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是白蒹葭身邊最值得信賴的人。素問身爲她的貼身大丫鬟,跟她形影不離,要騙過凌母幾人容易,要瞞過一直在她身邊精通醫術的素問很難。
雖然很難,但是真的打發了兩個小丫頭趁素問忙碌的機會偷偷逃走的機會還是有的,但是她逃走之後的身份路引也是個極大的問題。
白蒹葭反反覆覆的推演了不知道多少算計,其中最大的問題是……
依白蒹葭對素問的理解,就算自己真的瞞過素問詐死脫身成功,讓素問知道自己的死,依素問的性子,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白蒹葭導致一屍兩命,十有八九會引咎自刎陪葬。
他的父兄,雖然寵愛她,但是白蒹葭也要考慮父兄的立場,就像她重生之後就不會因爲自己事情耽誤白抒懷的仕途一樣,這些事情,她可以告訴素問,但是她絕對不會告訴自己的父兄,雖然父兄會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但不會像素問一樣決絕。
看着素問如春花初綻的笑容,白蒹葭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白蒹葭醒來之後,只考慮了一個時辰就已經決定自己不會再想在凌家呆下去了,所以她很快就決定了裝病離開凌府,但是離開凌府容易,她一個孕婦,真的要毫無破綻的徹底離開凌家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一旦生下了凌慎之,甚至她有孕的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她要帶着凌慎之離開凌府都不可能了,畢竟就算是再窮困的農家,也會將男孩兒視爲命根子。
但是要她跟重生之前一樣,孝順凌母到凌母病死,然後多方籌劃遠嫁了凌纖纖和費明珠,本來以爲可以過幾天舒心日子。結果還是落得慎兒身死,自己傷痛之下觸柱身亡的下場,如今好不容易重生,要眼睜睜的看着凌慎之因爲揹負凌家嫡子的身份而死在戰場,白蒹葭是決然不肯的。
她並不在意凌絕塵,雖然十幾年的夫妻,外人也說是舉案齊眉,但是她卻明白實際上,他和凌絕塵之間並沒有多深的感情,他重視她背後的白家尊重她是掌家正妻,很少過問家裡的事情,她則敬重他是爲國而戰的將軍,雖是舉案齊眉,到底沒什麼恩愛繾綣,甚至說白了,凌絕塵一年到頭在京都居住不超過三個月,這三個月裡,他們往往一天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甚至更直接的說一些,白蒹葭和凌絕塵一年所說的話,還沒有白蒹葭和凌慎之一天所說的話多。
感情淡漠,可想而知。
在馬車上的時候,白蒹葭就決定了要詐死脫身的方法,多方考慮之後,白蒹葭最後還是告訴了素問。
她擁有的時間很短,不會超過四個月。
只要她的肚子藏不住了,總會有些風言風語出去,那樣就算是凌母在不喜歡她,也會將她接回去。
只要生下了凌慎之,她照樣是有嫡長子傍身的正室夫人,尊榮至極,但是她想帶着凌慎之離開凌府,不在步入上輩子的後塵,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們現在,就是要在那些風言風語還沒有開始之前,從這個地方脫身。
白蒹葭看着素問的笑顏,心裡知道這詐死脫身之計算是成了八九成,也不由自主好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極輕鬆的笑了。
弦月如鉤,碧波如鏡,笑靨如花。
她雖然看錯了凌絕塵,但是好的是她沒有看錯素問。
只要素問願意幫她,她有信心事情會處理的很漂亮。
漂亮到——如果她和素問不說,所有人都會以爲白蒹葭天花而亡。
素問的微笑只是一剎那,瞬間又恢復了她冷淡自持的模樣;她偏頭想了想,看着白蒹葭道;“至少要一個月,其中半個月我爲你調養身子,至少等你身子穩妥了,再考慮詐死之事,孕事初期最是不穩,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在外頭也不好調養。”
白蒹葭點了點頭道;“依你說的。”她看了素問一眼,心心念念這麼久,一時放下心來,剛纔喝的安胎藥裡也有些安眠的藥草,此時藥力上來就覺得有些睏倦,揉了揉眼睛,就看見素問把外間暖閣的窗戶打開了些許,回頭道;“畢竟這地方風大,夜裡寒涼溼氣又重,我當時就覺得這地方太清靜了沒有杏花林那邊好,不過這房間還好,行事也方便些。小姐你可想好去那裡了?”
白蒹葭微微一笑,將書卷放在書案上壓住,打了個呵欠,慢慢說道;“聽說蘇南那一帶氣候溫熱,很適合居住,又是魚米之鄉,人傑地靈的,小時候我從書上讀到就總想去看看接天蓮葉映日荷花,只是……如今得了機會,倒想去看看。”她那樣的身份,別說去蘇南了,就算是離開京都,也不過是去寺廟裡祈福罷了,前世她活了近三十年,大半輩子都消磨在了凌府中。
素問看她接口的極快,不由笑道;“你倒是都打算好了。不過蘇南的確是個好地方,既適合小姐你養病,也適合小少爺讀書。”
白蒹葭躺在牀上也不管素問能不能看到就點了點頭,道;“素問你有什麼好地方麼?”,只覺得倦意越來越重,慢慢的眼皮已經合上了。
眼看白蒹葭已經困得不成樣子,素問道;“只是如今姑爺正在南方駐守,向風城離蘇南不十來日的路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白蒹葭擺了擺手,不以爲然的道;“我們在蘇南尋個小地方住下來就是。再說我們去蘇南,慢慢走也要兩三個月,那時候他早就回京都了,以後人海茫茫的,那裡那麼容易撞見。”再說她就算到了蘇南,也自然是要安穩養胎深居淺出的,而年底向風城大捷之後,凌絕塵就離開了南方被調往了北方,如果她籌算沒錯的話,等她生完凌慎之,凌絕塵早就回京都去了,然後後面十幾年都沒回過南方,雖然會和凌絕塵共處南方大概幾個月,但是幾個月後可是天南地北再不相見,安全的很。
她嚮往蘇南已久,可不願意爲了凌絕塵這麼一個人就輕易放棄,將白蒹葭已經疲倦不堪眼睛都閉上了,素問遂不再言語,守了一陣子,才關了窗戶,爲白蒹葭掖了掖被角,收了藥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