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婆子奶孃了,便是素問靈樞這樣學了十幾年的醫娘已經是很難得的,更何況是張華兩家的弟子,別說請來看孩子了,費明珠若說自個兒,連這麼一個像樣一些的醫娘也是不認得的。
白蒹葭只是將事實說出來,但是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好像一個巴掌一樣直接甩在了費明珠的臉上,輕輕巧巧的就將兩人之間劃出了巨大的鴻溝。
費明珠心中恨得發狂,心想你不過是仗着投胎的好,若是自己處在她那個地位上,又那裡不如白蒹葭了?
不過雖然心中恨得厲害,但是聽白蒹葭這樣一條條的擺出來,也是噎的費明珠無話可說,當下沉默許久,才緩緩的道;“雖然比不得這些人,但是姑姑愛護小公子的心思……”
愛護凌慎之的心思,或許是有的。
白蒹葭輕聲道;“你就將我的話帶回去給老夫人,素問,你送費小姐回去吧,也正好將我這的意思帶給老夫人。”她卻忽然笑了一下,輕聲道;“唉,看着老夫人將心思都放在我這孩子身上,怎麼不愛護下費小姐,早日爲費小姐尋門親事呢。”
她說的輕巧,但是費明珠卻瞬間臉色一白,目光落在青繡幕上,幾乎要透過那青繡幕將白蒹葭千刀萬剮了,身子晃了晃,勉強道;“不勞姐……操心了,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了。”卻又想了想,道;“這奶孃丫頭,也可以去婆婆院子裡照顧孩子的。”
白蒹葭打了個呵欠,覺得睏倦的很,聽她這麼說,卻反倒笑了,果然是不懂規矩,卻懶得說話,擺了擺手,讓人把費明珠送了出去。
費明珠雖然不願,但是眼看素問似笑非笑的神色,頓時也不敢多說,只是道;“你的話我自然會帶給姑姑的,只是你難道不考慮下姑姑的一片愛孫之心麼。”
白蒹葭倒是笑了,這是要將不孝的帽子往他身上扣麼,當下便淡淡的道;“我這做兒媳婦的,便是擾了我的清靜就擾了,讓孩子去擾了婆婆的心思,纔是大不孝呢,費小姐你怎麼這麼糊塗。”
當下招了招手,道;“素問,送費小姐回去。”
素問應了一聲,費明珠還想多說,最後卻一跺腳,說道;“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旁邊的丫頭小環吐了吐舌頭,道;“這人是誰啊,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凌家當家呢。”
白蒹葭笑了笑,將身上的薄被拉了拉,因爲房間裡生着火盆,倒是暖洋洋的,心中卻默默的道,也不知道那費明珠到底會回去說些什麼,不過說些什麼她也總是不在意的。
本來總是有那麼一場的。
白蒹葭虛無一笑,就聽身邊有人道;“年紀小沒帶過孩子並不是理由,做得不好就是不好。”
才從十幾年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笑着看了蘇晚雪一眼,低聲道;“你已經做的很好啦,只是這孩子……有時候你費盡了心思,養出來的也未必能夠如你所願。”她拍了拍蘇晚雪的手,又道;“想來是路上吃慣了獸奶,一時改不過來也沒什麼要緊的,我聽說那吃獸奶長大的孩子,往往還比其他人強壯幾分。”
蘇晚雪聽她這麼一說,頓時雙目一亮,看向白蒹葭,就看着白蒹葭顰了顰眉頭,道;“怎麼還沒回來。”
蘇晚雪知道她說的是凌絕塵,當下便道;“那位公子……”
白蒹葭笑了笑,看了蘇晚雪一眼,道;“路邊撿回來的。”
蘇晚雪聽她這麼一說,便知道她不想多說,當下也不多問,眼睛眨了眨,道;“我去給你看看?”
白蒹葭揚了揚眉,道;“不用了。”
正說着,就看見凌絕塵正提了一個紅衫少年從林中走了出來,那少年手中,還死死抱着一個酒罈子。
白蒹葭看見那酒罈子,頓時便笑道;“雲公子,是不是竊酒人的事,就不算偷呢?”
雲春水死死抱住懷裡的酒罈子,聽白蒹葭這麼一說,便嘿嘿笑道;“不算不算,自然不算,這風雅的事情,怎麼能算呢。”
那罈子酒是朱顏準備的菊花酒,雖然比不上風泉樓的花酒,但是也頗有風味,菊花酒又稱長壽酒,有養肝明目、健腦延衰等功效,是藥酒的一種,朱家素來擅長藥膳,在這藥酒上也自然有獨到之處,只是朱顏最近因爲九公主的緣故身份水漲船高,他人又懶惰慣了,這菊花酒菊花糕都是爲了感謝白蒹葭送他上品食材才特意準備的,除了尋常的菊花糯米外,還加入了一些地黃,當歸,枸杞等藥,配料也是朱家秘傳的方子,除了最核心的幾個人,就算尋常的朱家人,也是不知道的,而朱顏一年也不過釀了九壇酒,白蒹葭這一小罈子雖然不多,但是在外頭也是極爲難得的。
剛纔蘇晚雪準備的菊花酒被雲春水順了去,便又去取了一壺過來,倒是還剩下大半罈子,如今看這樣子,大半罈子都在雲春水手裡了,看着雲春水這幅樣子,想要他交出來也不容易。
白蒹葭似笑非笑的看着雲春水,雲春水牢牢抱住手裡的酒罈子,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拼着被打一頓,這半罈子酒也不交出去。
不過看了一眼帶着紗帽的少年,雲春水心中掠過一絲狐疑,看白蒹葭穿着打扮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村婦,但是怎麼有了朱顏的句話就不說,身邊竟然跟着這麼一個武功高強的少年?
雲春水其實有把握在偷了酒後迅猛跑掉的,但是那車伕十分狡黠,他一摸入小油車頓時便被發現叫喊了起來,他也是沒忍住,當時取了酒也沒封完,空氣中還有着菊花酒的香味,雲春水就自然忍不住先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然後他就被凌絕塵抓了個正着,經過開始在亭子裡的交手,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的雲春水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雲春水總算是明白貪杯誤事這個事情了。
就算是以他的浪蕩隨意,聽着白蒹葭的聲音,也難得涌現了一絲羞愧。
不過,雲春水看向凌絕塵,爲什麼總是覺得有幾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