了晃腦袋,這味道有點上頭。
見方辰和卡丹尼科夫兩人這樣耍寶,葉琳娜這段時間積累的愁雲,瞬間消散了不少,忍不住嘴角一咧,笑出聲來。
卡丹尼科夫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悻悻的說道:“我不過是太忙了,急忙忙趕公文趕的昨天沒有顧得上洗澡而已,而且這個說起來,是應該怪你的,方,如果不是你突然回來,我也不至於說忙的連洗澡的時間都沒有。”
雖說他現在混的不如蓋達爾,丘拜斯,但怎麼說也是俄羅斯副總.理,日理萬機的存在,每天需要他批示簽字的文件,多如牛毛。
而爲了這場聚會,他只能犧牲休息時間,提前趕了不少文件出來。
“而且,真的,方,你剛纔說我跟葉琳娜不是一個級別,需要區別對待的話已經傷了我的心,我現在需要你的擁抱作爲彌補,要不然等會盧日科夫來了之後,我就告訴他,你足足抱了葉琳娜三分鐘都捨不得撒手,你可知道盧日科夫這個醋罈子倒了,酸勁會多麼的大。”卡丹尼科夫威脅道。
呵呵!
方辰嘴角一撇,完全不可置否的冷笑了兩聲,卡丹尼科夫以前就算專門洗澡,他都不會跟他擁抱,更別說現在了。
說真的,他真的不理解這些老毛子對擁抱偏執,對於他們來說,似乎不擁抱那就不是朋友,但他們身上的味多大,他們心裡就沒點數嗎?
而此時,盧日科夫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餐廳的轉角,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卡丹尼科夫,“卡丹尼科夫,很抱歉,你的話我聽到了。”
顯然他對卡丹尼科夫對於他是醋罈子的描述很不開心。
跟方辰認識這麼久,方辰也更沒少拿妻管嚴,醋罈子之類的話打趣他,所以說他倆在很早就知道醋罈子倒了是什麼意思。
“嘿嘿!盧日科夫你回來的挺早的。”卡丹尼科夫咧着一張大嘴,渾不在意的說道。
見狀,方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怎麼突然覺得卡丹尼科夫的形象跟《熊出沒》裡面的熊大熊二差不多。
盧日科夫無可奈何的看了卡丹尼科夫一眼,但並沒有說話,顯然是對卡丹尼科夫的作風已經習慣了。
葉琳娜眼睛笑成一條線,樂不可支的看着相互鬥嘴的三個人,說真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任誰都不相信,這三位對俄羅斯有着莫大影響力的存在,私下見面竟然是這麼一幅模樣。
“好久,沒有這麼安靜舒服的吃一頓飯了。”
酒足飯飽後,卡丹尼科夫拍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有些開心的說道。
對於他這種整日裡掛着面具的人來說,像這樣單純的只爲享受美食而吃飯,放下戒心,甚至放下腦子,三個好友隨心所欲聊天,真是太難太難了,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彷彿微醺一般。
方辰和盧日科夫不由輕輕點了點頭,他們同樣感同身受,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有時候真的很身不由己,連這麼吃頓飯都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不過方辰很快就緩過神來,他平時裡雖然有壓力,需要他處理拿主意的事情很多,但是跟這兩位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當差不自由,自由不當差吧。
“卡丹尼科夫,難道這就是你跟我們在一起,說話不過腦子的原因?”方辰調侃道。
聽了這話,盧日科夫並沒有說話,但是從其嘴角翹起的笑容,顯然是對方辰這句話很是贊同。
說實話,他之前一直跟卡丹尼科夫都不怎麼對付,覺得卡丹尼科夫的思想,以及做事的風格太過於簡單粗暴了,甚至天真。
當然了,他也知道之前卡丹尼科夫同樣也看不上他,覺得他只是個幸運兒而已,如果不是恰巧得到葉利欽的賞識,現在大概還是莫斯科市一個普通的中層幹部,怎麼會有跟他卡丹尼科夫平起平坐的資格。
這就是他們兩者出身所造就的不同,卡丹尼科夫的父親蘇維埃老紅軍,後來官至兵種上將,卡丹尼科夫少年更是不凡,三十剛出頭就成爲了蘇維埃最大的汽車廠,伏爾加汽車廠的副廠長,是蘇維埃最年輕的州省級別幹部。
然後四十歲時順順利利的接掌伏爾加汽車廠,而現在地位雖然比不上蓋達爾這個第一副總.理,但在俄羅斯政府裡的序列,也僅僅在切爾諾梅爾金這個老狐狸的後面,位列第三,可謂是一生順風。
至於他,前五十歲的生活幾乎都可以稱之爲平平無奇,毫無值得說道之處。
這兩年因爲方辰的關係,不得不跟卡丹尼科夫捆綁在一起,但兩人相互扶持,有事情的話,幫忙提點遮掩一下,這種感覺也不錯,讓人不至於感覺在政治的黑海中那麼孤苦伶仃。
“方,這一點,你說的不錯,我現在說話真的一點腦子都不想過,我真是太累了,我現在只想把整個人放空。”卡丹尼科夫癱倒在椅背上,面朝房頂,對於方辰的吐槽渾不在意的說道。
三個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的老男人,頓時都陷入了沉默當中,一幅吃傻了模樣。
過了許久,方辰首先清醒了過來,雖說他靈魂兩世加起來一定超過了五十歲,但身體畢竟還是十七八歲。
他坐起身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盧日科夫說道:“不扯太多的閒話,盧日科夫你準備怎麼做?”
卡丹尼科夫頓時也來了精神,趕緊坐了起來。
盧日科夫身體一顫,然後故作無所謂的說道:“還能怎麼做,順其自然就是了,如果扛不住的話,大不了學波波夫一樣,辭職就是了。”
接下波波夫的位置,成爲莫斯科市長,這一點是他早就想好的,不管方辰和卡丹尼科夫支持不支持他,他都會這樣做。
這是他長久以來的願望,甚至可以說他人生最爲期盼的就是這件事了,所以說他一定不會退縮,哪怕死在這個位置上,他都不會當逃兵。
“那這可是個火山口啊。”卡丹尼科夫神情有些蕭索的說道。
見狀,方辰不由嘴角微翹,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大概真的想不到前世,號稱莫斯科不落的太陽,時間在前進,國家在變化,莫斯科在變化,只有莫斯科市長不變的盧日科夫,竟然會抱着這樣赴死的決心接替莫斯科市長一職。
突然,方辰的心中不由冒出了一句話,現在的政治就是以後的歷史。
但他完全理解盧日科夫爲什麼會這樣想,而卡丹尼科夫的話,不就是在印證現在莫斯科市長這個職位的確不好坐。
甚至可以說,盧日科夫現在面對的難題,和蓋達爾和丘拜斯面對的難題是一模一樣的。
蓋達爾和丘拜斯,包括波波夫都是堅定的改革派,一直努力的想在俄羅斯實現私有化。
但有人贊同,就有人反對,而他們的反對者,或者保守派則是副總統魯茨科伊,以及議長哈斯布拉托夫,一直對私有化極力抗拒。
從現在波波夫辭職下臺,蓋達爾找自己出主意的情況來看,顯然局面對於改革派來說並不樂觀。
畢竟這幾位都是書生,學院派出身,空有一肚子理論,哪鬥得過魯茨科伊這兩個千年的妖精。
之前葉利欽沒有稱病,他們倒還扛得住,但自從葉利欽生病之後,局勢就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
但方辰不得不說,葉利欽這一招的確挺高的。
“而我現在其實最大的問題和煩惱是,我既不認同波波夫的理念,也不喜歡魯茨科伊他們兩個人。”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而且還是面對方辰和卡丹尼科夫,盧日科夫直接豁出去了。
此話一出,果不其然,方辰和卡丹尼科夫頓時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盧日科夫,他們真沒想到盧日科夫心裡竟然是這麼一個想法。
作爲莫斯科的二把手,波波夫的繼任者,盧日科夫天生就被打上了波波夫的標誌,可現在盧日科夫居然說他不認同波波夫的理念。
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盧日科夫連魯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也同樣不喜歡。
那盧日科夫想幹什麼?
自立門戶,自成一派?
方辰真感覺盧日科夫這是有點做大死的意思。
如果說幾年後,那個已經成爲俄羅斯第三號人物,統一俄羅斯黨最高委員會共同主席,莫斯科市長的盧日科夫說這樣的話,還有點意思以及可能。
但現在方辰只能說盧日科夫瘋了。
“我真的不喜歡私有化,甚至聽見這三個字都打心眼裡反感,波波夫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我覺得波波夫,之前把住宅商業化,私人化就足以讓我無法忍受了,一旦放開價格管制和住房供給,那些黑心的建築商們會做什麼,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
“而他現在還想把莫斯科市所有的商店,咖啡廳、飯店、理髮店、汽車修理廠和鞋店都交給個人,一次性的全部處理完,並美曰其名‘雪崩’式私有化,我真的不知道這種想法除了簡單和大膽之外,有什麼值得被稱之爲意義深遠的?”
“並且他還認爲這是完全的自由市場,是非常平民化的自由市場。”
“他覺得,企業就應該免費的交給企業僱員,那他們就成爲了主人,他們不在意這些資產是否會被如何經營,經營的好壞,只覺得這些資產從國家還給個人,那就是天底下最正確的事情了。”
“還認爲,企業家最終的成敗與否完全靠市場來決定,或許有人會發財,或許有人會失敗,但這個階段的競爭不應該在國家的控制之中。”
“這不是荒謬嗎!他們難道還不知道,這些資產被免費的分到這些人手中,這些人想的並不是好好的經營企業,而是如何把企業以廉價的價格賣掉,在短期內獲得最大的收益。”盧日科夫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