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雪素來心高氣傲,那簡青樹又從來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她雖然平時看不上簡青樹,但是一旦又鑽出個蕭新月來跟她搶人,這口氣雲香雪卻是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的。
如果是換了其他尋常的小姐,便是在家中養幾個小的,只要不鬧出庶長子之類的事情來失了兩家臉面,都是懶得去管的。
但是一旦雲香雪發現對自己千嬌萬寵的簡青樹竟然默默的養了另外一個,那場面……
嘖嘖,如果說雲香雪能吞下這口氣,承認蕭新月,白蒹葭是不相信的。
而且換句話說,白蒹葭也相信,蕭新月如果肯給這麼一個城守之子做小,她也就不是蕭新月了。
真愛這個詞,用的好了,卻是再厲害不過的武器了。
白蒹葭看着紙上自己順手寫下的要點。
如以真愛爲名頭,將簡青樹蠱惑得與雲香雪悔婚,便是有趣了。
若是別的世家子弟,稍微有些腦子的,也會分得清楚正妻和寵妾的區別,那寵妾在怎麼寵愛,稍微想在官場上有些前途的,都不會拂了正室的面子。
但是偏偏簡青樹秉。性。軟弱,又被雲香雪指使了那麼多年。
以白蒹葭對這種人的瞭解來說——一旦有人投其所好,爲了維護那本來非常渺小,但是刻意吹得高大的男子氣概,往往會做出很多旁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來。
想到送蕭新月回去時候簡青樹的責難和舉止,白蒹葭基本已經肯定,簡青樹這人,在蕭新月的故意誘惑中,已經陷入了狂熱的自大中了。
這種狂熱——
白蒹葭眼睛一眨,淺淺一笑,看向凌絕塵,軟聲道;“你說簡城守會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悔婚呢?”
就算簡青樹被豬血糊了腦袋,但是簡旭也是明白人,不過如果遇到蕭新月,這簡旭能明白幾分就不好說了。
不對……
眼眸微沉,雖然沒有見過簡旭,但是蕭新月……
白蒹葭抿了抿脣,有一絲無奈的看着桌子上的紙張,看了凌絕塵一眼,嘆氣道;“你說我到底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本來以爲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些農家生活,偏偏還能撞上這些冤家。”
說道冤家,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無奈。
本來她可以不管的,她有那神秘莊園,實在沒有辦法,就到深山裡躲上一段時間也就是了。
但是除了要等素問外,讓白蒹葭更加憂鬱的是。
從小受到聖人教導,雖然白三思教導她們兄妹的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但是白蒹葭也實在做不出來,因爲自己的一己私心,看着平直城因爲蕭新月這個禍水而陷入戰亂中。
簡青樹這種人,智商不足被人玩弄在股掌間白蒹葭是沒有絲毫同情的,一個人總是要量力而爲,若是爲了虛僞膨脹的虛榮,所付出一些代價,也是理所應帶的事情。
但是這種人偏偏因爲自己的身份,牽一人而全城……
不管中間蕭新月到底做了什麼,但是簡青樹若不是腦子不足,也不會被蕭新月挑上,白蒹葭有些惡毒的想。人總是越缺什麼越想要什麼的,甚至爲了維護那種虛無的感覺,而做出很多明明不應該的事情。
他爲了自己背叛一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其實也背叛了他。
凌絕塵眼眸溫柔的看着正皺着一張小臉寫寫畫畫的女子,臉上有一些無奈之色,但是思考時候咬着紅脣的模樣真是可憐又可愛。
雖然總是說着天性涼薄,但是真正天性涼薄的人,那裡會將那些平民的性命看在眼裡。
白蒹葭總算是寫好了信,瞅了一眼凌絕塵,眨了眨眼睛道;“你來抄一次。”
凌絕塵看着白蒹葭扔在自己面前的紙張,看了看白蒹葭,又看了看信紙。
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寫完了小字,是很標準的梅花小簪。
他伸手抓了筆,白蒹葭看着他抓樹枝一樣的手法,頓時眼角一跳,就看見凌絕塵將那羊毫在她研好的墨汁裡一陣翻滾,直將鼻尖浸的透透的,黑潤飽滿,白蒹葭甚至可以看見凌絕塵將那筆從硯臺裡拿出去的時候那一滴戀戀不捨得墨汁。
眼角一跳,心中剛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白蒹葭就看見凌絕塵深吸了一口氣,落筆驚風雨,字成泣鬼神。
白蒹葭也不知道風雨是不是被驚到了,但是……
她看着桌子上的自己,深深的覺得,反正自己是要哭了。
只見本來微黃的宣紙上,幾條偌大的墨痕好像蚯蚓一樣扭來扭去,明明一筆到底但是到了最後卻生了心死,一個飛挑了上去。
白蒹葭辨認了半天鋪滿了半篇紙的蚯蚓,總算認出那是自己交給凌絕塵的信件裡的頭一個字。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凌絕塵一眼,就看見少年一臉專注的在宣紙上——畫蚯蚓。
俗話說見字如見人,大昭不管文臣武將,都是在字上下過功夫的,凌絕塵雖然不比白蒹葭,甚至比不上大多數人,但是他一手字也說不上清俊端方,但是比較特別的是矯若驚龍鐵畫銀鉤,中間有一股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殺伐之氣,力透紙背,是很獨特的。
白蒹葭看了凌絕塵那滿紙蚯蚓一眼,忍痛拍了拍頭,她也是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總覺得凌絕塵有一些微妙的不對,但是看凌絕塵的撒嬌撒癡,也沒什麼不對勁,但是心中總有一絲違和感在告訴她這不對。
所以她決定再試試凌絕塵。
……
這是一種對自己的折磨,白蒹葭痛苦的想。
從小到大的教導讓白蒹葭對凌絕塵這種無論是握筆,下筆,還是滿紙的‘蚯蚓’充滿了一種不忍目睹的痛苦。
當一個人習慣了以某種高要求來要求自己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孩子在這件事情上做出非常糟糕的事情,那種我眼睛都瞎了不忍心再看的感覺真是……
白蒹葭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想把凌絕塵那張蚯蚓紙搶過來撕掉的感覺壓了下去,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又默默的找了一張宣紙出來,低頭將剛纔的信件在心中默唸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