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最後那幾年的日子裡,林冉雖然不問世事天天理佛等着報仇,但也是過了幾年好日子的。
當初季少涵給她請的保姆是精挑細選才送來的,不管是廚房裡還是日常生活上,即細心又會照顧人,真正將她當是少奶奶伺候了。
重生回來這些日子,住得不好,吃得也差,這些咬咬牙都能熬過去,可要她去幹農活,這就……
林冉穿着雙黑色的水鞋跟在許家惠身後,路上的爛泥跟水坑讓她的身子左搖右晃,步子一深一淺。
許家惠倒沒啥,畢竟從小到大都在村裡長大,那會走不習慣這些爛泥路。
她回頭見女兒氣喘吁吁還有些意外,伸手拿過她背上的小揹簍,只嘆沒有給家裡的孩子一個好生活,女兒身體差,走點路都喘了。
“小冉,一會去到山上你能割就割,不行放着等媽中午過來幫你。”
母女倆上了大路,許家惠轉頭叮囑了她一聲,放眼後方,見村裡的其他人也繼續跟上來了,大路上三三兩兩全是人影。
林冉知道自己此時要是逞強就是打胖臉衝胖子,她暫時沒回話,上山之後伸着脖子前後打量那些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
這麼多年沒見,大部分人的相貌在她腦海裡早已經模糊掉了。
“林冉,你望啥呢?一年多沒見是不是不記得我們這些鄉下老婆子了。”向金秋隔着老遠就開始埋汰走在前面的那一對母女,前些天林冉頂過她兩句,她可是一直懷恨在心,當時有些怕,但事後想想林冉一個小丫頭又剛剛回村,怎麼會知道那些事。
野丫頭就是胡掐亂猜,故意詐化她的,只是她當時心虛也嚇着了。
這工還沒上呢,一大清早就給人損,林冉那能當縮頭烏龜,當即就呵呵笑道,“秋嬸子,說這話時你害不害臊啊,前幾天我剛回來可就叫過你了,還順帶着問候了你家小娟一聲。你是忘了還是故意刁難我啊,想我才離村一年多而已就能忘了紅山屯的伯伯、叔叔、嬸子、你是當我腦子不好使還是傻?”
沒想到一句刁鑽話卻得來這麼一連竄的反擊,還要是毫不留情面的,像竹筒子倒豆子一樣,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全撒了出來。
向金秋的臉瞬間就漲成了豬肝色,可林冉的話又讓她無法反駁,氣得眼大嘴歪,開口又吼走在前面的許家惠。
“許家惠,看看你家的二丫子,我就開了一句玩笑,有她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虧她老爹還是城裡的,教養都那裡去了?”
要說剛剛向金秋那句話還有點玩笑的意味在裡面,現在擺明就是在欺負人了,這意思誰人都能明白,但前前後後幾十個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是人,只要思維正常就都不是傻子,幫了這一家就是得罪那一家。
林家孤兒寡母又跟孃家大哥鬧翻,在村裡完全沒有依仗,不是真正好心誰又願意爲了這母女倆去得罪家有好幾個叔伯姑子的向金秋。
人情冷暖林冉早已經看透,根本不屑衆人爲她說話,當即就“喲”了一聲,抑聲道,“秋嬸子,我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再沒有教養也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學。可不像有些人,四五十歲了還腆着臉皮跟我一個小孩子計算,這種教養我看也沒法改了,直接可以帶到墳包裡去了。”
照舊是一兩句話被懟回來一大堆,還要是字字誅心,不帶一個髒字,卻讓人找不到更利害的詞來反擊。
向金秋可都要氣瘋了,要不是隔得遠,她非得上去打林冉一個大嘴巴子,現在前面隔着這麼多人,她本想晚點再找那個野丫頭麻煩,可見着大家含笑望向她的那種眼神,一口氣提不上來,腳下生風就開始往前面衝。
“林冉,你個死丫頭的嘴太賤了,今天我不叫訓你,我就不姓向。”
向金秋的樣子真的是氣狠了,聽着她的話林冉不光不怕,還在前面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她這表現根本就是火上澆油,許家惠看到這種情況也是心悸,回身拉了兩下女兒,讓她別笑了,村裡這麼多人看着,雖說真打起來不可能,但一會鬧起來也不好看啊。
林冉也不想將人給氣急了,可現在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聲音。
昨晚下了雨路本來就滑,向金秋一路小跑着的樣子就跟個搖擺中的小鴨子,也不知道等下會不會跌進泥坑。
林冉心裡頭正這樣想着,那知後面就傳來了驚呼跟尖叫。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向金秋果然摔了,還帶倒了兩個人,三人倒成一團,滑稽得要死。
這下子不光林冉笑了,整條路上的人前前後後都在笑,有些人笑得腰都彎了。
“行了行了,大家都別笑了,再這樣下去今天的任務都完不成了。”
正當大路上的笑聲四起之時,人羣最後面傳來了高音喇叭的聲間,是隊長媳婦吳容英帶着兒子過來了。
平時這吼喇叭的活本來是她兒子廖振平做的,只是現在自家兒子都笑得不行,只能吳容英親自上陣。
隊長不在,吳容英就是代理隊長,大家都噤了聲,有些人還加快了腳步,一改剛剛懶散的模樣,只想好好表現一番。
要知道就算是一個小的生產隊,活都有分好壞的,有些活看似輕鬆卻吃力不討好,比如林冉的割草,一雙手毀了不說,夏天熱,冬天冷,遇上下雨天還會惹得一身水。
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分農忙還是農閒,一年四季都有的做。
而那些放牛放羊就是眼睛看得見的好活了,成天拿着個小鞭子早上將牛羊趕出去,下午再趕回來,不挑不擡,工分也不會少。
當然這樣的活兒,儘管你好好表現也未必落得上,本來就不多,要麼是村裡有點名望的老人,要麼跟隊長家沾着那麼點親戚關係才輪得上。
再者,那些活的好壞先不提,就算是最爲普通的下地,也是要分組的。
紅山屯近三百號勞動力就分了十幾個組,來到山上各劃一塊地,幹不完還得自行加班。
所以這分組私底下也有講究,要是跟身子弱,或是愛偷懶耍滑那些人一組,那就是妥妥的連累全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