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料到會如此,掐着時間趕過來的慕天玄臉依舊黑的跟鍋底一般。胡映雪暈過去時沒忘了把靈鳶從木鼎中移出來,獨孤鴻伸手接住人後轉過身就對上他的黑臉,沒有惱火,也不能惱火。
屏蔽五感只是感覺不到痛,削肉剔骨帶給身體的傷害一點不會少。別看只是從手臂上削肉,每次削下的肉都有尺長寸厚,剛長好的肉又額外的敏感,又反覆削了九次,胡映雪能堅持下來絕對是她意志力驚人。對於這一點,獨孤鴻是打心底佩服。
對着慕天玄的黑臉,背一直挺直的獨孤鴻彎腰行了一禮,“這份情,獨孤鴻永遠記着。”
“幫你們的人是映雪,這話還是等她清醒後對她說吧。”說完,慕天玄便抱着胡映雪轉身離開。在開始前,胡映雪和他打了招呼。因爲料到會如此,她提前準備能徹底杜絕後遺症的藥浴,讓他在結束時帶她去泡。
作爲貼心的好男人,慕天玄送了很多實用的東西給胡映雪,其中有一個可隨身攜帶的浴池。收起來只有巴掌大,放開就足有十幾平米。可自動通過聚水陣聚水,水溫可由陣圖控制,還可以自動清潔。收到時,胡映雪曾笑着說是居家旅行的必備之物。
此時那個浴池放在胡映雪的寢宮裡,裡面盛滿了感覺略顯濃稠的青色液體。不時有氣泡從池底升起,看起來水溫不低。池水中間趁着幾種只能從一些細節勉強分辨出是什麼的靈植,明顯這滿池青色就是因它們而成。
慕天玄抱着胡映雪走到放着浴池的內室,絳珠已經等在那裡,見到人便把手中玉瓶裡裝着的丹藥盡數倒進池子裡。池子裡的氣泡立刻多了起來,像是瞬間被煮沸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俯身將胡映雪放進池子裡,慕天玄低頭在她被汗水浸透的額頭吻了吻,“不會再有第二次。”
聲音冷冷的,眼裡卻滿溢着溫柔。站在一旁的絳珠看在眼裡,爲自家師尊高興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唏噓,相愛的人果然是愛的多一點的比較辛苦。不過她家師尊是那種別人對她一分好會還以百倍好的人,說不定在付出的心比對方還多。
轉身走出去,看到站在寢殿外抱着吉瑞的無崖子,絳珠的嘴角就高高揚了起來。生生死死走了一遭,她明白了一點。要是計較誰付出或者獲得的多一點,那就不是愛了。他們師徒都是幸運的人,都沒有錯過一直在等待自己的那個人。
無崖子往前走了兩步,“沒事吧?”
絳珠伸手捏了捏吉瑞嫩嫩的小臉,“和師尊之前推測的一樣,只是有些虛脫。爲了祛除身體上的後患,師尊她對自己真是夠狠的。”
“身體上怎麼會有後患?”無崖子皺起了眉頭。對修者來說,這可不是個小問題。
附近有禁制,絳珠便無顧忌的回道:“我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師尊竟然是借體重生。胡家對外說是一體雙魂,實際是靈鳶師叔死了,師尊恰巧借用她的身體活了。師尊這次幫了靈鳶師叔,不但還了那份因果,還反讓靈鳶師叔和那個獨孤鴻欠了她一份因果。”
無崖子鬆開了眉頭,“獨孤鴻是個可交之人,讓他欠下因果不會是壞事。”
絳珠笑了下,“不然師尊也不可能幫他和靈鳶師叔。”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眉頭微皺,“你跟去迎客城那邊有什麼發現?”
無崖子回道:“無非就是幾個跳樑小醜,說自己使用了驅蟲凝香之後修煉時毫無進展不說,修爲似乎還有倒退的跡象,以此理由糾集了一羣人要蒼朔宗給他們一個說法。結果回回還沒鬧就有人提出質疑,怎麼別人都沒事就他們有事。”
“這些應該只是探路的,對方的大招還在後面呢。”絳珠撇了下嘴角,“若是以前的我們,搞定這樣的角色,頂多就是多擡兩下手。”
無崖子笑道:“這一點,你可得和你師尊和八師伯學習一下。現在有多大的能力,就用多大的能力解決眼下的事情。”
“我也知道,不用提醒我注意這個。”絳珠白了無崖子一眼,“聽說你遇上這個身體的熟人了?”
無崖子點了下頭,“有兩批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個邪魔修,其中一批是他的同道中人,現在似乎加入了萬骷洞。原主人出身仙道修真家族,修習邪魔道被發現後殺了不少族人逃出家族,另外一批人就是他那個家族的人。前者估計會想通過我圖謀些什麼,後面應該正機會向蒼朔宗的人舉報我是萬骷洞派來打進蒼朔宗的奸細。”
無崖子沒有猜錯,那個家族的人的確正在舉報他是邪魔修。不過他們不是直接找上蒼朔宗的人,而是和前來拜訪蒼朔宗的天闕門的人一起來的。因爲天闕門派來了兩位長老和少門主凌夷,這一行人由莫離親自接待。
送完見面禮,凌夷微皺着眉頭對莫離說道:“我路過這邊時遇上了幾位道友,說有事情要告訴貴派。聽起來似乎對貴派很重要,我便把人帶來了。”
莫離不着痕跡的掃了眼凌夷身後眼裡明顯帶着幾分雀躍的人,“什麼事?”
凌夷擡了下手,“吳洋,你來說吧。”
吳洋就是站在凌夷身後的修者,聞言便從他身後走出來。先是非常恭敬的對着莫離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前兩日,我到迎客城的丹閣買丹藥,意外看到了一人。那人名叫吳亞,是我家族的一名旁支子弟。被發現修習邪魔道,殺了十幾位同族後逃走。我觀他現在在貴宗地位似乎不低,看來已經潛伏許久了。”
“地位不低?”莫離低頭做思考狀,“據我所知,執事以上品階的門人弟子中並沒有一個叫吳亞的人。”
“我絕對沒有看錯,我可以發心魔誓言。”吳洋擡手抹了下額頭上被嚇出又被嚇回去的汗。會說無崖子的地位不低,是聽到有蒼朔宗弟子喚他師叔。當時無崖子被人團團圍住,怎麼看都是頗受尊敬的樣子。
看吳洋那麼堅持,莫離只得問了一句:“吳亞容貌上有何特徵?”
“我雖然與他沒多少見面機會,但還是能夠認出他。”接着,吳洋便把吳亞的容貌特徵說了下,臨了還補充了一句:“他的容貌雖然與以前有些區別,這些地方還是沒有變化。”
聽完對方的形容,莫離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語氣淡淡的說道:“你們應該是認錯人了。按照你的形容,所說的人是我就九師妹二徒弟的道侶,名喚無崖子。他是一個正統的仙修,可不是你們口中的邪魔修。”
發現凌夷掃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冷。吳洋擡手抹了抹並不存在的汗,“被殺的人中有我的親叔叔,我不可能會認錯。”
無崖子從沒和胡映雪他們隱瞞過自己奪舍重生的事,莫離是其中知情者之一。不能堅持那吳洋的話有假,他便看向凌夷:“聽說凌夷道友手上有一個法寶,能鑑別周圍的人是否爲邪魔修。”
凌夷點頭,從身上摸出一面鏡子模樣的東西拿給莫離看,“就是它。你可以把人叫過來,一照便知。”
“好,我讓人把他叫來。”說完,莫離朝殿門口擺了下手,便有一個小童子跑着離開了大殿。
吳洋暗暗竊喜。凌夷此人嫉惡如仇,見到邪魔道從不放過。就是因此,他們才故意將他攔下。說實在的,他那個家族的人也沒多大野心,就是想從蒼朔宗這邊撈些好處,比如打賞一些丹藥。卻不知殼子雖然是,但裡子已經換了。
沒多久,無崖子便抱着吉瑞和絳珠一起來到了中峰正殿。聽過吳洋的形容,凌夷仔細打量了無崖子幾眼,卻有幾分相似之處。可週身的風骨大爲不同,感覺上怎麼都和邪魔修聯繫不上。但到底還是端起了手中的鏡子,“得罪。”
一道光束從凌夷手中的鏡子飛出落在無崖子上,光束中無崖子坦然自若,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鏡子中散發的光束顏色同樣一點變化都沒有,只是鏡面上慢慢顯出一柄看起來戰意凜然的利劍。
凌夷收起手上的鏡子,“這位道友是仙道劍修,非修習血煉之道的邪魔修。”
“不可能!”吳洋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我不可能認錯。”
半垂着眼皮的莫離擡起頭,“人都是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其中長的相似的人多了。不能因爲無崖子和你家那個吳亞生的相似,就認爲他是吳亞。”
吳洋轉身看向無崖子,原本堅定的認爲他就是吳亞,卻在對上他的目光時動搖了。仔細打量了一下,雖然容貌間有很多相似之處,似乎又有很多地方完全不同。不由得有些驚慌,“難道真是我認錯了?”
就這樣承認是認錯人了,吳洋心裡有些不甘。雖然是奔着蒼朔宗的賞賜來,但也有幾分是想爲族人報仇雪恨的心思。但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凌夷的法寶沒有檢測出無崖子是邪魔修,莫離看起來十分維護這個師侄女婿,他便不敢出聲了。
雖然聯手否認了,但一些因果還是要由無崖子承擔。即使他奪舍也算是除魔,血脈上的因果不是否認了就能斷的。從吳亞的記憶中得知吳洋是吳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選,在倉皇告辭的他經過身邊時暗暗將三道劍氣附着在他的身上。
因爲那三道劍氣,吳洋後來接連三次遇險都是被那三道劍氣救下。那是後話,現在不提。吳洋走後,被莫離邀請留下的凌夷轉身對着無崖子微躬身,“剛纔很抱歉。”
無崖子笑道:“道友無需在意。因爲之前都是隱居,對很多人來說,我有些來歷不明。你能證明我不是邪魔修,我日後也少了許多麻煩。”
凌夷天性豪爽,無崖子如此說正對了他胃口。看到站在無崖子身邊的女子抱着個小娃娃,小娃娃和無崖子有七分相似,拿出了一個項圈,“就拿這個給你家孩子做個見面禮,別嫌我禮薄啊。”
無崖子替吉瑞接過去,“道友說笑,這禮大的我都不知道該還什麼好了。”
凌夷一陣大笑,“也不用你還什麼東西,和我打上幾場便行。你所修劍道和我所修之道有幾分相似之處,切磋一番之後說不定我們都會有不少收穫。”
無崖子拱手笑道:“樂意之至。”
凌夷從來都是說了就做,當即就拉了無崖子找地方切磋去了。瞭解少門主的個性,怕他打的興起就隨便找人比鬥。和他一起的兩位長老和天闕門弟子都跟上去。
等他們離開大殿,莫離從主位上站起來,“你師尊那邊如何了?”
絳珠回道:“已然成功。師尊正在療傷,八師伯在那兒守着。”
莫離明顯鬆了一口氣,“有那麼多辦法可以解決那個問題,九師妹偏選了這一個,讓大家都跟着擔心。”
絳珠也心疼,不過卻回道:“是我的話,也會和師尊做同樣的選擇。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永無後患。若是不能成功,那就得和靈鳶師叔一樣想辦法重塑肉身,不然就是再入輪迴。”
莫離拿出一封信交給絳珠,“等你師尊療好了傷,將這個給她。”
“是。”身後接過信,絳珠看了眼上面的泥封,發現是界主府的印記。抱着吉瑞和莫離告退,就急匆匆的離開了大殿。
另一邊,泡在青色池水中的胡映雪睜開了眼睛。從懷中摸出一朵勉強能夠看出一點花型的白色花朵,轉頭對坐在池子邊慕天玄笑道:“咱們再遇上夢迴仙尊,一定得好好謝謝他。”
要不是接觸了夢迴花的植株,胡映雪還不能發現自己的神魂和身體其實還有一點沒有契合。應該就是看出了這個問題,夢迴仙尊纔會一反常態的送她成株。也正是身上帶了夢迴花,她才能把所有步驟都完成才昏倒。
慕天玄彎腰勾住胡映雪的脖子。低頭吻住還帶着幾分蒼白的嘴脣。輾轉廝磨,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我之前說的話聽到了麼?”
胡映雪微歪頭,故意眨了兩下眼睛,“什麼話?”
慕天玄挑眉,“要我提醒?”
胡映雪馬上舉手做投降狀,“我聽到了。你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相信胡映雪會說到做到,慕天玄便轉了話題:“還需要泡多久?”
“等水裡的顏色徹底去了,不然很浪費。”低頭看了眼身上,胡映雪嘴角抽了下,“你居然就把我這樣子丟進來。別說你不好意思給我脫,我在那邊穿比基尼的時候你的眼睛眼睛可沒有不知道該往哪邊放。”
慕天玄輕咳了兩聲,“這邊可和那邊不一樣。尋常人家,家裡的姑娘媳婦要是露出手臂給人看到,不然就是剁手臂或者佔着其他道義的懲罰。”他纔不會說是因爲絳珠也在纔沒幫忙脫衣服,他媳婦的身體只有他能看。
這時候,寢殿外想起絳珠的聲音:“八師伯,師尊醒了麼?”
慕天玄應道:“醒了,你進來吧。”
走進內室,絳珠徑直把信送到胡映雪手上,“剛二師伯給的,讓我轉交給師尊。”
看了眼泥封,胡映雪便撕開了信封。快速看完了信上的內容,轉頭對慕天玄說道:“季謙前輩讓我拿出一些丹藥送去樂天城開幾場拍賣會。”
慕天玄將信紙抽過去看了一遍,“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麼?”
胡映雪翻了下身,讓露出水面的肩頭沉入水下,“信上面直接列出的都是和靈根、修爲提升有關的丹藥,消息傳出去一定會吸引很多門派派人去樂天城。不過不像是藉機讓大家結盟,要引蛇出洞的感覺多一些。”
“現在結盟的確尚早。”慕天玄眉頭輕皺。“雖然萬骷洞現在四處興風作浪,除了上梧州那邊,在其他地方都還沒有什麼大動作。沒有親身感受到他們的威脅,聯盟時多半是以利益爲先。即使發起人是界主,總會有人做些陽奉陰違的勾當。這樣子會有很多地方能被對方利用,不結盟還能好一些。”
“季謙前輩特意送了信過來,咱們不能不給面子。”胡映雪活動了下還有些麻木的手臂,“可我這隻手臂還需要調養幾天才能徹底恢復,在那之前你們肯定不會讓我離開昆吾山。”
慕天玄伸手按了按胡映雪的手臂,發現那裡的肌肉似乎有些發緊,便一邊用真元替她按揉一邊說道:“季謙前輩要的是丹,不是你。再則和拍賣會有關的事,如果不是對方就給一手包辦了,你就會把所有事推給宗九。”
胡映雪難得俏皮的吐了下舌頭,“有人能做的比我好,我幹嘛要自己來。宗九在隱龍閣那邊的那幾年,管的也是交易這一塊。我出面,可以保證的是絕對不虧。他出面,可以保證的是賺的更多。這其中差別,傻子也知道該怎麼選。”
於是宗九才和自家師尊和大師兄團聚沒幾天,就被師祖派了出去。戈武帶着從護衛團裡挑出的十人組跟着,另外跟着的就是點金和烏金。只是九年的時間,點金和烏金似乎和宗九更親近了一些,說實話,胡映雪真感覺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