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看着朱樂節。
硃紅色的衣裙,頸脖處圍着一條白狐毛的雪白圍巾,越發顯得臉白似雪,下巴鋒銳。
那一身紅裙不但沒有爲她增加一些暖色,反而顯出某種凌厲的清冷氣息來。
朱樂節擡着下巴看着你的時候,那鋒銳的下巴簡直好像一把刀一樣。
整個人雖然看上是舊病在身帶來的柔弱,但是那種鋒銳如刀的氣質一旦不加掩飾的顯露出來,便是見過戰場的人,也未免有些驚心。
白蒹葭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絲無害的微笑,還沒開口,一旁的凌絕塵已經伸手將她拉到伸手,睜着一雙黑亮的眼睛看着朱樂節。
朱樂節看向白蒹葭,又將目光落到謹慎的盯着他的凌絕塵,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裡。
凌絕塵雖然傻了,但是正因爲如今的天真無垢,加上平時磨練下來的敏銳,第六感反而比平時更加敏銳了,朱樂節只是心念一動,他就已經將白蒹葭護在了身後,毫不猶豫的瞪着朱樂節。
……
白蒹葭正想說句什麼,就聽噗哧一聲,卻是朱樂節笑了出來。
白蒹葭有些疑惑,這朱樂節少年老成,又經歷多許多風浪,他命途多舛,使得擁有着他這個年紀遠不應該有的陰沉狠辣,白蒹葭乍聽到朱樂節這麼笑了一聲,倒是大出意外。
就聽朱樂節撫掌笑道;“你看看那,這樣子,簡直就跟我母……母親養的那隻叫做小白的波斯貓兒一般。”
白蒹葭一默。
拿波斯貓兒來比凌絕塵,朱樂節你確定你眼睛沒問題?
這人就算是動物,也是黑豹……
白蒹葭心中念頭未絕,扭頭看向凌絕塵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將剩下的半句話吞了下去。
好吧,凌絕塵沒有被她三斧頭拍成傻子之前,的確是一直矯健敏捷的黑豹,但是此時他雙眸黑亮,雙頰更是因爲生氣而鼓了起來,看上去實在是秀麗可愛的很,又是一身素雅女裝,倒是讓白蒹葭想起他逗弄過的那隻翡翠眼眸的黑貓。
總覺得凌絕塵現在的感覺跟那隻翡翠異瞳的黑貓兒有種微妙的相似。
竟然一時說不出來反駁朱樂節的話語。
想到那隻黑貓,白蒹葭的心裡不由掠過了一絲陰影,黑貓者,驅邪破陰,往往會出現在發生不好事情的地方。
她在竹外居已經見過那隻黑貓三回了,難道是預示着竹外居將會發生什麼事情麼……?
白蒹葭眼眸微沉,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聽朱樂節這麼說,不由只是輕輕一笑,朱樂節笑夠了,纔開口對白蒹葭道;“張夫人可決定了?多的不敢說,但是在京城裡要保你二人錦衣玉食的我還是能做到的。”
還是問白蒹葭要不要跟她回京城的問題。
如果白蒹葭真的是敗落家族之女,嫁給這麼一個農人是怎麼都不可能甘心的,倒是未必一定是嫌平愛富,只是這些人的心裡,都有某種獨有的驕傲,與其在秋水村這裡受那小楊氏等人的氣,還不如進京城裡圖個安靜。
而且作爲一個官家之女,和尋常農女最大的區別是他們的眼界問題。
就算白蒹葭自己有些本事,但是畢竟是個女子,就算再怎麼有教養孩子的本事也養不出孩子的寬闊眼界,有很多事情,只有自己出去看了才知道了曾經的驕傲輕狂大多是坐井觀天。
京城裡的先生,讀書的氛圍,也不是秋水村這種地方能比的。
白蒹葭也清楚,如果跟了朱樂節去京城,日子跟在這裡自然是大不相同的,不過她千辛萬苦才從京城裡逃出來,自然不會想回去,不過既然開口的朱樂節,就不由白蒹葭不仔細斟酌下拒絕的話語,祗恐怕一句不慎惹惱了朱樂節,自己想要的安穩日子可就再也不能安穩了。
白蒹葭略一沉吟,將氣鼓鼓的凌絕塵拉到一旁,對朱樂節嫣然笑道;“朱小姐如此重情重義,妾身愧不敢當,照例來說,不該拒絕,不過……”
她不過一出口,就看見朱樂節臉上冷了幾分,眉毛一揚,看着白蒹葭,白蒹葭心中雖然有一絲緊張,但是並不覺得害怕,只是看着朱樂節這樣情態,臉上也應景的做出幾分萎縮來,低聲道;“不過妾身身子不方便,只怕路上出什麼事情……而且我相公方纔入土,照理來說,也是要守上三年的。而且……”
又是一個轉折,朱樂節哼笑一聲,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鎏金手爐,感覺到裡面的溫暖,哼笑道;“有什麼話就只說,不過而且的,聽着也麻煩。”
白蒹葭抿了抿脣,從朱樂節淡淡一笑,她臉色蠟黃,但是這一笑卻是眼波流動,秋水****,倒是讓朱樂節心中一動,好漂亮的一雙眼睛,正要看她眉目五官,就看見她已經低下頭去,不由嘴邊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玩味笑容道;“有什麼話就直接說,這樣轉來轉去,無聊得很。”
白蒹葭嗯了一聲,還是盯着自己繡鞋上的一點繡花,低聲道;“靈姑娘的身份,我想朱小姐你也早就心裡有數吧,她如果出現在京城裡……”她頓了一頓,飛快的擡頭就看見朱樂節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爐,眼眸微閃,又飛快的低下頭去,好像從來沒有擡頭一樣,低聲說道;“靈兒如果出現在京城裡,讓有心人知道了,也對你沒什麼好處吧。”
朱樂節一頓,緩緩將手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蒹葭,卻忽然笑了一笑,白蒹葭聽着那手爐叮的一聲,心中一緊。
旁邊的凌絕塵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絲嫌惡,一旁的寶琴身子一抖,垂下眼去。
朱樂節雖然平時冷冷淡淡的對丫頭都不怎麼上心,但是隻有貼身服侍了她多年的人才知道病弱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顆多麼喜怒無常的心。
眼看朱樂節揚起下巴那一笑,寶琴便知道朱樂節是生氣了。
心中也有些明白,朱樂節是個多麼驕傲的人。
她既然開口對白蒹葭說了,怎麼容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