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白蒹葭這麼說,白抒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還好,三元之事,卻只是盡力而爲,不必強求,只是今年的春闈……。”他卻嘆了口氣,道;“只是不知道多少讀書人爲這聖心而……哎……”卻是最後將舌尖上的話吞了下去,只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爲人臣子,私下談論那九五之尊那是大不該,所以面前雖然只有白蒹葭,白抒懷最後還是將話語默默地吞了下去。
白蒹葭心中清楚,去年秋天的時候,因爲聞人天儀薨世,聞人嘉和傷心過度,將那秋闈停了一年,正常來說,讀書人過督學考試爲秀才,頭年秋闈即爲鄉試,乃是各州舉辦,考中的人稱爲舉人,第一名則爲解元。
而來年春日的考試則爲春闈或者禮部試,則是在京城舉辦,由舉人蔘加,中的人爲貢士,第一名則爲會元。
最後這些千挑萬選的貢士總算是站在了皇帝面前,由皇帝親自挑選,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第一甲錄取三名,第一名則是狀元。
所謂的三元及第,便是連中這解元、會元、狀元三元。
別的不說,那狀元只有一位,已經是極不容易了,而且那各州考官的眼界視野不一,別說各有私心,便是沒有私心,那口味見解也各不相同,若是那考官是個主和的,偏偏你洋洋灑灑寫了一篇主戰的,又或者那考官是個主戰的,你卻大談以和爲貴……
即便是你妙筆生花寫的花團錦簇字字珠璣,總是不入考官的眼,不取第一倒也罷了,有那倒黴的,不取你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讀書人若是真的想出人頭地,揣摩考官的心思也是一項必修的功課。
功夫卻在文章外,就是說的這個意思了,所以除了尋常考試外,爲了更方便做事,白抒懷閒暇之餘,各種山河地理,風俗人情的雜書遊記也看了不少。
白蒹葭見他臉色有一絲沉重,便想了想,開解道;“哥哥你不必擔心,這科舉之事,總是國家的大事,當時萬歲傷心過度,雖然耽誤了,想來是還要開恩科的。”
對於聞人天儀,白蒹葭還是很有好感的,對於一個英年早逝的聖明太子,對於誰都只能惋惜一聲。
白抒懷輕輕一笑,道;“你說的也是。”卻伸手擺弄着桌子上的棋子,道;“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如今雖然已經入了春,但是乍暖還寒,這個時節,最易春寒,你還是多注意下自己的身子。”
白蒹葭乖巧的點了點頭,又遲疑的看了白抒懷一眼,道;“祖父的身子可曾大好了……?”
白抒懷道;“最近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你不必擔心好好養身便是。”又看了一眼白蒹葭,溫聲道;“你的身子從來讓人擔心,如今這一番出去,倒是看起來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白蒹葭心裡清楚是那神秘莊園裡湖水的功勞,聽白抒懷這麼說,當下便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說婦人弱也,而爲母則強麼,想來我便是這樣的吧。”
看她活潑俏皮,白抒懷不由笑道;“你啊。”卻又沉吟片刻,才道,“這朝政之事,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白蒹葭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思慮過度耗了心神,當下便含笑點了點頭,白抒懷才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來,又低聲道;“若是要哄祖父他們開心,也是極容易的,便將你孩子抱回來也就是了。”
看着白抒懷出了院子,白蒹葭才嘆了口氣,伸手托腮,她又何嘗不想念自己的一雙兒女,雖然明知道立春跟藍纖雨都是極爲妥帖的人物,兩個孩子在他們手裡也是很安全的,但是卻不敢想不敢念。
再怎麼想念,也是徒增哀愁罷了,不過這被白抒懷一提,倒是讓白蒹葭眼睛轉了轉。
凌絕塵自打回了京都神出鬼沒的,若不是有幾次半夜她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人抱進懷裡,早上光那冷的不行的被窩,也看不出來睡着的痕跡。
月上中天,月光如流水一般流瀉在簡單清新的房間裡,鍍上了一層溫柔清冷的月色。
凌絕塵從窗子裡跳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白蒹葭正坐在桌子旁邊,披着一個青緞斗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樣子,他腳步輕巧的剛走到人旁邊,就看見白蒹葭鴉羽似的睫毛閃了閃,然後緩緩睜開了,不由心中一動,順手便將窗戶掩上,走到白蒹葭身邊,就看着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道;“回來了啊?”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凌絕塵心中溢滿了溫情,低低的嗯了一聲,順手將人抱進了懷裡。
白蒹葭也不知道凌絕塵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不過如今既然是她有事相求,她也不會做出拂了凌絕塵心思的事情,當下稍微調整了一下讓自己覺得更舒服一點的姿勢,思慮一下,才委婉開口道;“如今已經是三月了,說起來我們離開秋水村已經快一個月了。”
凌絕塵輕輕的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白蒹葭早就習慣了他冷淡的樣子,既然開了口,後面就自然順暢了很多,當下秀眉一彎,淺淺笑道;“也不知道離兒跟慎兒長成什麼樣子了,都說這孩子是一日一變的,這一個月不見,也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了。”
其實兩三個月的孩子,那來什麼記得不記得,不過在父母的心裡,這孩子自然是心尖的肉,這什麼時候認得自己,什麼時候能開口叫爹孃,也是一件極爲讓人掛念的事情。
還沒等白蒹葭繼續說下去,凌絕塵垂目看了她一眼,眼睛卻是一如既往的深黑沉靜,倒是讓白蒹葭不由一個晃神,就聽凌絕塵低聲道;“你想他們了?”聲音平靜無波,聽在白蒹葭心裡,卻不由微微一愣,才笑道;“我……”就聽凌絕塵道;“有立春看着他們,吃得飽穿的暖,有什麼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