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良恭忙着煉化涅槃丹藥力的時候,漠北城傳開了一個消息。似乎是從柳家傳出來的,說本來已經大廈將傾的溫家報上某個大宗門的大腿了。是哪個大宗門,誰都沒打聽出來。不過還是讓一些人暗暗心驚,紛紛琢磨是不是應該改變之前的打算。
暗暗琢磨對策的人不包括和溫家同爲四大家族的楊、向、和城主府,漠北城這五大勢力從現任城主的家族接手城主府就是聯盟。據說這五個家族的先祖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兄弟,因此留下了同氣連枝的祖訓。
說來也挺奇怪的,很多代過去了,從來就沒有面和心不合過。當然也會出一些野心大的敗類,但就是從沒影響過五家人的關係。就因爲他們如此和睦,以富饒聞名的漠北城三千多年沒換主人。而之前,在位最常的城主家族也不過才五百多年。
楊樂、向岑和馬度三人和溫世成小談了一會兒,然後就各回各家去了。他們回到家就立刻去見了他們的父親,把溫良恭收到涅槃丹這件事彙報了上去,當然也說了胡映雪和慕天玄的身份。
說實話,溫世成會攔下胡映雪和慕天玄是因爲他認得他們。上次會盟,溫世成被溫良恭踢去天厥城開眼界。他到了那邊就看了兩場,正好是這兩位大出風頭的那兩場。這麼大老遠跑了一回,他唯一的收穫就是記住了兩人。
要不是溫良恭在調查失蹤一事時受了暗算,溫世成還不知道爺爺的傷那麼嚴重。這讓他很後悔當初明明有機會和胡映雪認識卻沒有把握機會,本打算等聽到胡映雪出關的消息便過去擺放,沒想到她竟然來了漠北城。
溫良恭得到了涅槃丹,這就意味着他的傷可以痊癒了。得知此消息,收到消息的城主和楊、向、的家主都非常高興。溫家和城主府那一家一樣子嗣稀少,溫良恭獨子出事後,溫家嫡系就剩下溫世成一棵獨苗。雖然還有一些老人在,但能做溫世成主心骨的可就溫良恭。
得知胡映雪和慕天玄身份,起初他們還感嘆溫良恭運氣好。收到溫良恭煉化涅槃丹藥力時偷閒給他們發的訊息,他們也和溫良恭聽到胡映雪的話時一樣大驚失色。不過他們並不奇怪之前沒發現,九重天的人出門素來低調,從不主動報宗門名號。
不管是修的那一道,都是與天鬥與人爭。就算是大門大派的門人弟子也會和其他小宗小派弟子或散修一樣在遊歷試煉中隕落,被人害死的事可以說司空見慣。但萬燁熠的身份太敏感,既是九重天的星級弟子,害死混元四傑之一萬文斌最疼愛的弟弟。這位在漠北城的地界上失蹤,要遷怒那必須是身爲地主的城主和四大家族。
這邊正愁呢,萬文斌如約和渪童、贏蘇、康寧三人一起帶着人趕到。和胡映雪、慕天玄不同,他們都是帶着大批護衛乘坐華麗行舟高調出現在漠北城的城門內。先前得了信兒,除了還在煉化涅槃丹藥力的溫良恭,城主和漠北城大小勢力的家主都在城門口迎接他們的大駕光臨。
胡映雪那位佛宗熟人元化跟着康寧一起來了。他如今是武陵佛宗的四星弟子,曾喜歡單身遊歷的他現在出門也是護衛一堆。這可不是他腐敗了,帶護衛出門是宗門防止星級弟子意外隕落的手段之一。
在混元大世界這邊,星級弟子出門不帶護衛的也就九重天一家。看到萬文斌等人的陣仗,知道萬燁熠在漠北城失蹤的人都暗暗大掬一把眼淚。要是九重天也能如此做派,他們怎會要別人通知才知曉,或者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他們這兒失蹤。
城主帶人出城迎接,人自然是被接到城主府。似乎還沒說漠北城現在這位城主。這位城主叫紀良才,和溫良恭是一輩人,這兩人還是同年天月同日生。溫良恭還當着家主是因爲獨子死了,獨孫還沒成長起來。紀良才還做着城主是因爲獨子死活不當,只能培養獨孫紀昀了。
進了城主府,紀良才就讓紀昀負責安排萬文斌等人的住宿問題。說起紀昀,那在漠北城絕對是名頭最盛的精英代表。或許是從小被當做城主培養,性情非常沉穩。面對萬文斌等大派弟子,他不卑不亢,大小事宜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雖然憂心失蹤的弟弟,但這並不妨礙萬文斌欣賞紀昀。從沒有收過徒弟的他動了收徒之心,可惜紀昀太在意自己的責任,都沒做考慮就拒絕了。被拒絕就惱羞成怒這種沒品的事,萬文斌當然不會做。沒有再提收徒一事,前後態度也沒改變。
萬文斌等人在城主府住了一天,渪童和康宇帶着人去事先了解到的兩個可疑之地調查去了,萬文斌、贏蘇兩人留在城主府和紀良才交換信息。正聊着,城西禾伏澗上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馬上就有消息傳來,正在突破的是溫良恭。聽聞消息,紀良才頓時高興的大叫了三聲好,眼裡竟然還泛起了點點淚光。
沒過多久,溫良恭就來了城主府。可不是顯擺他不但傷好了,還突破到了分神期,是送胡映雪和慕天玄。溫良恭所受的神魂之傷有些特意,若非有胡映雪和慕天玄在一旁護法,險些挺不過去。爲了避免他出意外,胡映雪和慕天玄這三天不能說寸步不離,也是沒敢離的太遠。
過來前,溫良恭給紀良才傳了訊。他們到的時候,紀良才以及站在城主府門口。看到他們,立刻笑呵呵的迎上前,“兩位道友來我漠北城,我這個一城之主卻未曾遠迎,還請見諒。”
胡映雪不喜歡這種交際,慕天玄當然要主動接下來。聞言就笑道:“是我們說還請見諒纔對。映雪的一個徒弟和一個徒孫先來了這邊。有幾年沒見了,急着見他們就沒有先拜見大人。”
紀良才目露訝異,“胡道友的徒弟徒孫也在漠北城,他們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
胡映雪回道:“我們來這邊是調查萬燁熠師兄和其他同盟失蹤一事,我打發他們去調查他們失蹤前和什麼人打過交道。”
紀良才很識趣,沒追問胡映雪查到了什麼,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就將胡映雪和慕天玄送到萬文斌和贏蘇兩人此時所在的小花園。小花園四周佈置着格局神識窺探的結界,倒是不錯的商談之地。
等紀良才和溫良恭以老友有話說爲名離開,憂心弟弟的萬文斌就直接問道:“胡師妹,慕師弟,你們兩個早來了幾日,可有發現?”
胡映雪回道:“在時間上,那個柳家看起來很值得懷疑。這邊的人也在懷疑他們,但沒找到什麼證據。”
萬文斌眼睛微眯,“紀良才也說柳家有些問題,就算不確定是否是和失蹤之事有關聯,也能肯定他們和某個不明勢力勾結謀圖漠北城。爲了讓他們背後的人露出來,他們設了個捧殺的局。
這次柳菱悅突然設局解除與溫世成的婚約,紀良才他們認爲這意味着那個不明勢力已經快要直接露出獠牙了,卻沒想到等到的是柳盛那個蠢貨帶人到溫家挑釁。似乎是被你們兩個嚇到了,這幾天柳家人都閉門不出。”
慕天玄把話接過去,“柳家的事最好交給漠北城的人處理,我們畢竟是外來者,動手的話或許會冠上仗勢欺人的頭銜。”
贏蘇笑了笑:“這應該不會。我的人混進柳府打聽了一下,打聽出了一點有意思的消息。柳家也不太算本地人,他們兩百年前來的漠北城。柳家現任家主柳盛雖然姓柳,卻是個入贅的。雖然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其實之前一直都是他的妻子當家。
柳盛的妻子柳月娥是個很有手腕的人。溫世才的母親無根無憑卻能和溫良恭的獨子走到一起,就是她從中介紹並一手促成。爲了讓柳家能在漠北城徹底站穩腳跟,不怕別人說柳家攀高枝,讓女兒與嫁入溫家的手帕交生的兒子定下了娃娃親。
可惜是個眼瞎的,那麼多青年才俊不選,選了柳盛那個草包。柳府中有人傳她在尋找好友及其丈夫下落時失蹤另有文章,其實是被她的好丈夫給害了。似乎就是因此,柳家那位小公子對他的父親非常有意見。外面說他忙着閉關,實際上是被軟禁了起來。”
胡映雪微挑眉,“會被軟禁起來,那位小公子應該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你能查出來,這邊的人也能查出來。一直沒動作不是對方把人藏的太好了,就是人已經沒了。”
贏蘇接道:“還活着。我手下有一個人會望氣,看過柳菱麒的面相。他的雙子命星只是有點暗淡無色,還沒有殘缺,這就代表着柳菱麟只是處境不大好,人應當無虞。可惜應當是封禁了起來,無法卜算到他的下落。”
“只要人活着,就有機會找到人。”胡映雪想起了前兩日的發現,眉頭擰了起來,“另外,溫良恭的神魂之傷有冥修的痕跡,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一條線索。”
聽胡映雪提到了冥修,萬文斌神色有些陰沉,“又是冥修。”
胡映雪想起匆忙趕回幽冥域的九幽,問道:“冥修近來很活躍?”
萬文斌回道:“幽冥域閻羅殿又一次洗牌,聽說連沉寂多年的九淵冥蛇一族都捲了進去。那可真是大鬼打架小鬼遭殃,有不少冥修通過鬼市通道跑到了人界。
能跑過來的多數都是實力不算強的,就算有個彆強的也會被天地法則壓制他修爲。但壓制歸壓制,不會約束他們的行爲。
人界這面只有打到特定條件的地方纔適合冥修修煉,不然冥修到咱們這邊就跟咱們去那邊一樣。因此沒有合適的地方,他們就創造合適的地方,很多爲此不擇手段。”
贏蘇接過話:“就比如差點將莊城變成屍山血海的血欏。他是修修羅道的冥修,那次的計劃被你們誤打誤撞的破壞了,最後到底還是被他在其他地方成功了。
擁有百萬人口的石屏城被變成了死域,如今只見怨氣滔天,一點生氣都沒有。造成那一切的血欏卻藉助那裡迅速擁有了渡劫期的修爲,不知道依仗什麼渡了劫,現在已經回到幽冥域那邊繼續興風作浪。”
“他到底還是回去了。”說着這話,胡映雪再次擰緊了眉頭。幽冥域那邊的人,她和慕天玄以前到現在能說得上認識的人除了九幽,就是漯河鬼市上遇到的米果果和不算友好的宋鑫,再就是靈鳶和她家那個目前還身份不明的傢伙,不知道現在都怎麼樣。
幾人各有所思,城主府上空突然唰唰唰的竄出好幾道人影。正聊着的四人對看了一眼,起身跟了上去。追上前面那幾個人,原來是紀良才和溫良恭發現有人偷聽他們的談話便追了出來。
被追擊的人不是省油的燈,紀良才和溫良恭兩人聯手都沒能攔下他們。逗弄似的與他們纏鬥了幾回合就脫身遠去,看起來很輕鬆,有點完全沒把紀良才和溫良恭放在眼裡的感覺。
溫良恭氣得直跳腳:“混賬,別讓我抓到你們。”
身爲城主的紀良才張了下嘴,最終選擇了沉默。其實他很想踹溫良恭一腳,因爲他們兩個剛纔都被人當成猴子耍了一把。
這個時候,城內突然響起了尖叫聲。循聲看過去,就見許多人聚集到一處宅子前。看到那裡,溫良恭擰起眉頭:“是柳府。”
柳盛之前帶着人跑禾伏澗耀武揚威,雖然他最後是被慕天玄給趕跑了,溫良恭想到這個人心裡頭還是犯膈應。不過也正是因爲膈應,他才必須去柳府走一趟,看看對方又在玩什麼把戲。
城主駕到,作爲附屬城民的柳家不敢把人攔在門外。看到紀良才,柳府的人不僅趕忙把他們一行人迎了進去,還善解人意的將他們直接說送到剛纔響起尖叫的聲音。尖叫聲的主人是柳菱悅,胡映雪看到她的時候人正癱坐在地上,都不知道該站起來。
看柳菱悅那副癡癡傻傻的樣子,似乎真有點被下傻了。胡映雪拿出一顆清神丹,彈射進她的嘴裡。丹藥入口,柳菱悅的眼神很快就多了幾分清明。
發現自己坐在地上,柳菱悅有些慌張的爬起來。然後看着圍在周圍的人問答:“我剛纔怎麼了?”
除了胡映雪他們,周圍還站在不少柳家人,卻沒人應答。最先趕過來的柳家人只看到柳菱悅坐在地上,柳菱悅若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沒人應答,柳菱悅就努力回想。努力回想,她發現自己不僅想不起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近一年的事都想不起來了。只能回憶到她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下,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三確定是真的想不起來,柳菱悅纔有些遲鈍的想起城主大人和他帶來的人站在一邊。趕緊利落的彎腰行禮,“柳菱悅參見大人。”
胡映雪眸光閃了下,傳音給慕天玄:“我以爲之前已經拉到了這個柳菱悅的仇恨,她怎麼一副不認識咱們兩個的樣子?”
在胡映雪和慕天玄傳音的時候,柳菱悅眼神出現了片刻的呆滯。再轉頭,看向胡映雪和慕天玄的眼神唰的充滿了怨毒。接着眼神又是出現了片刻的呆滯,再恢復清明的時候卻又是一片平和。
柳菱悅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看起來有些複雜,沒人想做第一個出頭鳥。也不用誰來表現了,下一刻嘴角已經掛上笑容的人突然倒在了地上,一邊打滾兒一邊叫的跟殺豬一樣。
裝應該裝不到這種程度,胡映雪再次出手,再次將一顆清神丹送入柳菱悅口中。想了下,又取了一顆烈陽丹出來,同樣直接送到柳菱悅口中。
烈陽丹入口,柳菱悅就蜷縮成一團,本來就在抖的身體抖的更厲害了。也就幾個呼吸的工夫,柳菱悅抖着身體從地上爬起來,“誰能告訴我那兩個混小子跑那裡去了?”
“大公子應該在房間裡。”
“小公子不是已經閉關很久了麼?”
“家主大人從禾伏澗回來就禁止府內的人出去,兩位公子應該都在府裡。”
……
“停!”被一衆奴僕吵得更頭大的柳菱悅擡手按住又痛又脹的太陽穴,同時極力忽略掉身上像有萬千螞蟻啃噬的感覺。
柳菱悅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怖,看到她臉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之前在地上打滾兒搞的一身狼狽,再加上青色的臉色和烏青的嘴脣,整個就一個惡鬼。不過等烈陽丹的藥力徹底發揮效用,她臉上的青色和脣上的烏青就散了,迅速恢復了紅潤的臉色。
身上的寒意被暖意取代,太陽穴不再脹痛難忍,身上那種會將人逼瘋的癢痛也消失了,柳菱悅大鬆了一口氣。看看身上,就算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不過這時候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擡頭掃了一圈,“誰能告訴我,我剛剛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