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一米八幾的男孩,頭髮微亂,上身灰色高領毛衣,下身淺色家居褲子,腳上是米白色的棉拖。
這樣的任子滔,忽然將門打開,忽然筆直的出現在面前,他真的在家,給朱靚的感受就是,更讓她心跳加快了。
隨之而來的又是心裡一涼,因爲她看清了任子滔在開門那一瞬臉色微變,她又看了一眼只半咧開的門。
“我已經來了,你不讓我進去嗎?我們不是同學,可我們還是校友,更何況,我們站在這裡說話,會不會……”
任子滔微擰了下眉,雙手插在褲兜裡,打斷道:“站這說一樣,你既然能找到這裡,就應該從你姐那能瞭解到,一梯兩戶,旁邊那屋也是我買的。”
這話,朱靚聽的心裡很不舒服。
低頭間,她假裝掖了掖耳邊的碎髮,其實是爲了掩飾自己突然因爲這一句話就想哭。
她眼圈一紅,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是自卑的。
原來當男孩子真的把優越的條件,大大方方的告訴她時,她的感受居然是難堪。
爲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爲父母攢二十年也買不起一套這樣的房子。
爲自己最初剛到學校報到,就想看看任子滔到底長什麼模樣,就是因爲有這兩套房子在作祟,哪怕任子滔並不知道,哪怕任子滔剛纔那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她自己仍舊受不了。
朱靚有那麼一瞬,她很想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離開吧。
但是,最終,她又擡起頭。
女孩眼裡雖然有了淚意,但是看起來卻很平靜,平靜的看起來不像是十九歲,開口道:
“任子滔,我喜歡你。
我現在已經到了控制不住喜歡你的程度。
你可能會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我從最初只想和你打招呼,在同一個學校結一份善緣,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到對你好奇。
你好像會的事情很多,卻從不像我們同齡人一樣,愛四處彰顯。
你還是個好脾氣的人,你爲人很謙和,挺樂於助人的。
我去找你上課,厚臉皮非要和你去食堂吃飯,你雖然有那麼點兒不情願,但是也不會……
所以我就越來越能發現,你心裡很乾淨,你這個人也很規矩,會把自己的事情有規律的處理好,會留後手,不會亂花錢,不會爲面子如何。
也沒有太多的虛榮心,很踏實,看你吃飯就知道,你連吃飯都認認真真的。
我甚至聯想過,以你的品質,哪怕你現在只是一個清貧的大學生,我想,幾年後你也會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種……
對不起,我有點胡言亂語了,可能給你說的更糊塗了。”
說到這,朱靚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眼淚連續掉落了幾大顆。
而任子滔是看向旁處,假裝沒看到女孩哭。
聽着這些,他是什麼感受呢。
他想,如果朱靚說的是一些別的,他現在應該關門進屋了。
不得不承認,這樣詞不達意的開場白,確實打動他了。
打動他的,是十九歲之前三好生典範的自己。
即便那時候的自己,有屬於那個年齡段的彷徨、不安、糾結,和照顧別人感受的不懂拒絕、愛講浮於表面的大道理,但是足夠單純、認真,乾淨的像一張白紙,心中是奔跑的駿馬,是炙熱的陽光。
“朱靚。”
任子滔認真地直視面前的女孩兒。
但是這樣的任子滔,卻讓朱靚心裡一慌,她趕緊又急着抹乾淨眼淚又搶話道:
“你能再給我幾分鐘時間嗎?讓我今天把話一次性說完。
與其說我是來表白的,不如說我是想把心裡話倒出來。
你是我第一個能讓我厚臉皮到這種程度的男孩。
我不想把未說出口的情誼,將來一回想,都變成一文不值的秘密,你明白嗎?”
任子滔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點了下頭。
朱靚指甲狠摳手心,給自己鼓勁。
她打算不講什麼談話方法了,就怎麼想的怎麼說,反正都這樣了。
“打那之後,打死皮賴臉和你接觸過幾次之後,寢室裡的姐妹就給我出招,說讓我晾晾你,說你們男生都、都賤。
讓我別去你班找你,讓我在校園裡看見你就假裝沒看見,別打招呼,如果你跟我說話,我就裝不高興。
她們說這個辦法很可行,因爲她們有的成功了,從主動追求,變成對方回來追她們。
而且這人你認識,那個調回頭追的男生,就是你班班長楊彬,他追我寢室裡的沈菲菲。
還說,你到時候會很納悶我爲什麼突然不搭理你了,會跑過來問我怎麼了之類的,這樣我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我就照辦了。
但是我沒想到,你不但沒有像她們說的那樣回頭找我,倒是再見面居然問我叫什麼,讓我在朋友面前徹底擡不起頭。”
說到這,朱靚不但不哭了,她還擰着小眉頭,有些氣憤地看着任子滔繼續道:
“我對你很生氣,我對我自己更生氣,我都那麼沒面子了,還往上湊什麼?
可你,你這人太討厭了,搞的我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你換黑色羽絨服,離我很遠,我一眼就能發現,你換墨綠色、你換米白色,我都能在咱們學校這麼大的地方一眼就看見,有人喊,任子滔,我耳朵比你還靈光。
我看到你和他們打棒球,打的特別特別好,我比誰都驕傲,我還很生氣有其他女生在觀察你議論你是哪個院的。
在場下,我八婆到去瞪那些女孩子,對,我自動帶入你女朋友的身份,我就是控制不住嘛,瞪那些對你有好感的。
我看到你和咱們學校那些出名的學長們在一起有說有笑,我就操心的想,這樣真好,爲你能和那些朋友們走到一起開心。
我能每次碰巧遇到你後,一邊在寢室裡發誓說再也不理你了,一邊矛盾的希望小姐妹能和我多聊幾句關於你的話題,尤其是沈菲菲,我很希望她能從楊彬那多瞭解你,多提你幾句。”
聽到這,任子滔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得不打斷,不過語氣很好,說道:
“朱靚,你在和你想象中的人談戀愛。
我什麼都沒做過。
你過來給我一個護肘,提了一句你姐,扔下就跑,讓我很被動。
我也只能出於禮貌,因爲你姐在我買房不是京都戶口的情況下,上稅幫了我,我隨口回了句,你想來我班就來,畢竟班級不是我一個人的,然後你就開始打聽我。
打聽我的興趣愛好,報了哪些社團,喜歡去哪幾個食堂吃飯,愛在哪個自習室讀書,平常愛出入哪裡。
最近呢,你更是打聽我的MSN,電話號,給我往寢室送吃的,讓我寢室裡的幾個兄弟爲難,他們明明不能收,可因爲你是女孩子,又不能說重話。
現在,你又找到我家門口。
我不明白,朱靚,我們講道理,你喜歡我,難道我就應該喜歡你麼?
你通過四面打聽,已經給我造成了困擾,很奇怪的是,你還很滿足,你還自認爲已經瞭解我的一切。
可你知不知道,對我來講,你在我眼中只是個陌生人。
我有女朋友的,旁邊這套房子就是給她準備的。
那套房子比我現在住的大,我花了那麼多錢,具體多少你應該知道,但我卻不捨得自己住進去,我在天天盼着她能搬進來。
而且,在我女朋友搬進去之前,我還會給它裝修的很豪華,會給她的衣櫥填滿,讓她每天都漂漂亮亮和我一起上學,我現在,每天睜眼都盼着這一天能提早到來。
我們兩家父母,更是能平等對話的,他們是多年的好朋友。
我想,你都能拿到我的號碼,我不信你不清楚這一點。
我對你的態度之所以不友好,嗯……
如果你能不再糾結,那麼我給你答案,實話實說,也是因爲你明知道我有女朋友,你還這樣,我們真是連三觀都不合,連普通朋友都做不了。”
任子滔說完,扶額。
完了,又哭了,真希望今天能徹底說的明明白白的,至此就是陌生人吧,好不好?真要受不了,有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朱靚哭着質問,哭着湊到任子滔面前,仰頭喊道:
“你幹嘛啊?忽然說這些讓我難堪的話。
我最大的錯,不就是喜歡你嗎?喜歡你到這麼主動的地步,送上門,讓你說這麼傷我心的話。
可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的。
就衝真心二字,我又沒殺你剮你,只是喜歡你。
我求你能不能珍惜真心,求你不喜歡我也請委婉一點,你這樣的方式很傷人,因爲你無所謂,但是對我來講是一場災難!
我十九歲,我很年輕,我在這個年紀,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找人家門口來了,或許只此一次,或許只會這麼熱烈勇敢一次!
因爲下一次,我就會學會不會主動給任何異性送護肘,再對任何男孩子有好感,也不會主動送上門這麼掉價,你就不能爲我什麼都不圖,只是控制不住的喜歡你,對我態度溫柔好點嗎?!”
朱靚這一喊起來,任子滔深吸氣,決定不慣着脾氣了。
他手放在門把上,板着臉說:
“你這個人,讓我連禮貌都顧不得,連假裝紳士都懶得假裝。
我是真怕出於禮貌給你回個消息,你就會沒完沒了的回覆我,一來二去麻煩不斷。
這就是我爲什麼短信不回你,電話不接,MSN視而不見。
朱靚,這麼無視你,用行動在告訴你,我在把你的短信電話當垃圾一樣屏蔽掉,我以爲,再執着的姑娘面對這樣的冷漠也該轉身了,再喜歡一個人,也要保留自尊。”
說完,就關上了房門。
朱靚一腳踹在了門上:“任子滔,你真狠!以後求我搭理你,我都不搭理你!”
任子滔挑了挑眉:男人把話說清楚,其實是爲了女人好。
真不明白,這有的姑娘吧,她不這麼想,怎麼寧可被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