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秀芳突然之間就黯然下來的神色，祁南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要換成是別人，祁南也就不會貿然地問了。只是兩人雖然昨天才剛剛見面，卻有些一見如故之感。
有些人哪怕認識很多年，關係也都是淡淡的，有些人哪怕纔開始熟悉呢，就覺得可以成爲好朋友。
這大概是人跟人之間的觸角吧。
對祁南來說，昨天在劉招弟爲難自己的時候，原本秀芳可以什麼都不說的，甚至有些心理狹隘的巴不得看好戲，但她不僅挺身而出，還回家把報紙拿了出來，是真正的爲她着想的，這就等於得罪了劉招弟，但還是這麼做了。
你別看她平時是有些靦腆的人，卻有些骨氣跟義氣。
再加上之前在火車上偶遇的大黑，留給祁南的印象也很好，穿着平常的衣服，對方五六個人呢，手裡還都拿着武器，想都不想就衝上來幫忙，是個有社會擔當的男人。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果然是沒錯的。
因爲這些緣由，祁南就問了秀芳，畢竟要改變的前提是需要了解。
再也沒有比秀芳更好的人選了。
沉默了一瞬，秀芳苦笑着說道：“你剛來呢，還不知道這些事，平時大家也都是這樣過來的。”
“早上起來收拾乾淨家裡，小孩收拾妥當，洗洗衣服，又要開始準備午飯了，午飯之後，孩子們睡覺，去菜地裡打理一下，摘點菜回來，又要準備晚飯了……”
就這麼被家務和孩子困在家裡動彈不得。
祁南也笑了笑，看秀芳並沒有排斥這個話題，便接着問道：“就沒有人，要想工作的嗎？”
秀芳想了想說道，“有的，那邊的戶叫阿文，在外面做老師，平時只有週末的時候會來，還有燕子，他家的孩子大了些，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平時就在城裡面幹活，但是是沒有周末的，車費也不便宜，但總比呆着的好，好歹多了一些收入。”
這麼一說，還真的是挺無奈的，對於這一點，秀芳一肚子的苦水，看祁南，沒有反感的意思，也就不吐不快了。
“還有參謀長的愛人，因爲這邊沒有就業的機會，就沒有跟着過來，這麼久了依舊兩地分居每年過來探親，還有些人雖然過來了，卻只能把孩子留在老家……誰都不容易。”秀芳道。
“這來不來都是爲難，不怕你笑話，雖然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沒有多大能耐，自己養活自己還是沒問題的，種點東西去賣也有點錢，現在過來了，反而什麼都做不成，自己生活跟孩子的開支，全部都靠他的工資，偶爾還要寄一些回老家，每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秀芳道。
說完就祁南不吭聲，她就訕訕然都沒有接着往下說了。
這一點她特別有體會，平時幹活習慣的人了，來這裡的時候閒的要死，要不是好歹還有一塊菜地，她都覺得自己待不住了。
祁南剛纔其實是在想問題，一個人的工資要養一大家人，怎麼樣都不會太過寬裕。
秀芳說完了，她試探的問道：“沒有安置的工作嗎？”
軍嫂就業的問題，就算在許多年以後，也都不能完全解決，何況這個地方離城裡挺遠的，就算是安置，附近也沒有合適的地方安置啊。
秀芳搖搖頭，“咱們……文化水平都不高，你說要當真的安排那些個事情，咱們也都做不來，之前也有安置在一些單位做些打掃衛生收發室的事情，但是做這些事的，待遇就很低，咱過來隨軍，爲了一點子工資，依舊還是要分開，孩子也顧不上，也做不下去。”
祁南瞭然地點點頭，沒有文化，安排進體制內工作，哪怕就是可以也做不了，很多體制內的人因爲待遇都還下海了呢，做哪些勤雜人員待遇就不會好到哪裡去，還真的就不夠這樣來回奔波的，何況還有孩子要照顧。
倒是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不過大部分嫂子們都是想要工作的，只是時機不合適吧？”祁南問道。
“這個是肯定的呀！憑自己幹活掙錢養家，這纔是該有的日子，不怕你笑話，再過不久周圍農村收秋了，我都要跟秋萍燕子她們幾個，去人家收穫過的地裡撿秋呢，去年就得了一簸箕的花生，還有好些木薯，夠吃好一陣子了。”秀芳這麼說完，望着外面的天空，很是有些憧憬。
這麼一來，祁南心裡就有數了。
兩人走到了菜地，秀芳果然是閒不住的，拎了把鋤頭過來鋤地。
祁南也跟着動起手來，不多久就微微有了汗意，話題卻沒有停下：“我仔細聽了聽，大部分的人走不開，都是因爲孩子還太小了，也沒有什麼就業的機會。這大院裡都沒有嗎？”
去城裡就業有些麻煩，孩子也照顧不上，但根據祁南的瞭解，這大院裡面的服務社，或者是食堂後勤，其實都是可以優先安排的呢。
不至於這麼多人閒在家裡想脫身又沒有辦法工作，難道就一直這麼耗着？
隨着外面社會上的變化，以後再靠男人的工資，跟外面的差距一定會更加大。
秀芳聽祁南問這個，就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怎麼沒有？一開始是有的，只是不能完全安置，安排誰都不太好，原來想着安排的時候輪流去做，三個月輪換一次，好歹有一點收入，但那個劉招弟來了以後……暫時沒有輪到她，直接鬧到外面去了，乾脆就算了，落得清淨！”
祁南無語，這的確是劉招弟做得出來的事情。看當時點心鋪子剛開業的時候，她都要以軍嫂的名義優先工作呢，到了這邊，這種崗位在她看來簡直就是佔便宜的事情，更加不用說了。
“輪流也沒有什麼不好，她不能等等？”祁南又問。
“她就非要在服務社工作，說自己上過高中要優先，還貶低別人不會算賬，也不打算跟別人輪換，別人也不服氣呀，這好好的……後來她告了幾次，見外面來的人都說，本身自己又有些邋遢……爲了消除影響，索性都閒着！”秀芳說道。
這就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