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內侍見皇貴妃發怒,趕緊伏地求饒,道:“娘娘息怒!”咄咄嗦嗦地兩眼向上,飛快地瞥了皇貴妃一眼,見皇貴妃臉色好了些,才試探着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這事兒在木蘭獵場的行宮那邊,已經傳遍了……”
皇貴妃穩住心神,暗暗告誡自己,不能讓以前的事影響她現在的判斷。無論怎麼說,這一次,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她不能因爲一面之辭,就亂了陣腳。
想到此,皇貴妃又多問了一句:“既然在行宮那邊傳遍了,那聖上怎麼說?”聖上不會忘了,鎮國公簡飛揚同賀御史的嫡長女賀寧馨的親事,還是聖上親自賜婚的吧?
那內侍聽了皇貴妃的問話,倒是想了想,皺起眉頭,半晌纔回道:“娘娘明鑑。聖上連日來一直跟安郡王在一起議事。昨日奴婢去辭行的時候,聖上正好讓人宣鎮國公過來。結果等了半天,鎮國公才姍姍來遲。聖上問起來,鎮國公說是長公主那邊宣召,過那邊去了。得了聖上這邊宣召的聖旨,才能過來。又說長公主的行宮離聖上的行宮比較遠,所以耽誤了時辰。聖上臉色很不好看,還是安郡王在旁邊打圓場,說長公主是君,鎮國公是臣。長公主宣召,鎮國公焉能不去?——若是不去,就是藐視皇室,不將聖上放在眼裡。聖上聽了安郡王的話,臉上纔好了些……”
“這些你怎會知道?”皇貴妃也皺了眉頭,尋思可別讓聖上覺得她的手太長了……
那內侍忙伏地又磕了頭,道:“回娘娘的話,那天奴婢過去跟聖上辭行,想問聖上有沒有話帶給皇貴妃娘娘。所以在宮裡多待了一會兒。後來聖上帶了安郡王和鎮國公進書房議事,奴婢就在外面磕了頭,自回來了。”
這還罷了,皇貴妃心裡稍安了些,手裡拿着一柄杏黃色滿園春錦緞象牙柄團扇扇了扇,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長公主的傷勢如何,你可代本宮去看望過長公主?——聖上呢,去過長公主那裡幾次?”
那內侍擡起頭,往皇貴妃臉上看了一眼,見皇貴妃臉上一片平靜,再也看不出剛纔的震驚,在心底裡抹了一把汗,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代皇貴妃娘娘去看望過長公主殿下。長公主傷在髖骨,不過據御醫說,復原良好,不日就可以下牀走動了,沒有大礙。至於聖上,奴婢在那邊待了三天,聖上每日都很忙,似乎沒有去過長公主那裡。只是遣人去長公主那裡送了幾次賞賜,還是皇后娘娘和寧遠侯夫人去探望過長公主一次。”
皇貴妃的手停了停,臉上凝重起來。過了半晌,皇貴妃纔對那內侍問道:“聖上可對本宮有何話說?”
那內侍諂媚地笑道:“娘娘聖眷正濃,那是誰也比不上的。聖上說了,讓娘娘別掛念着,好好保養身子纔是。——後日聖上就起駕回宮了。”
皇貴妃心下略安,拿團扇對着那內侍指了指,道:“行了,下去領賞吧。今日的事,就到此爲止。如果讓本宮知道你跟着別人在外面亂嚼舌頭,你那三寸不爛之舌,也別要了!”警告那內侍別把木蘭獵場裡的事兒到處亂傳。
那內侍得了警告,趕緊磕頭應是,跟着大宮女紅丹下去領賞去了。
皇貴妃一個人在大殿上坐了好一會兒,心裡反覆想着這事,有股十分怪異的感覺。似乎上一次她沒有想明白的地方,如今正隔着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地出現在她面前,只差一步。她就能揭下那層輕紗,看清楚當年的是是非非。
上一次,木蘭獵場的行宮裡,也有這種“佳話”流傳。她知道,因爲上一次,她就在獵場,而且伴駕左右,對當時的一切十分熟悉。不一樣的,只是上一次,長公主毫髮無損,這一次,長公主卻重傷在牀。一樣的,似乎是無論長公主的狀況怎樣,簡飛揚都引起了她的興趣。
皇貴妃的左手緊緊地攥着團扇的象牙長柄,起身走到自己的寢宮,看着搖籃裡熟睡的四皇子,終於下了決心。不能讓長公主得逞,絕對不能。——雖然聖上賜過婚,雖然賀家不畏權勢,可是有時候,誰都不知道,天意如何。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長公主對聖上的救命之恩,再加上長公主的生母對聖上的大恩,這兩樣加起來,上一次,讓長公主呼風喚雨,在大齊朝地位十分尊崇。以至到後來,自己落敗,簡飛揚被流放,長公主都毫髮無損,還有鎮國公府……
皇貴妃覺得自己像是觸及到了真相,可是又覺得匪夷所思。她蹙起眉頭,在寢宮裡搖着團扇走來走去,思索着,這一次,她該如何破這個局?
長公主這次,只要也請聖上賜婚,大概就會得到同上一次同樣的結果。如果長公主提出不讓簡飛揚休妻或者合離,只要做個平妻的話,既能全了聖上的面子,又替聖上籠絡了朝廷重臣,且自甘爲次,這樣大的犧牲,聖上不會不答應的。——畢竟以長公主之尊,同別的女人分享夫婿,已經是極之委屈了。就算對方是聖上賜婚的,也比不過長公主的出身,加上她的功勞。
雖然這只是皇貴妃的推測,可是照她上一次的經歷,和這一次目前的發展來看,是完全可能的。
特別是鎮國公同長公主“兩情相悅”的消息,從後日聖上帶着大隊人馬回京以後,肯定會傳遍京城上下。到時鎮國公那位可憐的妻子,不是要硬着頭皮跟一位花容玉貌、地位尊崇的長公主做姐妹,就是要自請下堂,淪爲棄婦。
皇貴妃想到這些,再也忍不住了,揚聲將自己的大宮女紅丹叫了過來,道:“給我宣旨,去傳安郡王妃明日進宮。”
皇貴妃知道安郡王同鎮國公簡飛揚交好,聽說安郡王妃同鎮國公的夫人賀寧馨也私交不錯,讓安郡王妃,傳個話,應該不難吧?
第二天,一頭霧水的安郡王妃進了皇貴妃宮裡請安,又一臉嚴肅地離開了大內皇宮。
回到自己的安郡王府,安郡王妃立時讓人將自己的孃家妹子宋良玉叫了過來,對她道:“良玉,你最近可去見過鎮國公夫人?”知道宋良玉同賀寧馨未嫁之前十分要好。
宋良玉搖搖頭,道:“自從她成親之後,娘說我是未嫁的閨女,不好一直跟已婚的婦人來往,不讓我去鎮國公府。”很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安郡王妃看着最小的妹子一臉不以爲然的樣子,嘴角微翹,輕聲道:“娘是爲你好。不過這一次,大姐有件事要請你幫個忙,你也可以藉機去看看你的好友去了。”
宋良玉眨眨大眼睛,不知大姐在說什麼。
安郡王妃招手讓宋良玉過來,在她耳邊耳語幾句,末了,又道:“此事已經刻不容緩,你回去後,立即去鎮國公府一趟。——記得,別讓人知道你去了鎮國公府。”
宋良玉一聽安郡王妃的話,立時就要破口大罵,還是安郡王妃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嗔怪道:“你也不小了,再這樣羯羯嗷嗷的,以後什麼大事都不找你了。——你也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宋良玉趕緊自己捂住嘴,悶聲道:“……曉得了。我只是不忿,堂堂長公主,嫁誰不能嫁?非要去搶人家的夫婿。真是自甘下賤!”
安郡王妃又好氣又好笑,伸手輕輕拍了她一下,道:“越說越離譜了。人家可沒有說一個字要嫁,你就給人家坐實了罪名了。”
宋良玉憋着氣,對安郡王妃道:“大姐放心,我這就去想法子通知寧馨一聲。她足智多謀,定不會讓那長公主得逞。”
安郡王妃點點頭,道:“這事得早些讓他們知道,若是晚了,只怕木已成舟,再難挽回。”
宋良玉從安郡王府出來,便徑直回了輝國公府。
過了不久,輝國公府的側門裡,鑽出一個灰衣素衫的小廝,跟着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隨從,往鎮國公府那邊去了。
賀寧馨這幾日一直覺得心神不寧,像是有事要發生一樣。
簡飛揚前幾日就回來了,卻半途被聖上截去了木蘭獵場。她在鎮國公府,不比以前在寧遠侯府,對聖上、皇后身邊的情形都是瞭如指掌,卻是什麼都難知道,很是鬱悶。
當宋良玉一身小廝打扮,站在她面前的時候,賀寧馨笑得直不起腰來。幾天來致遠閣有些沉悶的氣氛終於一掃而空,連扶風和扶柳兩個大丫鬟都鬆了一口氣,對賀寧馨和宋良玉上了茶,又屈膝行禮道:“夫人和宋姑娘慢聊。奴婢去廚房看看,給夫人和宋姑娘做兩樣點心送過來。”
賀寧馨揚手讓她們去了,自帶着宋良玉去了暖閣的羅漢牀上,隔着小矮几而坐。
宋良玉好不容易等屋裡的人去盡了,才隔着拉了賀寧馨坐過來,在她耳旁嘰裡咕嚕起來。
賀寧馨開始見到宋良玉這樣的小兒女情態還覺得好笑,可是越聽,面色越是嚴峻,越聽,手上的帕子握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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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一週終於要結束了。希望明天能夠在太陽下山前回家。已經很多天披星戴月了。坑爹的夏時制又要開始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