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滔倒退着走,眼裡只有狗。
他搖了搖在沙發空下找到的鑰匙,衝二哈拍拍手道:“來,精神起來,你是誰?你是二哈!咱們回家啦!”
說完,任子滔就轉身在前方先小跑了起來,二哈也終於有了精神頭,在後面追他,開心了。
常菁和劉柳對視一眼,倆人的眼裡也紛紛染上了笑意。
這一刻,常菁才覺得,他終於認識了真的任子滔。
以前,第一次剛打照面,他就覺得這個小學弟吧,就是個清雋小生,模樣受女孩歡迎那種。
能讓他感興趣結識,是任子滔敲架子鼓唱國際歌的狀態,傲氣逼人。
他覺得,或許能和這個小學弟說兩句,有點意思。
然後在當天晚上聊完後,又認爲小瞧了這位奶油小生,有點深藏不漏,瞧着好說話,總是對人眼含笑意,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他就好奇啊,能讓他在幾個小時內好幾種感受,必須要深接觸一下。
所以,任子滔就因爲他介紹的緣故,徹底融入了大三大四和研一的那個圈子,經常和他們在一起玩。
在相處的過程中,常菁回憶:
那時候說實話,是特意觀察過任子滔,發現這人挺謙遜,隨着時間,很多細節都能感覺到子滔挺有本事,誰說什麼話題子滔都懂,被刻意問到頭上,有獨到的見解,能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爲人真的很低調,有點像特意似的,可有時候,幽默機智見識是瞞不住人的,子滔總是能像三句半里的那半句似的,點到關鍵點,又從不侃侃而談,點到爲止就算。
就這樣的行爲,不敢說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都是人中龍鳳,不過智商還是可以的吧?也就有幾個人都發現了。
有好幾個哥們背後都跟他議論過任子滔,紛紛表示這小子有點兒意思。
其中有一個學長,背後是這麼評價的:
說交不透任子滔,爲什麼呢,因爲任子滔人緣太好了。
說子滔在學校裡,跟只認學習搞研究,甚至愛和教授較真的,都能跟這樣的說到一起去,三五分鐘就能打成一片。
子滔還能和學校裡包括校外那些交際王們,那些京都本地一口一句自稱小爺小爺的,有一些家世比較高的,也能話題不斷,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路子的人,瞬間融合。
學長當時就分析說:這是兩個極端啊,沒有任何相同點的交際圈,任子滔卻能在兩面遊刃有餘,就沒有得罪的人,哪個人都是任子滔的朋友,這說明很可怕嘛。
說明任子滔要麼通通都用過心,或者是另一個答案,通通都沒用過心。
任子滔多大?二十歲,二十歲就能把君子之交淡如水處理的恰到好處,有時候人緣太好會暴露一些東西的,畢竟人的精力有限,說明他沒用真心,大家在他眼裡都一樣,都是一個程度的“好朋友。”
常菁心想:其實當時,他被這套理論是說服了的,還心裡挺不是滋味,覺得自己怎麼能是子滔眼中一個程度的“好朋友”呢,他待子滔那麼真心,朋友得有個高低對不對?
還好,緊接着,任子滔就找到他了。
給他叫到家裡,談域名談合作,給他震驚壞了,子滔那電腦,桌子上擺四臺,屏幕上顯示全是程序編程。
還跟他講:常菁,你要是看好了呢,就拿20萬美元入到這裡,最後成交的錢,我給你分百分之七。
如果我們域名方面真的能賺到五千萬以上,之後就去紐約,幫你完成你看好的做空股市。
賠了,你擔你投資的二十萬風險,剩下我來,要是賺了,我們成功的話,無論最後賺的是幾個億還是十幾二十億,仍給你分百分之七,你考慮一下。
那時候他常菁都聽傻了,幾個數字在心裡算了一下,問子滔的是:“爲什麼?我有可能佔很大的便宜,其實你給我百分之二就夠。”
然後他終於明白,子滔爲什麼也能跟花花公子們玩到一塊了,拍他肩膀極其雅痞道:“因爲你是我常哥。”
就這一句,他常菁就下海了,借親哥哥買房子錢,決定跟任子滔肩並肩。
在肩並肩的過程中,不僅買域名,還得研究股市啊,常菁就覺得,那時候他就能感覺出任子滔和在學校裡表現的不太一樣,不再隱藏能力了。
子滔能面面俱到、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在他一個大男人心裡,那小子都愣是能從奶油小生上升到玉樹臨風。
這次,第一步真就成了,六千多萬到手,果不其然,他常菁和劉柳都興奮的睡不着覺了,子滔還淡定如初呢。
就這做派、就覺得這個人吧,各種大膽的行爲,各種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像罩在一個光圈裡似的。
有時候覺得離子滔很近,但有時候又覺得很遠,因爲那個人形象一直就那樣,勿大悲勿大喜,始終保持謙謙君子,跟誰都保持個安全距離。
可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常菁覺得亂中又有一些開心,因爲他終於看到了哥們的七情六慾。
原來任子滔也有七情六慾,嘖。
那些表達情感的細節,也讓他踏踏實實的決定,從此,任子滔不再是他談得來、理想目標一致的好朋友,而是一生中,那僅有三五知己中的一位。
只因爲他看到了任子滔的緊張。
他不知道那個叫江男的女孩,會不會把“這個世界有這個這樣的你,這樣的我”,那幾句話只單純的當情話聽,但他清楚,那不是情話,那是兄弟的真心話。
因爲,相處的這段日子,他常菁從來沒見過任子滔會緊張。
子滔見教授不緊張;被批評不緊張;發生了什麼囧事一臉淡定;在操場上被三五成羣外校的女生們議論,不緊張也不興奮;被本校的女生們喊加油,居然沒什麼反應。
就是他打電話驚喜大喊地通知:“子滔,你身價六千萬了,我們成功了,馬上飛過去找你,”子滔也只是回了聲:“好。”
但是,任子滔啊,居然在和江男說那番話時,緊張到當時兩手插在褲兜裡,在褲兜裡握拳。
常菁心想:別人沒看到,他觀察到了,那說明,還能只是情話嗎?那是在把真心說出來給人聽。
等到來到江男家了,找了開鎖公司,任子滔又再次露出了另一面,驚慌。
子滔挨個屋找狗,又帶着他和劉柳跑到樓下,臉色變了,讓他們幫忙分散着找狗。
雖然藏着掖着,那他常菁也非常清楚,任子滔其實會好幾國語言,在發現狗丟了時,在那一刻,卻不會說中國話了。
說不明白二哈長啥樣,就知道傻跑,傻呵呵扯脖子一聲聲喚二哈,還問收垃圾的大爺看沒看見狗,大爺也是倒黴,隨口說了句看見一條狗,子滔立馬搶過大爺的三輪車,馱着大爺突突突就走,害得他和六子在後面跟着追。
結果大爺發現那條狗,自然不是二哈。
還好,子滔腦子懵了一會兒,並沒有全部瓦特掉,就帶着他們跑到了老房子,一路上還自言自語分析:“或許回那個家了,還或許跑我家去撓門了,二哈知道我回來,跑我家要零食去了,對,有這種可能,應該是這樣,我得趕緊着。”
聽的他和六子頻頻對視。
可想而知,當找到狗了,子滔當高興的啊,看到那個叫二哈的大傻狗眼裡有淚,子滔臉上也露出了心疼,估計學校裡,那幾個明戀暗戀子滔的女孩們要是能看見這一幕,恨不得變成這條狗。
就在常菁坐在江男家沙發上感慨萬千時,任子滔喊他道:“常菁,你會做飯吧?六子不會,你過來,幫我看着點兒餃子鍋。”
常菁來到廚房,雙手搓了搓,不好意思道:“你女朋友家裡沒人,咱就直接在人家吃餃子不好吧?”
任子滔挑了下眉:“想什麼美事呢,我這是要煮好送醫院,餃子不煮,我嬸兒白包了。”
說完,任子滔就離開了廚房,捲起衣袖準備東西。
得拿暖壺,鞋、棉襖,還有水杯臉盆毛巾,一邊腦子裡過着都得帶些啥送醫院,一邊還不忘對閒着的六子說:“你別光顧着吃零食,哄哄二哈行不行,它現在最缺安全感。”
六子舉着半個香蕉,無語地側眸看了眼二哈,小聲道:“你還得讓人給安全感?臥槽,你不愧是江男的狗,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隨後,自己說完先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說,常菁今天是認識了真正的任子滔,那麼劉柳的感受就是,子滔還是那個子滔。
本來這段日子覺得子滔變了,變的太牛逼了,給劉澈報航模競賽,非常難弄的名額,劉澈一個大一新生根本沒資格,子滔卻給弄來了,送去了。
給劉澈感動的啊,而且子滔現在還不跟劉澈玩,說沒空,居然跟劉澈的二叔能聊到一起去,就吃頓飯的功夫,明明二叔請客他也在場啊,爲什麼子滔就能和澈的二叔成爲忘年交?簡直是一九九九年最大懸案,聽說倆人一聊能聊一個小時。
最關鍵的,子滔還像是能看破人心似的,好像變了個人。
就像他這回非要跟子滔參股買域名,比比劃劃死皮賴臉還沒啥錢,不像人常菁似的,人家一掏兜就是二十萬美金,沒招啊,人家有個全球出名在高盛工作的哥哥啊。
他可倒好,把買房子的二十萬人民幣掏出來,人民幣,想要成功後,分百分之一,子滔聽他說完後,看了他一會兒。
當時的感受是,靠,哥們那眼神,好像能把他肚子裡小九九看透,好在子滔後來只是看了他一會兒,就忽然笑道:“你緊張什麼,德行。”
事實證明,他六子像個第三者似的非要插一腳,真插對了,這次去掉本錢,淨賺四十多萬人民幣,嘖嘖,厲害得不像真事兒,飄飄忽忽感覺子滔不知不覺成了大神。
可今天,劉柳望着任子滔裡一趟外一趟的準備東西,他忽然發覺子滔沒在天上飛,還是那個人,依舊很接地氣。
瞧那樣兒吧,跟江男說兩句情話緊張的,耳朵尖都紅了,別以爲他沒看着,跟高中時一樣,總愛偷偷摸摸的不好意思。
而且他算是知道了,子滔一個、劉澈一個,這倆哥們甭管以後到啥程度,見了江男,是龍也得臥着,得小心翼翼看着點兒臉色,真是,還不如他呢,他見了江男,最起碼想說啥說啥。
再看看現在,瞧那子滔,簡直是江男家的長工,挨個大嘴巴子,連邀功都不敢,還得反過來頭來安慰別人。
就這麼一會兒,看看這個能幹啊,收拾出來三個塑料袋,裝了一大包。
“我說子滔啊。”
“幹嘛。”
六子摸了摸下巴,生生嚥下去心裡的吐槽:
其實太優秀不好,又有錢又居家,簡直沒誰了,讓我們這些男的還活不活?
不用你嘚瑟,優秀的太顯眼,將來桃花運旺盛,女人們再因爲搶你互相撓起來,關鍵是,江男脾氣爆啊,容易不撓女的,直接上手撓你。
“沒事,就是叫叫你。”
任子滔蹲在客廳中間,忙着系袋子:“你就有毛病吧,六子,想點兒正事,一會兒咱仨從醫院出來,領常菁去哪吃飯,找個能體現咱東北特色,還能讓我領狗進去的。”
六子瞪大眼:“你要帶着它?”
“廢話。”
常菁聽到終於要安排他吃飯了,嘆口氣,差點兒掉淚。
還記得他是遠道而來的啊?
那爲啥要讓他先拉架、又四處找狗,現在又苦命的煮餃子,估計待會兒還得幫忙把東西送到醫院。
“子滔,我餃子煮好了,你看看用什麼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