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拎着小男孩走到胡映雪身前,目光掃過胡映雪頭上插的髮飾和身上的法袍,“幾年不見,映雪姑娘也知道打扮一下自己了。都說女爲悅己者容,不知道是那個臭小子幸運的入了你的眼。”
“你想多了,我就是閒的沒事捯飭一下自己。”胡映雪目光落在被墨塵拎在手上的小男孩身上,“他是妖族?”
小男孩突然奮力掙扎起來,墨塵將人抓到眼前吐了一口氣,他就立刻一動不動了。正好他的侍衛跟了上來,他便轉手將小男孩丟給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侍從,“看看有沒有被喂什麼東西。”
吩咐完,墨塵轉回頭看向胡映雪:“這小子是族裡七長老的小孫子。蠢的差點被一個女人忽悠去了內丹,雖然關鍵時候腦袋突然便聰明保住了內丹,但還是因爲重傷從四尾變成了兩尾。退化成幼崽不說,竟然還弄成了失憶。真是丟臉。”
趴在地上的女人本來還呼號不斷,雖然淚珠子跟斷了線似的,但眼底滿是算計。聽了墨塵的話,立刻明白自己偷回家打算過幾天賣掉的小男孩不僅是個妖族,似乎還是個有背景的妖族,這才真正驚恐起來。看到她一副被嚇傻的樣子,胡映雪眉頭微皺,“他怎麼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
墨塵回道:“藍翊把人撿回去交給客棧的人代爲照顧一下,去取了一樣東西回來就聽客棧的人說不見了。本來以爲是他覺得做的蠢事太丟人,所以自己跑了。看他管這個女人叫娘,準是被這女人偷了去,還被忽悠了。”
一個侍衛走到那個女人面前,手在那女人眼前晃了幾下,問道:“你身邊的男孩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女人目光呆滯,聽完那侍衛的話就呆愣愣的回道:“我到文玉客棧做活,看到一個小二在照看個小孩子。雖然是個男孩,卻比女孩臉蛋還漂亮。我就想要是有仙骨,遇上收集鼎爐的上人就發了,便把他偷了出來。誰想是個傻的,癟猴不收。還是塊牛皮糖,怎麼扔都扔不掉。”
鼎爐可不是個好角色,拐賣別人的孩子取做鼎爐絕對是缺德透頂了。本來還有人覺得都是一條街上混的人,還想替那女人求個情,起碼保住條命。聽了她的話,哪還有人想爲她求情。有幾家丟了孩子的一下想起了什麼,都一副恨不得上去把人撕了的模樣。
不知道誰通知了城衛,一隊穿着黑甲的城衛分開人羣走了進來。知道最近城裡大人物多,帶隊的小統領一臉謙卑,“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很不想和城衛打交道,但樂天城畢竟是乾元世界界主的地盤。墨塵對胡映雪笑了下,“你這是要去哪裡?我先和他們走一趟,稍後和少君一起過去找你。”
“登天樓,去看看丹師集會是什麼樣子。”胡映雪收回了捆仙繩。那個女人最終去處不定,她可不想白送給那些一看就是喜歡見風使舵的城衛。
“那巧了,少君剛好在那裡。稍後見。”說完墨塵就讓人把地上的女人拎上,跟着城衛走了。
城衛沒讓胡映雪他們跟着一起去,幾個人便繼續往登天樓那邊走。見過那女人是怎麼被抓到的,街上專門盯着修者腰間的竊賊都離他們遠遠的。所謂賊心不死,看幾個人身上的法衣都不是凡品,偷不成就起了別的心思。
沒走出多遠,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從旁邊小巷子跑了出來。跑到幾人跟前,腿一彎就趴到了地上。懷裡抱着的東西摔了出來,小布包掀開一個角,露出一截清透如玉的綠葉。似乎顧不得自己有沒有摔壞,小姑娘爬起來就趕緊打開布包。看布包裡那棵巴掌長的小草沒有一點損傷,拍了拍胸口,“幸好沒有摔壞,不然賣不掉就沒靈石給娘買藥了。”
小姑娘演技不錯,如果摔倒時不特意往胡映雪腳邊歪了下,可以說毫無破綻。破破爛爛的衣服,面黃肌肉的模樣,很能激發人的同情心。天生沒有同情心也沒關係,還有一棵看起來很有品相的靈植做魚餌。粗心一點或貪心一點,就逃不脫這個套。
已經識破,本來胡映雪不想理會。目光掃過小姑娘手上那棵小草,腦中的秘府傳出一股波動。秘府有反應倒不是說那棵小草一定是好東西,只能說明那是秘府裡沒有的東西。不管品階高低,只要增加沒有的靈植,對秘府就有好處。秘府給了提示,自然不能放過。
對騙子沒好感,哪怕眼前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過周圍人多,胡映雪可不想讓人流傳蒼朔宗門人仗勢欺人的消息。既然對方愛演,她就陪着演一會兒。對那小姑娘笑了下,“你這棵小草要賣?”
小姑娘看起來像是被突然出聲的胡映雪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重新將那棵小草包好。包好了,突然驚呼一聲,又手忙腳亂的把布包打開。拿起那棵小草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眼,偷偷用微紅的眼睛看了胡映雪一樣,才怯怯的說道:“要拿去潛淵閣賣掉,爹說可以賣三百塊低級靈石。有了三百塊低級靈石,就可以給娘買藥了。”
還以爲會獅子大開口,怎麼也得個幾千塊低級靈石。對方只說三百塊低級靈石,胡映雪頓時失去和她演一會兒戲的興趣。一個儲物袋怎麼也要個一二百塊低級靈石,不想再搭給騙子一個儲物袋,說道:“這棵靈植,我要了。你家裡的大人呢?”
小巷裡立刻奔出一個身上同樣破破爛爛的瘦猴子模樣的男人,“你個丫頭作死啊,竟然私自偷拿老子辛苦採的靈植出來賣。老子正和人談,對方已經說到五百塊低級靈石了都沒賣。”
一看就知道,見胡映雪那麼痛快接受了三百塊低級靈石的價格,導演這齣戲的人就忍不住往上提價了。胡映雪是想要那棵不知名靈植,卻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聞言就故作遺憾的說道:“真可惜,三百塊低級靈石還可以買回去研究,再多也不值得了。”說完,擡腿就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胡映雪會是這個反應,人都走出了一段距離,一大一小兩個騙子纔剛有所反應。等了一會兒,小姑娘追到了胡映雪,“就三百塊低級靈石,要麼?”
宗九走到胡映雪前面,“二百塊低級靈石加一個儲物袋,或者直接給你三百塊低級靈石。”
小姑娘往身後偷瞄了一眼,沒看到某個人跟過來,眼底閃過一絲欣喜,“二百塊低級靈石和一個儲物袋。”
宗九把裝着二百塊低級靈石的儲物袋交給小姑娘,小姑娘把布包塞到他手上,抓過儲物袋就撕開了一張符籙。一團白光閃過,人便沒了蹤影。似乎這個舉動大出後面那位的意料,呆愣了一下,轉身就跑開了。
一大一小兩騙子似乎窩裡反了,胡映雪一點不關心那小姑娘能不能跑掉。從宗九手裡接過那棵小草,直接送進了秘府中。見到憑空出現在眼前的小草,已經不再是幼猿模樣的老白就依照慣例,先拿去靈潭沾一下靈水,然後拿到一塊空白的靈田挖坑栽好。
只要不是需要千百年才成熟的靈植,在秘府中可以很快達到成熟狀態並加以繁衍。老白給那棵小草蓋好土,那棵小草飛快的抽出幾片與原來完全不同的新葉,老葉枯萎之後一根花莖長了出來。花開花落,結出一顆蠶豆大小的瑩白色草珠。
看到草珠裡有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嬰兒若隱若現,老白便一步也不想動了。老白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白猿,貪嘴吃了個靈果得以一路順風順雨的進化到了九階。到了九階巔峰,它又很幸運的得到了一份機緣——發現一棵即將成熟的化形草。
當初和看護那棵化形草的妖獸差點同歸於盡纔得到化形草,老白對它的任何特徵都瞭然於心。看到迅速繁衍出十棵就一直維持成熟狀態的小草,它確定以及肯定是化形草無誤,但還是去把彌星拖了過來。
七扭八拐的轉了兩條街,胡映雪一行人才走到登天樓的門前。胡映雪擡腳剛走上一個臺階,彌星的聲音在她腦中響了起來:“映雪,你太牛了,化形草都能弄到。”
胡映雪差點材控,傳音入秘府:“剛纔那棵草是化形草?”
彌星蹲在化形草跟前,伸出手指在其中一棵的草珠上點了點,用傳音回道:“化形草只有進入成熟期纔會顯出真模樣,之前或許僞裝成其他靈植或者就是野草的模樣。進入成熟期後都有強大的妖獸或靈獸守護,若是發現守護不住會立刻毀掉。聽老白說,你送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就是一棵普通靈植,將它送到你手上的人絕對是天下第一傻子。”
胡映雪嘴角微勾,傳音入秘府:“對方不會知道他們把什麼以三百塊低級靈石賣給了我,此時應該還覺得我是容易上當的傻子。靈獸吃了化形草也有效,怎麼玉簡裡沒有提到?”
彌星用傳音回道:“化形草對妖獸的作用是百分百成功,對靈獸就不是了。無論血統高低,成功機率都非常低。靈獸不像妖獸那樣只能止步於十階,可以進化成仙獸或者更爲高級的神獸。到了神獸級別,靈獸可以擁有人的形態。很少有靈獸會冒險服用化形草化形,便沒人把此事記錄進化形草的介紹中。”
化形草的作用不僅是能讓妖獸、靈獸獲得人的形態,還有一個少有人知道的用途——煉製重塑丹的重要一味材料。重塑丹這個名字很直白,它的功效就是重塑肉身。不管剩下的是一個元嬰,還是一縷元神,藉助重塑丹就可重塑肉身。雖然重塑肉身後修煉要重頭開始,但因爲心境境界還保留着,很快就能恢復巔峰時的狀態。
想到這個信息,胡映雪第一個就想起了老白。若是找齊了重塑丹的煉製材料,煉製出來後她打算送老白一顆。幫忙打理秘府,老白一直很盡職盡責,值得她給一顆重塑丹。就是重塑肉身後老白就不能再進去秘府,彌星不能幫忙打理,想找人幫忙的時候只能再找一個魂體進入秘府。
接着胡映雪想起了虞偲的委託。走之前才接到虞偲的委託,這麼快就遇上了化形草,真不知道是他們兩個誰幸運值爆棚。她決定暫時先不說手上有化形草,先讓慕天玄去探探口風再說。再貴重珍稀一點的東西,她都可以不眨眼的拿給自家師兄弟,便宜那種女人絕對不行。
往門裡走的時候注意到胡映雪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宗九傳音問道:“小師祖,剛纔那棵草有問題?”
胡映雪用傳音回道:“問題大了,有人有眼無珠讓咱們佔了大便宜。送那麼一大份便宜過來,下次再遇上就不要主動找他們麻煩了。”
見到他們一行人走進來,立刻有侍者模樣的人迎上來,“上人可有邀請?”
胡映雪把丹比的牌子拿了出來,“聽說有人在這裡辦了個丹師集會。”
看胡映雪的裝扮,那侍者還以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跑來湊熱鬧。目光落到胡映雪手上的牌子,神色立刻變得恭敬起來。看了下胡映雪的人數,有些爲難的說道:“確實有客人在本店舉辦了一個丹師集會。因爲場地有限,客人要求每位丹師只能帶兩個人進去。”
胡映雪指了下阮振和鄭璆,“他們兩個是我要帶進去的,其他四個都有牌子。”
驗過了魏哲四人的牌子,那侍者就一臉恭敬的親自將胡映雪一行人送到了五層。幾人走上臺階,大堂裡才響起低低的議論聲。雖然才進樂天城不久,還是有人認出了胡映雪他們。想到胡映雪和魏哲師徒四人的丹師品級,大半人不是往外傳訊,就是叫來侍者拿出牌子。
登天樓的第五層也是一方小天地,不像第九層那層亭臺樓閣都有,就是一個可供嬉鬧娛樂的大花園。正中的空位不規整的放了一些桌子,放着東西的桌子站着人,很容易猜出那些桌子是用來展示交易物品的地方。
養着金色鯉魚的蓮花池邊有一個涼亭,涼亭裡坐着幾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單看修者的容貌,很難判斷出對方的年齡。看着很小,很有可能好幾百歲了。看着很老,或許還沒百歲。不過涼亭裡的幾位的確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其中一位還是胡映雪見過的,丹盟的趙德柱長老。
胡映雪被侍者帶進來,趙德柱就看到了她,馬上派身邊帶着的小童子把人請到了涼亭。等胡映雪走近,起身笑道:“這段日子盛傳你們蒼朔宗倒黴的遇上龍鯨,我爲你可惜了許久。”
雖然趙德柱長老的丹師品級纔是六品,胡映雪還是上前行了個晚輩禮,“確實遇上了一條龍鯨,不是敵人,大家相處的很愉快。到了城裡,我們才知道讓那條龍鯨帶着我們到海底看看被傳承了什麼樣子。”
趙德柱側了身體,只受了半禮。聽完胡映雪的話,大笑道:“聽說你們可能永遠都來不了了,有些人可是非常高興。之前說的那叫一個歡,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長了一張嘴。接到你們已經報到的消息,他們就沒動靜了。”
胡映雪知道趙德柱說的有些人是誰,笑了下,“現在只是讓他們閉上了嘴,後面還有他們哭的時候。”
亭子里正和人下棋的一個乾巴老頭轉頭打量了胡映雪一眼,“老趙,不介紹一下?”
趙德柱回道:“蒼朔宗胡映雪,九品丹師。”
後面那四個字差點沒讓乾巴老頭驚的跳起來,“老趙,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趙德柱瞪了乾巴老頭一眼,“這可不是玩笑。再給你透個信兒,我那個遠房兄弟現在已經是一品丹士。可惜他現在是蒼朔宗的太上長老,不然我一定能把他拉到丹盟裡。”
乾巴老頭眸光一陣閃爍,“上次見到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才幾年就從八品丹師晉升爲一品丹士。正好祁兀在樂天城,我找個機會和他聊聊,請他指點一下。”
胡映雪又聽到了祁兀的名字,感覺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了兩下。不少與她結緣的人都得到過祁兀的指點,那位似乎很熱衷往她身邊塞人。不管是巧合,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可以確定那個人對她沒有惡意。但有種正被人算計的感覺十分不舒服,更鬱悶的是還不能表現出來。
打過了招呼,胡映雪就帶着魏哲他們去桌子那邊看看有什麼東西值得入手的。還不到人最多的時候,只有七八個人擺出了幾件想要交易的東西。旁邊的人也只是看,沒有一個上前詢問。
掃了一圈,在其中一張桌子上看到了一隻巴掌大的翠色小龜,胡映雪擡手敲了下腦袋。從金鱗蛟嘴上搶下來的巨龜和血骨海蛟還沒處理,她都給忘了。回去就抓緊時間處理了,用不上的好拿來看看能不能換到些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