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一被幾個大紅包和一個媳婦給哄住了,守在大門口的葉兒、芽兒可不那麼容易忽悠了。
“沈大哥,我代表家裡長輩問你幾個問題,你可得如實答!”芽兒跟周晚晚玩兒得好,平時跟沈國棟接觸也多,是李家最不怕沈國棟的人,說起話來非常乾脆利索,“你和囡囡結婚以後家裡誰做飯?誰洗碗?誰打掃衛生?工資歸誰管?有事兒聽誰的?以後打算要幾個孩子?”
沈國棟一下就笑了,這話確實是替李家長輩問的,周陽幾個肯定不會問這麼多餘的問題,沈國棟站得規規矩矩,衝屋裡的長輩們保證,“姥爺,各位舅舅、舅媽、表哥、表姐,我和囡囡結婚以後家務我肯定全包,不讓她辛苦一點;家裡的錢也都歸她保管,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大事小事都聽她的,肯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然後又補充,“要孩子的事兒也要問問囡囡的意見,我現在也不好回答,她說要幾個就要幾個,不要我也沒意見。”真是前所未有地老實,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個人是沈國棟。
不是不相信他的話,而是在場的人都沒見過一個說起話來這樣誠懇鄭重的沈國棟。
屋裡傳出一陣善意的笑聲,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郭克儉終於履行起伴郎的責任,很有眼色地給葉兒和芽兒一個人手裡塞了兩個大紅包,衝兩人眨眨眼睛。
葉兒和芽兒跑進去了,一會兒從門口的窗戶裡伸出幾個小腦袋,都是李家年紀比價小的孩子,笑嘻嘻地叫沈國棟,“沈大哥,我們的紅包呢?”
沈國棟樂呵呵地發紅包,剛發一輪,就聽李老頭髮話,“行了,圖個喜慶熱鬧就行了。你們還想要多少啊?”
沈國棟趁機跟李老頭拉關係,“姥爺,給我開門吧!”叫得親熱極了,竟然還帶了一點點兒平時周晚晚跟李老頭撒嬌時的語氣。被他這麼叫出來,一點不違和,反而讓人覺得特別親近。
李老頭一下就被叫得心軟了,馬上發話,“開門!別誤了典禮的時辰!”
一羣人一擁而入。沈國棟老老實實地叫了一遍長輩,就被簇擁到周晚晚的房間門口,守在門口的莫琪琪和高平麗笑嘻嘻地叫一聲“沈大哥”就不說話了,郭克儉馬上塞過去一把紅包。 •TTKΛN•c o
莫琪琪這才接着說話,“沈大哥唱個歌兒吧!不過不能隨便唱,我這裡有一首晚晚寫的歌名,你什麼時候唱對了什麼時候算過關。”
大家都鼓掌起鬨,鄧建軍趕緊給兄弟要福利降低難度,“總得給點兒提示吧?那麼老多歌兒,得猜到啥時候啊!”
高平麗笑着問沈國棟。“沈大哥要提示嗎?要不要我去問問晚晚?”問了,默契度肯定就打了折扣了,就看沈國棟把趕緊過關和哄周晚晚高興哪個放在第一位了。
沈國棟趕緊搖頭,清了清嗓子叫周晚晚,非常肯定自己唱的就是她點的那一首,“囡囡,我唱了啊!你聽着呢嗎?”
周晚晚當然聽着呢,他只是要告訴大家這首歌就是唱給周晚晚一個人的而已。知道她害羞,沈國棟也不要她回答,接着就唱了起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沈國棟一開口,屋裡屋外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想到。沈國棟這樣的一個人,唱起歌來竟然能這麼溫柔深情。
沈國棟身上是真的沒什麼親和力而言的。他自小身上就自帶一股兇狠之氣,跟周陽幾個生活在一起之後那股不管不顧的孽氣慢慢褪去不少,可除了家人,對別人還是冷漠得不帶任何感情。
成年以後,他長到了一米八八的身高。高大偉岸,臉部線條又長得過於棱角分明,甚至可以說是深刻冷硬,再加上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地帶上了果決威嚴,平時不說話,被他稍稍盯上一眼,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壓力倍增手心冒汗。
所以,除了親近的家人,其實大多數人對他都是不敢接近的。
正因爲這樣,他開口唱歌,而且還是唱這樣一首甜蜜深情的歌,所有人都非常驚訝。更令大家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還能唱得這樣好聽。
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好聽。沈國棟嗓音低沉,本來是甜美歡快的旋律,被他這樣低低地唱出來,像在耳邊低語,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震得人心裡顫顫的,耳朵發麻,臉都要控制不住地紅起來。
現在一些有心的聰明人馬上就明白了,他剛纔爲什麼要隱晦地提醒大家,這首歌他只是唱給周晚晚一個人聽的了。
真的就像是在情人耳邊最甜蜜深情的低語。
這首歌也確實是好多個夜半私語時他在她耳邊反覆吟唱過的情歌,自從去年秋天他第一次聽到,就覺得這首歌是爲了他們寫的一樣。
那種對她前世今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渴望和靈魂都灼燒得疼痛了的執着,那種只要她一笑,他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的甜蜜。真是言語不能形容,只能反覆唱給她聽。
沈國棟一首歌唱完,整個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後掌聲和歡呼聲一起響了起來。
高平麗和莫琪琪兩個人性格最是爽朗大氣,對視一眼,把後面考驗兩個人默契的所有節目都省了!直接開門讓沈國棟進去。
還有什麼好考驗的!這樣的默契和深情,再考驗來考驗去多矯情啊!
沈國棟也知道投桃報李,示意高建軍把準備好的開門紅包都塞給幾個小姑娘!
門一開,剛纔還笑笑鬧鬧的一羣接親的大小夥子都安靜了。沈國棟看着一襲潔白新娘禮服的周晚晚,連進門的腳步都停住了。
“真漂亮啊……”一個愣頭青小夥子無意識的感嘆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真的是太漂亮了。沈國棟一直都覺得他的小丫頭是誰都比不上的漂亮,可是還是被精心修飾過的周晚晚震撼到了。
周晚晚被沈國棟太過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低垂下來,嘴角卻慢慢翹了上去。哪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穿着婚紗的樣子在愛人眼裡是最美的,她也一樣。
周陽咳嗽了一聲,看沈國棟還是盯着妹妹不放,連門都忘了進,又好笑又爲他們高興。接着又大力咳嗽了一聲。
沈國棟總算回神,卻一點不覺得丟人,走過去先叫周晚晚,“囡囡。我來接你了。”
看周晚晚回了他一個甜蜜的笑,也跟着笑了起來。
沈國棟笑得太過燦爛,又把周晚晚晃得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他卻還不自知,一個人在那也笑得幸福無比。
周晨輕輕眨了眨眼睛。忍住撫額的衝動,這個傢伙真是太丟人了……
墩子就沒周晨那麼含蓄了,撇開頭不肯看他的傻樣子。
負責婚禮程序的響鈴看新郎實在是不上道,他身後的伴郎自從進門就有些魂不守舍,那幾個陪着來迎親的要麼在感嘆新娘子怎麼能這麼漂亮,要麼被新娘身後那一排哥哥震得不敢說話,只能自己去提醒沈國棟,“國棟,該找鞋了。”
新郎找到新娘的鞋子,代表兩個人以後的人生路一起走下去。是婚禮上必不可少的環節。
正常來說,一般進了新娘的閨房,伴郎和陪着來接親的人就開始四處勘察了,孃家人一說找鞋,大家就都開始在屋裡翻找。
可是今天實在特殊,一進門大家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看新娘了,竟然沒人記得還有找鞋這事兒。
等緩過勁兒來,新娘身後又站了整整齊齊一排的哥哥,都高高大大,哪個都不好惹。幾個在部隊混得不錯的。一眼就看到站在新娘身後的周墩子,本來有那麼點兒放肆的想法也都乖乖收了起來。這位是真的惹不起呀!
沈國棟只好孤軍奮戰。本來還指望肖老師給他放點水,可惜響鈴一聲找鞋剛說出來,肖勁就被早有準備的幾位李家表哥給拉出去了。他可是有前科的。必須得防備着!
沈國棟找了好半天也沒有一點線索,好在還有一個周十一。
周十一坐在他爸爸腿邊拆紅包,拆開第一個就高興得一下跳起來,“爸爸!國棟叔叔給我的是大紅包!有五塊錢!”
在普通人一個月工資只有三四十塊前的現在,一般結婚普通的紅包只有幾毛錢,兩毛算正常。五毛就算挺多的,只有給伴娘或者重要關節的紅包纔會裝一塊錢。
沈國棟的紅包卻是最少的兩塊,給周十一的每個都是五塊。小傢伙長了一歲,終於知道花錢了,捏着一把大紅包早忘了他的國棟叔叔跟他搶小姑姑的事兒了,跑過去抱着他的腿,“國棟叔叔我小姑姑的鞋在窗外吊着呢!芽兒姑姑不讓我說!”
芽兒過去掐了一把這個小叛徒,沈國棟終於找着了一隻鞋。
可是另一隻卻怎麼都找不到,幾個接親的人也顧不得顧忌新娘那一排哥哥了,幾乎把屋子翻了個遍,可還是沒找到。
從進屋就一句話沒說的郭克儉沉默地走到周晚晚身邊,把她連人帶椅子一起端了起來,那隻雪白的高跟鞋就藏在她裙襬下面。
沈國棟眼睛一眯,凌厲地看向郭克儉,郭克儉卻一臉平靜,沒有一點懼意,“我這個伴郎總算是有點用處吧?快點兒給囡囡穿上吧!我看麪條都熱了好幾回了!你是想讓囡囡吃坨了的面嗎?”
沈國棟走過去,單膝跪在地上給周晚晚穿鞋,穿完忍不住在她雪白的腳背上親了一口。
這在這個年代絕對屬於非常的出格的行爲,一羣年輕人又是起鬨鼓掌,又是跺腳吹口哨,激動得簡直要把房子掀開來。
周晚晚臉紅得如窗外五月的石榴花,沈國棟一點不知道含蓄地跟着大家笑,郭克儉把臉偏向窗外,片刻之後,又轉回來,跟着大家一起給他們鼓掌。
周晨和墩子對視一眼,也跟着大家笑了起來。
終於可以吃麪了,沈國棟拿過來先嚐了一口,夾了一點點蛋白餵給周晚晚,悄悄問她,“早飯吃飽了嗎?”
周晚晚點頭,“二哥一早起來給我做的。”
那就肯定吃飽了。沈國棟夾了一根麪條讓周晚晚意思意思地吃了一口,剩下的自己幾大口全都吃下去。麪條煮得時間太長了,又有點鹹,要不是必須吃,他肯定不會讓小丫頭吃一口的。
好容易可以出門了,沈國棟把周晚晚從椅子上扶起來,拉着她的手剛要抱她出門,周晚晚卻忽然回頭,在一片忙碌地準備送她出門的人羣中尋找,一眼就看到了也同樣關切地注視着她的那雙眼睛。
“大哥!”周晚晚的心忽然一片慌亂,聲音一下哽住。
周陽知道這種時候要微笑地安慰妹妹幾句,好好送她出門,可是忽然之間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底一片水光閃爍。
“大哥!”周晚晚衝周陽跑過去,一下撲到他的懷裡,眼淚迅速涌了出來。
大家都沒想到會忽然出現這樣的情況。
新娘出嫁肯定要哭嫁,抱着母親哭,抱着姐妹哭的都很正常,抱着哥哥哭的就非常少見,而像周陽這樣一個大男人也跟着哭的幾乎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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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陽一向是家裡最堅強最有擔當的大哥,幾乎從未在弟弟妹妹面前哭過。可是抱着即將出嫁的妹妹,他的淚水卻完全控制不住。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房間裡寂靜無聲,都看着他們。
周晚晚的淚水簌簌而下,她緊緊抱住周陽的腰,捨不得放開一點。
兩世爲人,兩輩子都靠大哥捨身相護才換她安穩長大,現在她就要離開大哥去過自己的生活,曾經那些相依相伴甘苦與共的日子,再刻骨銘心都要成爲記憶,未來的生活再幸福安穩,她卻也再不是大哥懷裡那個小妹妹了。
“大哥!”周晚晚在周陽懷裡無聲地痛哭。
“國棟。”周陽哽咽着對站在旁邊的沈國棟努力微笑了一下,卻沒有成功,他拉着妹妹的手,顫抖着慢慢遞過去。
這雙小手,他從妹妹一出生就握在手裡,幾個月時她病得奄奄一息,他整夜整夜握着不敢撒手;稍長大一點,他握着她長滿肉窩窩的小手蹣跚學步,握着她一筆一劃地寫字;後來又牽着這隻瘦弱單薄的小手走進學校;小丫頭慢慢長大,內心敏感又脆弱,他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地拉着她的手帶她走出來……
妹妹終於長大,他也必須放手,再捨不得,也要把她交到另一雙手上……
“國棟,你以後,要好好待她……”明明有那麼多話可以說,可是真要把妹妹交給他了,周陽唯一想說的卻只有這一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大哥!”周晚晚已經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