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宮一行人趕到問天台的時候,兩對新人已經站到了祭臺前。這個時候,不管在場的人是什麼身份,只有他們纔是主角。儀式已經開始,辛萬華再不甘願,也只能帶着門人和其他在這個時候趕到的人一起站在觀禮臺下的臺階上等着。
結侶盟誓大典不是祭拜完天地後一起發個誓言就行,最重要的一環是點三生香。三生香有三柱,一柱魂牽,一柱夢繞,一柱相思引。三柱香爲誓約媒介,在三柱香燃盡時發下誓言會在雙方的神魂上留下印記。
如果兩位道侶或其一發生意外,神魂不滅便可以藉由印記找到彼此。同時印記也是約束,若是有背叛道侶的行爲,必將心魔叢生。嚴重的,五雷轟頂之劫下神魂俱滅。因此只有真心禍福與共的愛侶纔會選擇舉行結侶盟誓大典,不然只會像尋常人那樣三媒六聘或者乾脆看對眼就直接在一起。
雖然三生香的品相不影響效用,但在大典上取出來的是稀有的高檔貨總會惹來一堆羨慕嫉妒恨。看着祭臺上擺着的是金身紅紋的三生香,好不容易纔得到銀身紅紋三生香的辛萬華眼裡難掩嫉妒,臉色黑的跟別人欠了她八百吊錢似的。
認識辛萬華的人一看便知她爲什麼黑着臉。辛萬華是個美人,曾有不少男人趨之若鶩。成爲碧水宮宮主之後,入幕之賓更如過江之鯽。可惜老早就準備好了三生香一直沒機會拿出來不說,和她在一起過的男人連三媒六聘的話都沒提起過。
三生香即將燃盡,兩對新人兩兩相對。他們正對着祭臺時後面的人只能看他們背景的人,這下終於能看到新娘子的容顏。兩位新娘子修爲都是築基八層,保養的再好,已近半百的她們也應該看着不那麼年輕了。可眼前的新娘子水靈靈的,看着不過二九芳華。
“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胡家真拿美顏丹和駐顏丹給兩個新娘子做了聘禮。”
旁邊傳過來這麼一句話,辛萬華本來已經很黑的臉色更黑了。心裡暗怪胡家人沒有眼色,得到了美顏丹和駐顏丹不給她送去,卻賞了手下人。終於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胡家人太不像話了。我們來了這麼久,一個人都沒過來。”
聽了這話,宋雅欣立刻湊到辛萬華身邊說道:“師伯,這不奇怪,胡家可是一直沒把咱們放在眼裡。我才聽說,原來他們家那個一直不露面的女兒這些年一直在蒼朔宗。”
辛萬華擰起眉頭,“當年從你手上搶了魔龍斷爪的人不就是蒼朔宗的人麼?”
宋雅欣馬上一臉委屈的點了下頭,“是的,是個姓慕的。”
宋雅欣開了個頭,她養着的那些狗腿子便七嘴八舌的開始對蒼朔宗和胡家大加鄙視。他們的聲音不大,卻很尖利,讓人想忽略掉都難。他們以爲這是在給胡家難看,絲毫不知因此大受鄙視的人是他們。見他們端着清雅的架子,嘴上卻說這市井潑婦般的話,旁邊的人都紛紛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碧水宮一行人孤零零的站在一處,胡映雪想不注意都不行。聽了他們說的話,在看到他們在一片鄙視的眼神中還依舊是那副感覺良好的樣子,她忍不住傳音給慕天玄:“你說怎麼有那麼多反派是腦殘呢?”
慕天玄掃了眼碧水宮所在的位置,用傳音回道:“就跟正派堆裡必須有幾個讓人無語的老好人一樣,得襯托比他們更高級的角色更聰明一點。不過很少人會腦殘到碧水宮那羣人的程度,都讓人不想和他們計較,怕太掉價了。”
胡映雪嘴角微勾,傳音道:“對於厭煩的人,你那張嘴還是那麼毒。”
慕天玄也是嘴角微勾,用傳音道:“我這性子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改掉。”
兩人用傳音說悄悄話,旁邊的人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不過看他們的目光都往觀禮臺下面的臺階上掃過時眼裡的鄙夷都沒做掩飾,就知道一定有在說碧水宮的那羣人。雖然蒼朔宗的確不用把碧水宮放在眼裡,但強龍難壓地頭蛇,白凜不得不擔心那羣小心眼的女人做些什麼出來。
想到這裡,白凜心裡就冒出一股怒意。若是慕天玄和胡映雪在上梧州的地界出了事,尤其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日後他可沒臉再去見結拜兄弟和老友。更不用說他還有事要求到胡映雪頭上,事關他最看重的寶貝孫子。就是隻有她家族的人出了事,他也沒臉向她開口。
辛萬華突然打了個冷戰,這個不好的預兆讓她心裡咯噔一下。想起州府大人坐在上面,她趕緊冷哼了一聲,“大庭廣衆之前如此喧譁成何體統,還不閉嘴!”
身爲宮主的辛萬華發了話,以宋雅欣爲首的衆女馬上靜了音,退回到本來的位置上站好。注意到旁邊不時有目光瞄過來,一個個都微揚起下巴,擺出自認爲最爲美麗的儀態來。孰不知看過他們剛纔的嘴臉,再做那一副姿態只會讓人倒盡胃口。
碧水宮一行人中,寧倩無疑是個聰明人。宋雅欣帶着一羣人詆譭胡家和蒼朔宗,她只在一旁冷眼旁觀。宋雅欣要將她引入其中,她一個迴應都沒給。她是長老,宋雅欣雖然有所不滿,也不敢當衆表現出來。不過宋雅欣可真是不省油的燈,之後還是多次藉機下套要引她加入她們。
當年,寧倩確實有些記恨胡映雪。如果不是因爲胡映雪突然出現,她不會灰頭土面的帶着人從胡家離開。之後也不會因爲感覺丟面子了而跑去潛淵閣找平衡,結果卻發現修爲進境一直都慢上她一拍的祁兀給壓了一頭。
頭幾年,聽宋雅欣歪曲事實抹黑胡家,寧倩還覺得解氣。可是聽了幾年之後,她便覺得無趣了。不僅覺得宋雅欣的言行無趣,更覺得碧水宮變的好無趣。宋雅欣的話漏洞百出,而且稍加調查就知道真相爲何,包括宮主在內的碧水宮人卻只把她的話當事實。
寧倩的目光落在坐在首席上的胡映雪身上,在她身上可不看不出當年乾瘦的跟個小猴子似的。頭上插着一根簡單的簪子,臉上稍施粉黛,一身大紅衣袍,便將他們宮裡這一羣人給比了下去。滿頭華麗的髮飾不及素簪一根,還有比這更具有諷刺意味的麼?
寧倩要收回目光時,胡映雪的目光同樣穿過人羣落在了她的身上。雖然當年寧倩也有些事做的很不妥,但她痛快的承認錯誤並給胡家以補償的態度還是讓胡映雪對她留有一些好印象。從寧倩的目光裡感受到的只有讚歎和唏噓,胡映雪回了她一個微笑。
愣了下,寧倩腦中浮出祁兀當年對她說的話,‘何不離開?須知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突然明白了祁兀的意思,她轉身便朝山下走去,同時傳音給胡映雪:“我還是不喜歡你,不過也不覺得討厭。他日再見,我會還你一笑。”
寧倩不打招呼就走,讓辛萬華好不容易調整好的臉色又黑了,“寧倩,你又擅作主張,真當我不敢將你逐出碧水宮不成?”
寧倩回頭笑了下,“辛萬華,你的確是不敢,因爲你這個宮主沒權力驅逐一位長老。不過今日我就讓你一嘗所願,從此離開碧水宮,不再繼續留在那裡礙你的眼了。後會……不,我希望我們永不再見。”說完就凌空而去。
寧倩就這麼走了,胡映雪迷糊了。似乎寧倩自逐出碧水宮和她給的微笑有些關係,卻想不出有何關係。不過可以肯定,絕對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以後遇到寧倩,她還是得注意些。那位似乎挺記仇的,以後少不了要從她這裡找回因她丟了的面子。
想不明白,胡映雪就不去想了。眼下,兩對新人已經完成了盟誓,成爲了被天地認可的道侶。等待開席的同時,她該關注的就只有碧水宮的人等下會如何。看那個辛萬華的樣子,心眼絕對不比宋雅欣大。
白凜順着胡映雪的目光掃了眼,伸手在身前的席案邊摘下一顆九曲果,同時半垂着眼皮說道:“俞琤,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上梧州的宗門了?像碧水宮這樣的多了,見面時那幾個傢伙一定少不了要嘲笑我幾句。”
俞琤就是那個穿着一身墨藍色長袍的男子,聞言便笑道:“的確是。陛下,這事兒就交給屬下辦吧。好久沒活動,屬下的骨頭都要生鏽了。”
胡映雪眨了下眼睛,給慕天玄傳音:“我怎麼有種州主大人在故意向我示好的感覺?”
慕天玄用傳音回道:“不是有種感覺,本來就是。態度一點沒加掩飾,肯定就是想要告訴你他有事找你。”
慕天玄剛說完,白凜的聲音就在兩人耳邊響起:“你們兩個不用在那裡瞎猜了。除了要做給映雪丫頭看,上梧州的一些宗門也確實該清理整頓一下了。自從越兒受傷,我把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沒想到不過幾十年的時間,上梧州就有些烏煙瘴氣了,什麼貓貓狗狗都敢出來亂叫亂咬。”
胡映雪和慕天玄對視了一眼,用傳音對白凜說道:“映雪有哪裡能幫到您,您只管說。如果有那個能力,一定會竭盡所能。”
白凜轉頭對着胡映雪笑了下,用傳音回道:“好像不需要你竭盡所能。越兒受的傷和你那位師叔祖所受的傷一樣,祁兀說你有辦法治好他們。還說把你哄好了,以後好處少不了。”
胡映雪扯了下嘴角,用傳音說道:“您確定這不是在給他拉仇恨?”
白凜學着她的樣子扯了下嘴角,用傳音回道:“他有時候確實很討人厭,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