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悠言回到病房的時候,幾人都已經離開,只留下謝振邦自己。
“他們都走了?”謝悠言輕笑着走了進來。
謝振邦點了點頭,也問道,“跟慕洛麒聊的不錯?”
“爸,我們就是聊聊天而已,你那是什麼語氣啊。”謝悠言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嘛。”謝振邦似會意的點了點頭。
謝悠言面對這樣的謝振邦還真是沒辦法,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與他說什麼,直接坐了下來看向謝振邦,“爸,這些人都是你的戰友?”
“他們可不止是我戰友這麼簡答,都是一起上過戰場同生共死過的兄弟。”謝振邦聽了他的問題不禁露出幾分得色的說道,可提起戰爭,卻忍不住嘆了口氣,“只可惜也只剩下這些人了。”
“只剩這些人?”謝悠言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當年那場戰爭的時候我還只是個連長而慕洛麒他爸當時是我們的團長,而當時團裡許多連級以上的幹部都是他帶出來的兵,也都是我的老戰友。”謝振邦苦笑了下,解釋起來,“那時我們都還年輕啊,意氣風發的什麼也不怕,對於戰爭不但一點沒有害怕反而有種期待的感覺,出征之前甚至痛飲到天亮只爲高興終於可以上戰場。
可上了戰場,才知道戰爭的殘酷性,那場戰爭我們雖然大勝,可我們團當時是主力團,許多攻堅戰都由我們來硬抗。
於是等戰爭結束的時候,整個團減員了一半,我的連隊在一次狙擊戰中幾乎拼光,而我自己……如果不是一排長用他的命換了我的,也許根本再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土地了。我們實現了出征前的誓言,可我的那些戰友卻再沒能回來……
時間一晃過去這麼多年了,可在我的腦海中,他們年輕的臉卻依舊清晰,我想就算是到了我死的那一刻也不可能忘記他們。”
謝悠言雖然知道謝振邦上過戰場,可卻是第一次聽這些,心中的震撼卻不是一點半點的。
“你看到我現在身居高位,可我卻絲毫不敢懈怠,因爲我覺得我穿着軍裝的每一天都是爲了那些死去的戰友、爲了那些因傷不得不離開部隊要與傷殘伴隨一生的老兵,我要帶着他們的榮譽一起前行。”謝振邦嘆了口氣繼續說說道。
謝悠言聽了心中更酸,低頭掩飾已經紅了的眼圈,“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這些,曾經……我還那麼不理解你,甚至怪過你。”
“不,你曾經說的都對,我雖然是一個好軍人,卻不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謝振邦感慨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在這方面你比爸爸做得要好得多,我們父女之間的關係是你先邁出了那一步,纔得到緩和、纔有的今天。”
再控制不住淚水落了下來,謝悠言撲到了謝振邦的懷裡任淚水打溼他的衣襟,也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趴在父親的懷裡哭泣,這種感覺即熟悉又陌生,可卻會感覺心中暖暖的。
謝振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笑着拍了拍她無聲的安慰着。
好一會謝悠言才止住了淚水,可趴在謝振邦的懷裡卻不願起來,心中突然想到了什麼,“爸,你……有後悔過嗎?”
“什麼後悔,穿這身軍裝還是上了戰場?”謝振邦低下頭看着她問道。
“都有吧。”謝悠言沉默了下,這才輕點了點頭。
“當然不後悔。”謝振邦想也不想的肯定的回答,“我相信不止我沒有後悔,即使那些犧牲的與離開的戰友他們也一定不會後悔。
其實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事,一名軍人上了戰場那生死便不再是由他所決定,有可能一顆流彈就要了他的命,我們的生命和普通人一樣脆弱。可如果不上戰場一輩子活在和平之中的軍人卻又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明知有可能上了戰場會死,明知穿上了這身軍裝會失去很多東西,可卻不會後悔,因爲我們得到了更多的……”
謝悠言看着他有些懵懂,一時還無法理解。
“我突然說這麼多也許你不能理解,可你說過你對生活沒有激情、沒有熱血,甚至沒有夢想,可這些在軍營會找到。”謝振邦說完這些看了看謝悠言不禁又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哎,我跟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不提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謝悠言聽了一窒,不禁沉默了下來,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能說得出來。
顧如惠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一付場面,有些壓抑的氣氛與平時太過不同,不禁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兩人,畢竟這些日子他們父女兩人相處的太好,早沒了當初針鋒相對的樣子。
所以現在這樣子也怪不得顧如惠會疑惑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謝悠言回過神來,見顧如惠兩人走了進來,忙搖了搖頭,“沒什麼,顧姨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我是來替你回去的,你在這裡呆了這麼久,該回去休息了,畢竟自己身上還有傷呢。”顧如惠也不深究,邊說着邊拿起她的衣服給她,到有幾分趕人的意思了。
“有什麼好休息的,在這裡不是也一樣,而且還是高級病房呢,我平時可是想來都來不了。”謝悠言笑着開了個玩笑。
卻沒想到引得顧如惠一瞪眼,“亂說什麼,以後我們家誰也不來這裡了。”
謝悠言聽了一愣,卻馬上笑着點了點頭,“顧姨說的對,以後我們誰都不再來醫院,都好好的。”
聽了她的話幾人不禁都笑了出來。謝振邦笑過之後也看向謝悠言,“這裡雖然舒服可總不比家裡,我現在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今天就回家休息吧。”
見謝振邦都這麼說,謝悠言也只能點了點頭。
“我送你回去。”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孫凌宇突然站了起來。
“啊,這還大亮着天呢。”謝悠言忍不住指了指外面。
“白天黑天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孫凌宇很不客氣的話讓謝悠言一窒。
可想到自己所遇到的卻也不敢反駁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她是沒意見了,可顧如惠卻是不滿起來,“凌宇,有這麼跟妹妹說話的嗎?”
孫凌宇剛想說什麼卻被謝悠言打斷,“顧姨,你也別怪他,他也是爲了我好。”
“喲,你竟然爲凌宇說話?”謝振邦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兩人,他常年不在家對兩人的記憶還只停留在當初謝悠言與孫凌宇剛見面時兩人冷冰冰的不說半句話的樣子,見兩人如此當然會驚訝。
謝悠言卻笑着站了起來,“他是我哥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