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時空裡,在香江迴歸過程中,最能攪風攪雨,最能拖後腿的商業勢力,非怡和這個自稱“一直代表殖民地時代的香江”的老牌英資洋行莫屬。
首先在1984年3月28日,正值香江前途問題談判的關鍵階段,怡和將公司的註冊地從香江遷移到英屬自治區百慕達,給香江的經濟環境帶來了劇烈的震盪。
等到1987年3月27日,怡和又開始玩起了股票的數字遊戲,宣佈1股送4股b股,b股面值爲2角,僅相當於怡和a股面值的十分之一,但擁有與a股相同的投票權。
怡和發行b股的計劃,立即在香江引起軒然大波。4日後,李半城旗下的長江實業與和記黃埔也有樣學樣,宣佈發行b股。
這些大財團的動作,被理解爲有“減持a股,增加b股,徹走資金”的意圖,隨即引起一些中小型上市公司的跟風計劃,觸發了股民拋售股票的浪潮。
在強烈的反對聲中,長實與和黃在4月7日舉行記者招待會,宣佈自動取銷發行b股的計劃。
第二天,香江聯合交易所和證監處發表聯合聲明,不準新b股掛牌。
於是,怡和的b股計劃胎死腹中,但造成的惡劣影響卻覆水難收。
但老奸巨猾的怡和,並沒有就此放棄資本外逃的打算,只不過把整個計劃分成幾步走,讓外界看起來不那麼刺眼。
當時,整個怡和系的股票都屬於香江第一上市,需要接受香江證券條例的監管,換而言之,香江是怡和的主要監管中心。
爲了豁免香江證券條例的監管。怡和與香江的證監當局,展開了歷時長達5年的激烈角力。
第一步就是在1990年5月,怡和宣佈把倫敦做爲第二上市。改用國際會計準則編制公司賬項,並改用美元爲計算單位。接着又先後在澳洲悉尼和新加坡上市。
第二步就是在1991年3月。怡和準備將第一上市地位從香江遷往倫敦,並申請在香江上市豁免。
爲此,怡和建議香江爲自己設立一種名爲“純買賣公司”的上市公司類別,只受海外的上市規則監管,但不受香江的上市規則、收購及合併守則,以及公司回購股份守則的約束。
同時怡和發出威脅,如果這個建議遭到拒絕,它將不惜取消在香江的上市地位。
去掉各種掩人耳目的花樣。怡和的核心邏輯其實非常簡單,也就是它在香江做生意,賺香江人的錢的同時,不接受香江的監管。
怡和的要求,當即引起香江輿論的強烈反應。
誰也不傻,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將像之前發行b股計劃那樣,勢必引得更多上市公司進行仿效,嚴重破壞香江市場的完整性,並對小股東造成不公。
到時候。香江真要變成一個空殼子了。
爲了緩和社會輿論的壓力,怡和承諾,在撤消香江第一上市地位後的三年內。繼續遵守香江的收購及合併守則。
1992年9月7日,怡和控股在倫敦第一上市正式生效;翌日,香江成爲怡和控股第二上市地區。
因爲第二上市公司主要依賴第一上市當地監管者監管,所以香江的監管機構退居次席。
表面上看起來,怡和可以歇一歇了,整個事件以乎暫告一段落。
但在1994年3月24日,怡和邁出了最後一步,在怡和宣佈遷冊百慕達即將屆滿十週年之際,怡和控股發表了其在香江逾一個半世紀以來。最具震憾性的聲明:決定從1994年12月31日起,終止怡和股票在香江的第二上市地位。撤離香江股市。
怡和這個聲明再次對香江股市造成衝擊,原本上升中的恆生指數。一度急跌400點。
就這樣,在中國撈了100多年金的怡和,華麗麗地從香江跑掉了,留下了各種惶恐不安的一地雞毛,但相關各方除了幹瞧着,什麼辦法也沒有。
對比怡和的這種所作所爲和德行節操,唐煥口中所強調的“香江第一財團的責任”,其深層次的含義,不言自明。
怡和在他的掌控下,自然不可能再興風作浪,給本來就異常複雜的香江局勢火上添油,連累得普通人想過安生日子也不行了。
尤德上哪知道,唐煥心裡還有這些彎彎繞繞。在他看來,既然英國政_府都在推行英國國有資產的私有化,那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怡和,換了個資本雄厚的東家,未嘗不可接受,只要繼續保證它的英國屬性,以及英國股東的權益,就算成功地亡羊補牢了。
至於西門.凱瑟克的四處奔走、上躥下跳,其動力來源無非就是把怡和一直視爲自己家族的祖業,不容外人染指罷了,眼界和格局太小。
不得不說,這就是政客和商人在思維出發點上的差異之處了,西門.凱瑟克可能還不明白,自己越是跑到尤德那裡施加壓力,就越是表露出自己在香江所能發揮作用的貶值。
既然氣氛良好,談的投機,那在車上的這段時間明顯不夠用了,於是,知道唐煥花費不到兩個小時從寶島飛到香江的尤德,毫不客氣地跟隨對方來到辦公室,品茶論道,以趁熱打鐵地套一套交情。
關於怡和的情況,唐煥除了大原則之外,便以“具體情況還沒來得及聽取彙報”爲由,避而不談了。
尤德不以爲意,因爲他還有其它話題,想和唐煥溝通。
“據我所知,唐先生來香江投資,差不多有三四年了,不知道你對香江的未來發展,有什麼希望呢?”尤德放下茶杯,話鋒一轉問道。
“尤德爵士這麼一問,我還真有一個想法。”唐煥沉吟着緩緩回答,“那就是關於高素質人才方面的。我名下公司的高科技特性,決定了對此的敏感程度,而招聘願望一直都有種得不到滿足的感覺。”
“必須承認。香江的高等教育仍然處於十分落後的階段。”尤德點了點頭,“目前香江只有兩所認可的大學——香江大學和香江中文大學。至於專科學院則只有理工學院、嶺南學院、樹仁學院和香江浸會學院等,可謂寥寥無幾,這就使得只有百分之二的香江中學畢業生,能在本地享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說到這裡,尤德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聽說,你一直在積極運作香江演藝學院的項目?”
“是有這麼一回事,我在香江有一家娛樂公司。自然會熱心一些。我發現香江在培養表演藝術人才方面,一直都是邵氏藝人培訓班、tvb藝人培訓班、前麗的藝人培訓班等等這些商業機構,自發地承擔任務,對公司而言算是自產自用,但對藝人而言,往往缺乏一個正式承認的資質,造成人才流動的不方便,也缺乏國際高度的格局。”
唐煥仔細地解釋了自己的初衷後,苦笑一聲,“但可惜的是。成立一家高等院校,並非僅僅依靠資金便能啓動項目的,官方的反應。似乎一直都不太有效率。”
“上任之前的問題。我不清楚,但我承諾,成立香江演藝學院的事情,我回去後就着手推動。”尤德當場拍板決定,現成的政績擺在面前,他沒有理由放過。
“那自然是好。”唐煥打了一個哈哈,心說香江演藝學院要是能比原本時空裡提前兩年成立,還真是好處多多,至少會讓tvb沒有那麼容易通過tvb藝人培訓班培養家臣。控制藝人資源了。
“香江從1970年代以來,電子零件、鐘錶、電器這類電子工業發展迅猛。成爲僅次於紡織業的第二大支柱工業,所佔出口總值的比例。今年更是超過了16%。”
功課做得十足的尤德,遍數完了香江在電子工業領域的優勢後,笑眯眯地望着唐煥,“而且,最近還吸引來了美國不少電子遊戲機公司來建廠投產,這應該也是唐先生最擅長的產業了,但似乎你在香江這裡,此類動作不是很大。”
“這些電子遊戲機公司當中,就有僅次於我的ea——美國第二大電子遊戲公司雅達利是吧。”唐煥玩味地笑了一下,心說你等着被坑吧,用不了一年,雅達利就會從這裡撤退。
“原來唐先生也知道這些情況啊,那爲什麼落在他們的後面呢?”尤德殷切地追問。
“實際上,我之前在香江建立了一個工廠,以應付產品在全球供應鏈上的突發性不足,不過很快就搬遷到對面的特區了。”唐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在那邊,可以享受到更優惠的政策。”
聽了這話的尤德,微微一愣後,略顯尷尬,唐煥這是變相地拒絕了。
不過,在談話當中遇到這些分歧倒也正常,否則反而不正常了,蓋因唐煥目前在香江可謂是權勢熏天,有着自己的利益訴求,不可能在港督面前唯唯諾諾、一直賣好。
眼見着大事情都差不多溝通到位了,對中國文學頗有研究的尤德,又開始了風花雪月。
當這個環節過後,起身告辭的尤德說道:“我知道唐先生在大陸方面很有門路,因此,怡和被你收購後,未嘗不是一種機遇,希望唐先生在大陸和香江的商業交流上,可以多多幫扶一下。”
“份內之事。”唐煥痛快地點頭答應,同時送上了禮物,“聽說尤德爵士喜愛音樂,這是我名下公司最新的高科技產品——cd播放器、唱片,以及家庭音響。數字音樂相比於傳統的密紋唱片,會給聽衆帶來一種完全不同的hifi體驗,希望你能喜歡。”
唐煥這樣的大人物,還能花心思對自己投其所好,尤德非常高興,欣然接受,道謝一番後,這才上車離去。
望着逐漸遠去的港督座駕,唐煥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這個堪稱中國通的英國老頭,真能說啊!”
“不過從表面上看起來,對方沒有敵意,似乎比較容易相處。”周密笑着補充了一句。
“那是因爲我們有着對方必須尊重的實力。”唐煥哼了一聲後,繼續說道:“總體而言,從現在開始的港督,應該可以做到認清形勢這一點。當然,也可能有例外。”
說到這裡的唐煥,想起了原本時空裡的末任港督彭定康,這個資深政客製造了不少麻煩。
“紐壁堅聽說你到了香江後,馬上趕了過來,你要見他麼?”回到辦公室後,周密問道。
唐煥皺起了眉頭,“紐壁堅的怡和主席位置,我並沒有動,他如此急匆匆地趕過來見我,想要幹什麼?”
周密嘿嘿一笑,“紐壁堅想要你兌現之前他和西門.凱瑟克達成的協議,怡和董事會支付100萬英鎊,紐壁堅提前從怡和主席的位置上退下來,告老還鄉回英國。”
“那個協議是西門.凱瑟克爲了提走紐壁堅,好讓自己上位而開出來的條件,現在我憑什麼要買單?”
唐煥臉上露出壞笑,“再說了,紐壁堅還是很有用處的,讓英國人對付英國人的構想,很大程度上要靠他來實現呢,尤其那個西門.凱瑟克,實在是個大麻煩,不利用其老對頭紐壁堅,那就太可惜了。”
聽到唐煥有這個打算,周密吃驚地張大了嘴,“以夷制夷,大家都覺得是必須的,可行的,但紐壁堅這個先前和我們鬥得死去活來的首領式重要人物,不太可能爲我們所用吧。”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呢?反正讓我出這筆100萬英鎊養老金,我不幹!”唐煥聳了聳肩。
周密剛要開口,紐壁堅便敲門走了進來,他不得不閉嘴,並走出辦公室,爲其騰出談判的空間。
果不其然,紐壁堅坐下後,直接道明瞭這個來意。
“那是你和西門.凱瑟克之間進行公司政_治鬥爭後的交易條件,我想,我沒有理由對此負責。”唐煥回答得更乾脆更直白。
“那不是交易條件,你可以去查董事會的文件。”紐壁堅氣呼呼地大聲說道。
“這種遮羞布,扯下來就是各種難堪,你看我像是當冤大頭的人們?”唐煥臉上掛着笑容,嘴上說出來的話卻冷冰冰的。
眼見沒有迴旋餘地了,紐壁堅也就不再忍氣吞聲了,啪地一聲,拍了桌子,站起身來,“那我就等着你發解職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