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聽了裴舒凡的話,又糊塗了,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裴舒凡嘆息道:“益兒如今成爲衆矢之的,就是因爲寧遠侯府的嫡子太少了。若是有人嫁進來,能很快生下新的嫡子,豈不是能分散一些那些人對益兒的注意力?嫡子生得越多,那些人的希望越渺茫,反而就會安分起來,不再搞三捻四了。”
“所以,你希望能嫁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妹妹進來,纔好很快就生下嫡子?”夏夫人皺眉,不是很贊同裴舒凡的主意,“你也要爲益兒想一想,他是嫡子,是嫡長子,這寧遠侯府都是他的,你爲何要給他多招些對頭過來?嫡子多了,庶子會安份,可是嫡子多了呢?你就那麼放心有了自己兒子的妹妹,不會爲了爵位,動歪心思?”
如今的大齊朝,規定除了世襲的勳爵和祖產祭田以外,嫡庶均分家產。寧遠侯府內院如今的波濤洶涌,也不過就是爲了一個寧遠侯的世襲爵位。
裴舒凡胸有成竹地笑道:“承爵這件事,我自然是有後招的。我從來不想讓我的兒子承什麼爵位,做什麼大事。——就算是這寧遠侯府的一品侯夫人,也不是我自個兒想要的。”
聽到這裡,夏夫人不由想到老爺裴立省經常在家裡感嘆過的話,說他精明瞭一輩子,唯獨在扶持廢太子一事上,見識比不過女兒裴舒凡。她當日就不同意爹爹裴立省和老寧遠侯楚伯讚的計劃。也曾經勸過爹爹,助廢太子復位即可,卻不可要求太多。況且對君王的施恩,哪是那麼容易的?不知道什麼叫大恩反成仇嗎?特別是對君主來說,扶植登位的大恩無以爲報,臣子只好粉身碎骨,以報君恩。只是裴立省將女兒的話聽了一半進去,另一半卻置若罔聞。
後來裴舒凡嫁進寧遠侯府,她也頗不贊同公公、婆母和夫君的打算。只是木已成舟,她也只好殫精竭慮,爲保全寧遠侯府周全盡力謀劃而已。
“孩子,都是爹孃不好,爹孃害了你……”夏夫人的聲音顫抖起來。
裴舒凡笑了一下,拉了夏夫人的手,正色道:“我不怪爹孃。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些事情,其實也不是不可爲的。只是宏宣帝登位之後,我們侯爺就應該認清現實,不能想着什麼都要。既要妹子做皇后,外甥做太子。還要自己聲名顯赫,建功立業,位極人臣。——要知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盛極而衰,都是免不了的。”
說到這裡,裴舒凡嘴角噙着一抹奇異的微笑,對夏夫人道:“娘,你知道寧遠侯府裡,爲什麼妖風邪氣特別多?——就是因爲一個貪字。從上到下,割不斷,斬不盡的貪字。”
“在我看來,侯爺不過是個國舅,別把自己硬要當成國之棟樑。侯爺的嫡親妹妹是皇后,還有三個嫡出皇子,包括皇長子。若是聖上是個糊塗的,他做個能幹的國舅還情有可原,橫豎是爲了自己的妹子和外甥。可聖上並不糊塗,反而是個胸有丘壑,能屈能伸的人。侯爺的爹爹老寧遠侯對聖上已是有還不了的大恩,不得不一死了之。侯爺自己還要把精明露在外頭,可不是讓聖上越發忌憚,把他妹妹和外甥,往死裡逼?”
“我說過多少次,讓他做個不上道的國舅爺算了。捧戲子,玩女人,鬥雞走狗,甚至做出一幅跋扈的樣兒,在京裡橫着走都行。只要他自己沒什麼本事,名聲也臭了,他妹妹和外甥的位置就是穩穩的。可他偏不,偏要去跟人家比本事,比能幹,還想着他們寧遠侯府在西南軍中的五萬軍戶,做夢都想去橫刀立馬,做個建功立業的領兵大將。他越想顯能耐,顯本事,在聖上心裡的刺就越扎越深,這是何苦來哉?”裴舒凡有一句話沒有說,她覺得楚華謹這樣折騰,也帶累了自己的兒子。以後做老子的犯了事,做兒子的,特別是嫡長子,怎麼逃得了一個連坐之禍?!
夏夫人聽了裴舒凡的話,笑着接了一句:“所以你就給他擡了這麼多女人回來?還特別大張旗鼓地去滿京城砍楊樹?並且一點都不避諱地打着寧遠侯府的招牌在外面發財?弄得言官動不動就要彈劾一下國舅府?”
裴舒凡也笑,她對這個丈夫,完全是沒有絲毫獨佔之心。她一直想的,不過是如何保住整個楚家,在以後有可能出現的奪嫡的腥風血雨中,能夠全身而退。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活不了多久,也護不了這個家多久了。
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自己都未必能保全。
想到這裡,裴舒凡柔聲道:“若是……,還要娘答應我一件事。”
夏夫人忙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別說一件,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應你!”
裴舒凡笑了笑,道:“不用這麼多。娘知道,我只掛心我的兩個孩子。如今看來,這寧遠侯府的水太深了,我不放心把他們繼續留在這裡。還望娘和爹想個法子,把益兒和謙謙接回越州,由爹和孃親自教養纔是。”
“我不同意!”裴舒凡的話音剛落,寧遠侯楚華謹披着玄色貂皮大氅,裹着一陣寒風襲了進來。
楚華謹下朝回家,一個人來到上房,見門外只有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在守着門,以爲裴舒凡還在歇息,便做手勢讓她不要聲張,自己一個人悄悄走了進來。
他來得晚,沒有聽見裴舒凡前面的話,只聽見裴舒凡說要把兩個孩子送回她的孃家越州去教養,楚華謹一時氣盛,衝進來就駁了裴舒凡的話。
夏夫人冷冷地看着衝進來的寧遠侯楚華謹,一點臉面都不想給他。
楚華謹看見夏夫人冰冷的臉色,才趕緊給夏夫人行了禮道:“小婿見過岳母。”
夏夫人強忍住怒氣,起身站到一旁,道:“你們夫妻倆的事情,自己先商議着辦。我去益兒屋裡看看去。”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裴舒凡的臥房。
楚華謹忙退到一旁,給夏夫人讓開路,讓夏夫人走了出去。
桐葉本在自己屋裡做着針線,聽說侯爺回來了,忙跟到上房,對楚華謹行禮道:“侯爺回來了。”說着,上前去把楚華謹的大氅輕輕地解了下來。
楚華謹一動不動地站在屋子中央,任憑桐葉幫他解下大氅,神情冷肅,兩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靠在牀圍板大迎枕上的裴舒凡。
“侯爺要不要用一碗杏仁茶?——我們老夫人從越州帶過來的新鮮茶麪子,夫人平日裡最愛用的。”桐葉忙着給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打圓場。
裴舒凡擡頭看向楚華謹的眼睛,絲毫都不畏懼。
聽了桐葉的話,裴舒凡端過牀頭小桌子上的茶碗看了看,又放回去,淡淡地對桐葉道:“我娘剛纔在這裡坐了半日,你也不說過來添口茶,就讓她老人家大冷天的喝了這些殘茶冷水。——看來不是侯府的人,你就不放在心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這寧遠侯府的家生子,不是我裴家的家生子呢!”
桐葉聽了臉色發白,趕緊給裴舒凡跪下磕頭道:“請夫人恕罪。奴婢見桐露在上房這邊伺候,以爲沒事了,就回自己屋裡打點上房的針線去了。是奴婢的不是,請夫人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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