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從地龍遺留的巢穴中跑出,發現前面不遠處就是修真聯盟衆修者所在的山谷,這個發現讓瑤光本來就基本上沒什麼血色的臉更爲蒼白。臉上出現了猶豫,腳下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和秦香不同,逃離枯骨殿的營地後瑤光誰也不準備投奔。雖然她現在的容貌和身上的氣息都有了一些改變,可那些改變不妨礙曾經熟悉她的人認出來,她不敢賭別人發現她身份後的反應。
爲了受損的名聲,蓬萊仙宗是一定想殺了她。還有已經被爆出是千里客棧幕後老闆的宗聖,對她的態度也一定是殺她而後快。爲了巴結蓬萊仙宗和千里客棧的老闆,若是發現她是瑤光,應該多的是人想將她抓起當禮物送過去。
就猶豫了片刻,身後的追兵就近了不少。瑤光咬了下嘴脣,轉身衝進修真聯盟營地所在那個山谷旁邊的一片石林中。雖然穿過石林後就進入了時空罡風活動的密集區,但她還是覺得比落在別人好。
在瑤光衝入石林後,枯骨殿的人出現在她剛纔出現的地方,同時修真聯盟營地所在的山谷中衝出來一羣人。兩方人馬相遇,什麼招呼也沒打,都是直接出手攻擊對方。五光十色的法寶升起,刀光劍影齊飛,晃的都看不清楚人影。
逃入石林的瑤光並沒有走遠,回頭看到後面的動靜嘴角就揚了起來,“太好了,天不絕我。”
“是麼?”
背後突然響起不敢忘記的聲音,瑤光僵硬着身體慢慢轉過身。果然是她現在最怕見到的宗聖,她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眼前一陣發黑,險些直接栽倒在地。
宗聖抱着胳膊靠在一根石柱上,神情裡看不出喜怒。瞭解到往這邊跑來的有可能是瑤光,他就來這邊等着。但看到瑤光此時的樣子,他突然對親手復仇有些意興闌珊。
不過宗聖可不打算放過瑤光,此人畢竟給過他終身難忘的恥辱,只是不想親自動手了而已。轉頭看向一邊,“宗九,把你母親扶出來。”
蛇護法對自己下手非常狠,差不多就剩一口氣吊着。不過胡映雪也捨得給她用丹,雖然沒讓她的傷當即就復原了,最起碼人現在已經清醒了。
考慮到蛇護法對瑤光也是滿心的恨意,宗聖過來的時候特意叫上宗九帶着她一起過來。想着就算蛇護法只能在一邊看着,讓她親眼看着害她的人如何死掉也好。
看到瑤光的主意,宗聖覺得換成讓蛇護法親自動手似乎更好。等拒絕宗九攙扶的蛇護法從一旁的石柱後走出來,就轉頭對她說道:“人交給你來處理如何?”
不想給宗九惹麻煩,蛇護法順從胡映雪的建議換了身服飾。沒有做蛇護法的獨有裝扮,此時已經不敢動用神識消耗更多體力的瑤光也就沒認出她是蛇護法。
不過瑤光沒認出的只是蛇護法這個身份,卻不能假裝認不出她那張臉。被她害死的人不少,唯獨九兒和宗聖兩人的臉無法從腦中抹去。所以看到蛇護法,她的眼睛就瞪大到極限,“九兒?!”
蛇護法冷眼看着瑤光,“我的好師姐,沒想到真正和你再見面的時候是這樣一個場景。”
瑤光穩了穩身形,努力和以前一樣對着蛇護法微揚起下巴,“我是沒想到還有機會再和你見面。”
蛇護法聞言笑了,“這要感謝那位將你從通濟城大牢裡帶出來的魔主。若不是他叫人將我從血冤海里帶出來,我現在都不知道是還在血冤海里渾渾噩噩,還是早已經被其他冤魂厲鬼吞吃入腹。”
瑤光瞳孔再次猛地收縮,“魔主他怎麼會……”
蛇護法沒等瑤光說完,就打斷了她,“你修煉木蛛法典是遭了他的算計,但後面陷害我卻不在他的算計內。他似乎是覺得這個意外挺好,就叫人誘導着你將我的神魂打入血冤海。若不然,以你的個性應該會直接讓我魂飛魄散永絕後患纔對。”
因爲蛇護法的話,瑤光不禁想起自己這位九兒師妹在被自己殺死時說過的話:“當初你說過,就算神魂永生不能從血冤海中逃脫,沒有神魂的屍身也會化爲屍魃找到我報穿心之仇。”
聽到這話,蛇護法卻是微側了下頭,“我當初有這麼說過麼?”
瑤光的表情一陣扭曲,接着哈哈大笑起來:“就是因爲你這麼說了,所以在將你的神魂投進血冤海中之前,我特意讓你看着你的屍身是如何沉進海中。一個修者的屍身對妖獸來說可不亞於天地靈寶,應該沉入海中不久就被哪隻海獸吞吃了。”
胡映雪才走近就聽到這麼一番話,回頭看了眼跟在她身後的菱悅。這又是一個一啄一飲自有定數的事例,瑤光因蛇護法臨死前發的毒誓將她的屍身投入海中喂妖獸,卻不知這恰恰讓那具屍身獲得了成爲屍魃的機會。
宗聖、宗九和蛇護法也有同感,大概只有心思依舊十分單純的菱悅沒有想到這點。菱悅的想法很簡單,聞言就閃到瑤光面前:“我沒有被海獸吞吃掉,你會不會感覺十分意外?”
之前爲了不讓不是九重天門人弟子的修者感到恐懼或者有其他想法,胡映雪給菱悅做了些僞裝,就是將眼睛變成了正常人的黑瞳,現在她沒有做僞裝,整個眼眶內只有片金色。再加上從嘴脣裡伸出的兩顆尖牙,瑤光找不到理由否認眼前站着的不是個屍魃。
雖然眼睛整個金色,還有兩顆一看就不屬於人類的尖牙,那張臉還是不容人錯認。九兒師妹的屍身真的變成了屍魃,這對瑤光來說可不只是個意外,絕對是個讓她如墮寒淵的噩耗。
菱悅皺了眉頭,微嘟着嘴閃到胡映雪身邊:“這個人好沒禮貌,我問她話,她都不給我回答。”
看瑤光此時的樣子,分明已經是完全被嚇傻了。胡映雪不禁失笑,“你都把人給嚇壞了,她怎麼給你回答?”
菱悅揚起眉,咯咯的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很嚇人。”
看着自己的屍身所化的屍魃,估計誰都會和現在的蛇護法一樣,無法說清楚心中的滋味。不過看到菱悅那麼自然的和胡映雪撒嬌說笑,心中就多了一份釋然。她失去的那份純真竟然在屍身所化的屍魃身上得以保存,這也算是上天對她的一份厚愛了。
因爲菱悅,瑤光看到了胡映雪,心神不禁生出幾絲恍惚。最初聽到這個人時,距離現在都遠不足百年。那個時候的胡映雪才只是金丹真人,她還曾和身邊人笑說應該去九重天將她討過來做蓬萊仙宗的弟子。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胡映雪卻已經要人尊稱爲元君了。
其他人也看到胡映雪,宗九上前行禮:“師祖,您怎麼過來了?”
胡映雪拉着菱悅走過去,“菱悅來了。”
走到宗九跟前,菱悅就貼到宗九身上,“兒子,叫聲娘聽聽。”
每次見到宗九,菱悅都會先來這麼一句。每次聽到,宗九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搐。就像從沒交過宗聖爹一樣,這聲娘也不是那麼好出口。再則現在蛇護法站在一邊,這聲娘就不更好叫了。
一個是神魂復生,一個是屍身所化屍魃,其實說她們都是宗九的母親也沒錯。宗九遲遲無法叫出口,大概是遺傳了宗聖那個彆扭的性子。心裡頭越在意,嘴上就越叫不出口。
還好另外幾個人似乎都怎麼在意他怎麼稱呼他們。菱悅每次都那麼說,不過是因爲覺得宗九的反應有趣。蛇護法是心裡只有復仇,只要宗九能好好的活着就什麼都不在乎了。宗聖和宗九其實早就承認了彼此,只是嘴上不肯鬆口而已。
所以看到宗九一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模樣,不止宗聖一臉忍笑,蛇護法臉上也多了幾分真實的笑意。胡映雪在一旁看着他們,不禁想起慕天玄說過曾見過許多次她的父親不顧天尊身份偷偷跑到戰場上看她,心中涌起一股酸澀。
科技世界的父母從開始就沒什麼印象,胡氏夫婦已然了斷因果,唯有九天之上的父親讓她一心惦念。她可以說是個不孝女,父親給了她那麼多,她不但沒有任何回報,還幾乎是一無所覺。幸好,她還有機會回到父親的身邊。
發現其他人的注意似乎都沒在她的身上,瑤光微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竊喜。然而她纔剛剛從須彌戒指中取出一張傳送符籙,一道劍影就從宗九手中急射而出。雖然兩人的修爲境界相差而大,但宗九是劍修,瑤光現在又無法凝聚真元保護身體。只聽一聲慘叫響起,然後就見瑤光抓着少掉半個手掌的手面色扭曲。
胡映雪不得不佩服瑤光,這個時候還拿出一顆丹藥讓少掉的半個手掌再次長出來,而且還對着宗聖幾人說道:“如果你們肯放過我,我可以將我此前積累起來的那些天地寶材都送給你們作爲補償。”
聽到瑤光提起她的收藏,蛇護法嘴角浮起一絲嘲諷,“在你還是蓬萊仙宗的大長老時,魔主可是一直叫人盯着你。你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你覺得你的那點東西還可能在麼?”
瑤光眸光閃了閃,“魔主會在乎我那點東西?”
蛇護法冷笑道:“誰會嫌棄自己手上的東西多,再說他還要時常打賞些東西安撫住那些並不是真心跟隨他的人。哦,對了,你見過柳遙莘。你應該不知道,她能有現在的修爲或者說她現在還能好好活着,得多虧了你收藏了一棵萬年紫玄蔘。”
瑤光已經完全沒了血色的臉添上了幾分青色,“爲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不該是這樣啊?”說着眼睛驟然變作赤紅色,目光狠戾的盯住了宗九,“只要把你殺死,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做過什麼了。”
眼睛變作赤紅色後,瑤光身上的傷口就開始有了癒合的跡象。皮膚透着青色,精神卻看着比之前好了許多。很顯然,瑤光這是進入了瘋魔狀態。而且她現在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應該是將宗九當成宗聖了。
進入了瘋魔狀態,瑤光的實力暴增。但她這個大乘期的底子太差,再加上之前受傷太重,暴增後也就能高過分神期的宗九。估計是趨利避害的心理依舊在影響她,所以纔會把宗九當成宗聖。
看到瑤光向宗九舉起了手,最先表示不滿的就是菱悅。一個閃身竄到瑤光身前,側身擡腿對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腳。瑤光一心想要攻擊宗九,都沒有躲閃的反應,直接橫飛了出去,撞斷了三根石柱才停下。
似乎是變成了銅皮鐵骨,瑤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抹掉嘴角留下的一道血痕,看起來什麼問題都沒有。猩紅的眼還是盯着宗九,暴喝一聲後放出一個繡球模樣的法寶。
看到那個法寶開始綻放妖冶的血色光芒,蛇護法上前了一步,將宗九擋在了身後,“小心,她這個法寶綻開時釋放的威能堪比她本人自爆。”
在被丟入血冤海時聽到瑤光的傳音,蛇護法才知道瑤光並沒有把他們兩個一起殺死邪魔修後得到的法寶毀掉。所以再次見到這件法寶,同時還見到了陷入了瘋魔狀態的瑤光,她都不知道是該嘲笑自己當初的單純,還是該嘲笑瑤光也有今天。
瑤光壞事做了那麼多,以前不是沒惹上過能夠要她命的人,都是靠着此時放出的這件法寶殺死了對方。她當初那麼算計蛇護法,除了因爲嫉妒,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原因就是因爲蛇護法是唯一一個可能暴露她擁有這件法寶的人。
至於爲何會怕人知道她手上有這件法寶,看那法寶上面的血色就能猜到。不是因爲想要留作保命的底牌,而是這件法寶是一個用邪法煉製的魔器。蓬萊仙宗的人一向仙妖魔不同道的理會,不會允許門人使用魔器,更何況還是個邪派的魔器。
不到逼不得已,瑤光不會使用這件法寶。除了因爲它是一件讓人避諱的邪派魔器,更是因爲用它殺敵從來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沒在遇上宗聖、宗九和蛇護法時使用,是擔心用過之後她自己的小命也得交待了。
現在瑤光已經陷入了瘋魔狀態,腦袋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就是將眼前的人統統殺死。在這樣的狀態下,她哪還可能會考慮使用這件法寶後自己會怎樣。想象着這些讓她厭惡的人如何被轟殺,已經沒有理智的她都忍不住狂笑起來。
一個大乘期自爆,即便本身在大乘期中是墊底的,那也不是想扛就能扛住的。不過看着瑤光笑的那麼癲狂,在場的其他人都是滿額頭黑線。宗九就不說了,現在還有些虛弱的蛇護法就有很多方法在她丟出那件法寶前殺死她。
這一次還是菱悅的動作比較快,一個閃身再次出現在瑤光身前。這一次瑤光有了躲閃的反應,但她的動作沒菱悅快。耳邊聽到一句‘你的笑聲比我的笑聲還難聽。’,下一刻胸口就是一陣劇痛。
低下頭,瑤光眼中的猩紅似乎褪去了一些。看着插進了胸口的手,她看起來十分茫然,就像是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實際上,這一刻她陷入混沌的腦袋有恢復了些清明,不停的循環着蛇護法當年臨死前對她說的那番話。
而將手插進她胸口的菱悅則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剛纔她只是想攻擊瑤光高舉起來的胳膊,讓她放棄操控懸在她頭上的法寶。瑤光用試圖騰空而起來避開攻擊,卻讓向前平伸的手插進了她的胸口,刺穿了她的心臟。
屍身化爲屍魃,報穿心之仇。雖然過程有些陰差陽錯,菱悅還是完成了蛇護法當年臨死前發下的誓言。心臟被刺穿,而且還是被身爲屍魃的菱悅刺穿,瑤光這一生是真正走到了盡頭。
瑤光之前流了不少血,不過還是少許溫熱的血順着菱悅的胳膊流向她。心裡頭多出一些興奮,感覺那種興奮不應該有,菱悅馬上像是受驚了一般將手收了回來。
因爲慣性的作用,瑤光的身體被帶着轉了個方向。本來面朝着胡映雪幾人,變成了背對着他們。雙手依舊像之前一樣高舉着,懸浮在她頭頂的法寶閃爍的血色也沒有半分減弱。
這時候,一些人出現在了石林的入口處。有人看到了瑤光,立刻喊道:“快,抓到她就可以回去和魔主交差了。”
聽對方提到了魔主,菱悅轉頭看向胡映雪,“不是自己人?”
胡映雪對着菱悅點了下頭,“是枯骨殿的人。”
也不知道是跟哪個學的,菱悅現在特喜歡踹人。從胡映雪那裡確認了還沒走近的那些人是枯骨殿的,她就對着瑤光再次擡起了腿。
在菱悅擡起腿的那一瞬間,瑤光低下的頭突然擡了起來,眼中的猩紅大盛,“既然我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