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門外一個翠衫女子,正是張翠翠,手上提着一個草籃,臉上有些憔悴之色,但是整體精神卻還好,容貌秀美,更是如一朵花兒一般引人憐惜。
張翠翠走進屋中,杏娘將那草籃上蓋着的稻草一撥開,只見露出幾個圓滾滾的雞蛋出來,不由眼睛一亮,就聽張翠翠道;“嫂子,這些雞蛋給你補補身子。”
白蒹葭在這個小姑娘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不過此時眼看這少女雖然比起自己走之前是清減了一些,但是整體精神卻更好了,仔細說起來就好像。欲。火重生了一樣——以前總是懵懵懂懂的不斷幹活又幹活,此時卻雙目明亮,精氣十足,雖然舉止說話仍然極爲溫柔,卻能夠讓人感覺到,這個秀雅少女,跟白蒹葭剛來秋水村時候的那個默默剁豬草的少女已經截然不同了。
這種不同並不僅僅在衣着打扮上,同時也是在精神行事上面。
張翠翠將那草籃從杏娘手裡拿了回來,笑道;“你也是兩個人的身子,讓我來吧。”
卻走到一個櫃子處,將草籃裡的雞蛋一個一個的放了進去,卻又道;“嫂子你的身子可還好?大夫怎麼說?”
她說話微微有一些生澀,不過能夠聽到張翠翠這樣的話,白蒹葭還是挺高興的,免不得又把剛纔跟杏娘說過的話又跟張翠翠說了一次,倒是看着張翠翠眉眼陡亮,嘴角微勾的樣子,白蒹葭的心裡卻忽然生起了一絲罪惡感。
她自然知道張翠翠以爲她肚子裡揣着的是老張家的種,是她哥哥的親兒子,所以便將所有心思都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也或多或少的利用了這種心思——雖然看着張翠翠日子實在太過艱難未免伸出手來爲她計劃了一番,但是更多的卻都是爲自己考慮一條後路,依仗的也不過是自己肚子里名義上張召金的孩子。
不過看凌絕塵離開的樣子,白蒹葭便明白以凌絕塵的。性。格,斷然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冠上別人的姓氏,心中簡直後悔的不得了。
讓你喝酒,讓你被那過於美麗的月。色。迷了心竅……
白蒹葭臉。色。微紅,垂下眼來,掩飾性的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在平直城裡見到鳳姐兒了……”
張翠翠哦了一聲,淡淡的道;“他們去找大人的時候,來找過我,不過聽說我那時候病的厲害,他們就直接離開了秋水村,想不到居然去了平直城。”
她說話的口氣卻是極爲冷淡,好像一點也不爲張家的事情開心,也一點也不傷心。
似乎就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在隨意的說着一些八卦,便是那八卦也有些三姑六婆說的眉飛色舞,她神。色。卻淡淡的,倒是讓白蒹葭想起立夏來。
這種淡淡的疏離倒是有幾分相似。
張翠翠便將那家中的事情跟白蒹葭說了,原來倒是個跟白蒹葭想的相差不遠。
只是他們去找了張翠翠,當時張翠翠正中了暑,起不了身,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張玉鳳便拿了她兩套衣服幾兩銀子走了,她心中卻明白的很,只是也說不上傷心,倒是桂枝兒跟桂花兒爲她憤憤不平。
後來聽說小楊氏等人被放了出來,她也不覺得開心,小楊氏一家四口離開秋水村的時候,陣仗倒是鬧的很大的。
小楊氏是個極愛面子的人,當時被朱小姐派人送到縣衙去,只覺得一輩子沒那麼丟過臉過,好不容易仗着女兒翻了身,又自覺攀上了平直城裡的大人物——這也是自己兒子有本事才能攀上大人物,平時別說馬英輝,便是家裡跟通縣裡的人能搭上一絲半點親戚關係的都恨不得人人皆知,更何況如今馬英輝那樣的位置!
她也不覺得自己女兒是給人做外室丟臉,只覺得什麼時候女兒一旦爲馬英輝生下一兒半女,自然能夠進門,只要能夠牢牢抓住馬英輝的心,那馬伕人又有什麼辦法?
她便帶着兒女趾高氣揚的走了,不過她倒是沒想錯,這秋水村裡倒是有不少人羨慕她的,也有那比較守規矩的卻暗自對他們二人指指點點,她也只當作別人是嫉妒她,半點都不往心裡去。
張翠翠看了白蒹葭一眼,道;“我在舅舅那裡借了幾十兩銀子,將家裡的祖宅買了下來……”她看着白蒹葭驚訝的看了自己一眼,心中雖然有些惶恐,但是也有一些激動,便道;“那宅子本來是我哥哥辛苦經營經商攢下來的銀兩買的,當時……也就罷了,總不能讓你老住在這破落的小土屋子裡。”
白蒹葭看着張翠翠,心中倒是有些感動這麼個軟弱的女孩子竟然有爲了自己算計的一天,心中還是有一些開心的,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顫抖,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道;“你做的很好。”
眼前的少女不敢置信的看了白蒹葭一眼,眼中驀然綻開了巨大的歡喜光芒,讓人想起朝霞下的花朵。
白蒹葭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女子平時被欺凌慣了,看上去倒是軟軟弱弱的,但是一旦有了想保護的人,卻比任何人都來的勇敢了,卻不由笑道;“舅舅?”
張翠翠點了點頭,便將事情講給了白蒹葭聽。
原來她中暑之時,楊氏的哥哥總算是騰出手來看她,楊大威兄弟親自來了一次,聽說她被賣去做了奴僕,十分惱怒,要找小楊氏理論——再怎麼張翠翠也是好端端的姑娘,這給人伺候人成什麼樣子?
不過張翠翠卻攔住了他大舅舅和小舅舅,她得了白蒹葭這段日子的教導,也算是有了些許心思,便將這些年的事情揀了些重要的斷斷續續的告訴了他舅舅。
知道張翠翠這般年紀竟然還被小楊氏留在家裡做事,婚事也被耽誤了,更是惱怒的不得了,說要回通縣去找楊家兄弟算賬,被張翠翠攔下了,又勸解了一番,他舅舅見張翠翠這般溫柔懂事,感動之餘也有一些懷疑,倒是張翠翠坦率的將白蒹葭的事情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