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達從後面趕來,一把扯住他的漂亮大閨女。
“說事兒就說事兒,你怎麼還帶埋汰人的?說人家嘚瑟幹啥,那都得寫筆錄上,一看多不好。”
江男擰着小眉頭不服道:
“本來就是,有倆錢兒招搖大勁兒了。
要像你似的,老老實實做生意,以前,你明明手裡捂着那麼多錢,卻時時刻刻讓我媽勤儉持家,買身一千多的衣裳都不樂意。
我龔叔叔啊,要是學你十分之一,能有這些事嗎?”
江源達嘆氣,他閨女這張小嘴特能說,一天嘚不嘚,誰也說不過她,這又埋汰上他摳門了。
不過,那他也稀罕。
而且現在是不稀罕都不行了,敢前腳甩臉子,後腳龔海成就得給男男接家供起來。
當爸爸的,此刻很想摸摸閨女的臉,但是江源達只張開了手指又握了握拳,長大了,不能像小時候抱懷裡啃兩口,再哄孩子說:摸摸毛,嚇不着。
他乾巴巴地問道:“你害怕沒?”
“我害怕啥,你趕緊把跟着我那個人撤了啊。”
“那不行,看看外面多不安全,以後我排班,每天派一個,這都是經驗教訓。”
江男深吸一口氣:“那一直跟着我到大學啊?我告訴您,不給我撤了,我就跟退伍兵談戀愛,說到做到。”說完扭頭就走了。
“你敢?!”
個臭丫頭,江源達正在心裡罵閨女呢,退伍兵孫小虎下樓喊他:“老闆,聯繫上王天順的家屬了,已經往這來了。”
江源達立刻表情嚴肅了起來,拍着孫小虎的胳膊囑咐:“派車去接,給定好的賓館,吃喝拉撒咱們通通都按最高級別來,啥時候出院徹底好了啥時候算,這小子啊,這是爲我家的事。”
孫小虎安慰江源達道:“老闆,您不用多想,其實我們這些人,誰趕上都會這樣,還好,萬幸咱有個盼頭,一年半載的他就能徹底好起來,您該忙忙家裡這頭,駕校那頭開始正常上課了。”
江源達點點頭:“是啊,萬幸,多虧了你們這些好小子了。”
這頭,江源達方面算是徹底鬆口氣,但龔海成那頭,心裡卻沉重的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壓的他恨不得想跑到哪大喊幾嗓子。
纔回家,迎接他的不是溫暖的家,是全家人在他眨眼間都差點兒丟了命,一氣兒撂倒四個。
老祥的媳婦,這位老嫂子,給他帶了多年的兒子,現在因爲他,被救護車拉到市醫院頭上縫了十五針,在最後流血過多神志不清的那一刻,還能死死地抓住星星的拖鞋。
他家江源芳,娶回來是要享福的。
如果坦誠一點兒的講,在此之前,他內心是有點高高在上的,一副給予的姿態。
龔海成罵自己:其實他都不如孫建權啊,最起碼江源芳和孫建權過日子沒危險,再看看現在。
他永遠也忘不了,剛趕到醫院時,那個他口口聲聲想寵着讓享福的女人,縮成一團堆在手術室門口,無助地哭的撕心裂肺。
一把歲數,肚子裡還給他懷着兩個月大的孩子,他卻讓她經歷這些。
還有麗麗,那個孩子是他最不敢見的,感動到明明是一顆石頭一樣的心腸,現在卻像是軟乎爛了,成了泥。
親姐姐又能如何,就是他這個親爹在,也就不過如此吧。
就那重情義的麗麗,對小星星從頭護到尾的孩子,寧可自己挨刀子也不讓弟弟受傷,這話說起來簡單,真的發生那一瞬要有多大的勇氣和擔當。
龔海成眼圈兒紅紅地勸自己,不能多尋思了,多尋思容易衝進病房,抱住大閨女失態地發誓說:叔叔以後就是你爸爸,你不用叫我,可我就是你爸,趕明兒咱家錢給你帶走一大半傍身,星星是小子,他用不着。
唉,說那些幹啥,怎麼想直接做就得了,他現在只祈求麗麗能把那嚇人的一幕先忘了,快快樂樂,那孩子心裡應該是最害怕的。
至於星星,星星他……
龔海成覺得自己乾脆不敢往下想了,他腦中只有一句話:如果沒有江男提前告訴,石塊堵嘴裡三分鐘就得沒命。
那麼,他就是同意給三百萬五百萬一千萬贖金,多少錢是不是都換不回來了……
當龔大伯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龔海成坐在醫院的走廊裡,佝僂着脊背兩手捂住臉,而且離很遠就能發現,那肩膀抖的厲害。
“老三?”
龔海成放下手,側頭看向他大哥。
只這一個眼神,龔大伯就受不住了,他一邊使勁瞪大眼將淚意憋回去,一邊急步走上前。
“哥來了,沒事兒,啊?”龔大伯拍着弟弟的肩膀又喝了句:“娘保佑着呢!”
緊接着龔大姑一家也趕到了,她是推開病房瞬間就哽咽的捂着心口靠在門上。
這病房太慘了,難怪她家成子受不了,那從來不哭的人,在大弟弟面前硬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就看看這病房吧,
一溜躺三個。
靠邊的是江源芳,那打着營養液呢,幾個小時昏迷了四次。
中間和靠牆的病牀是緊緊挨着的,她最小的侄子啊,左手打着點滴,右手緊緊地握住女孩的手,眼睛都睜不開了,小身板卻一會兒一哆嗦,這是在等中間的女孩醒過來吧。
就在龔大姑哭成淚人,接過蘇玉芹遞過來的衛生紙時,孫麗醒了,她眼睛沒睜開就沒精氣神地問道:“媽,星星他……”
“姐!!”小星星嗖的坐了起來,差點兒將輸液杆拽倒,他撲到孫麗身上,閉着眼睛放聲痛哭。
江源芳是立刻拔掉針,光着腳就站在了孫麗面前,和小星星是差不多的反應,哭天搶地說:“麗麗啊,媽的好閨女,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指定是不活了。”
孫麗小小聲說:“媽,就差一點兒啊,哎呦,我好疼。”
娘仨就這樣哭成了一團兒。
動靜這麼大,男人們立馬推開病房門,唯一鎮定的江源達趕緊指揮道:“快別哭了,再給麗麗肩膀傷口崩開,都躲開,去個人叫醫生。”
之後,一直守在病房的江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主要是她都插不上嘴,混亂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
龔大姑沒先抱小星星,倒是抱着麗麗姐的腰激動地哭道:“大姑謝謝你了,趕明我就是你親大姑,咱老龔家不缺男孩,就缺你這樣的丫頭。” щщщ▲ttκд n▲¢○
龔大伯是說話鏗鏘有力:“我是你大伯!”
江男眼瞅着,這一嗓門,硬是給麗麗姐嚇的眼皮眨了下,估計早懵了。
然後一排啊,真是不誇張:
“我是你大哥,我是你二哥,我是你三哥,我是你四哥,你還有二伯家的五哥和六哥,他們在海拉爾呢,以後你就是老七,咱家最小的是小星星。”
江男能感覺到,她媽媽握她手一緊,估計也看的激動了,跟着人家傻哭,跟着人家傻笑。
就這,還沒算姍姍來遲的龔二伯兩口子呢,那龔二伯拍她肩膀一下,能給她身子拍的一矮,個頭不高,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大勁兒。
而且還一把抱住她爸,哐哐拍她爸後背,抱的那個緊啊,江男很擔心,再拍一會兒,她爸就得被拍岔氣了。
倒是那位龔大姑父,那一看就知道是位心細的,在大家忙着劫後重生認親時,人家去看王天順了。
等轉頭回來,就她爸叫到一旁,很財大氣粗地問道:“我們必須得對這小夥子家裡表示一下,真的,要感謝死了,二十萬夠不夠?”
“啥?”這是她摳門老爸江源達的回答。
當天晚上,夜間新聞報道了這一事件,醫院衆人忙着這事那事根本不知情。
更不清楚的是,江源景和李文慧看到了,江源景連夜包車來了哈爾濱,到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老孫家的孫二姑夫也看到了,他趕緊給媳婦喊起來,又立馬給孫建權打手機。
但是孫建權買的那個二手電話,打了好多遍都沒人接,因爲他正在臨省出差,此時身在歌舞廳,懷裡摟着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
孫二姑着急了,只能一路蹬着自行車,半夜時分敲開了孃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