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秦雪蓮旁若無人般在十四道街狂奔:
“劉行亮?!”
喊完這句,她就兩手拄着膝蓋不停地喘息,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她也像沒有反應似的,嘴上只會喃喃地重複“亮亮啊”。
此時的秦雪蓮,她第一次透徹的明白什麼叫心力憔悴。
一面是跑沒影的兒子,一面是錢,兩面對她都重要。
但是……
那錢不能就那麼窩窩囊囊的被搶走了,不可以,她會被氣死的,心都碎了,碎成渣也得有錢才能活下去。
理智佔了上風,秦雪蓮捂着心口,又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跑去,但那裡早已人去樓空,片警不在了,看熱鬧的三三兩兩站在大門口,蘇玉芹也連個鬼影都沒有了。
她關好了門,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捂臉,沒出聲的哭了起來,這一次落的淚比以往都多,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沒有一個肩膀可以依賴,包括她那挖心挖肺對待的兒子,她不甘心就這麼被打敗。
秦雪蓮吸了吸鼻子,抽搭了兩下肩膀後,她一雙淚眼直勾勾地看着牆面:
上門去要錢?在她這都沒討回來,送上門不是找死嗎?
那蘇玉芹不知在哪弄了幾個幫手,就算沒有幫手,那死孩崽子江男萬一出院回家了呢,那是個小半瘋,即使她退無可退講道理只要那五萬了,恐怕還沒等開口呢,那逼孩崽子就得……
秦雪蓮打了個寒顫,一個個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大卸她八塊呢,還得找江源達,她勸自己理智點兒分析,對,江源達想縮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就他還能被威脅着。
她趕緊用衣袖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淚,翻到電話就撥號,可怎麼撥打江源達的手機,那面都是斷音兒的狀態,氣的她……
“喂,你們老闆在不在?”
地下城的服務員問清了是誰,急道:“我們也找老闆呢,他電話打不通,他家也沒人接電話。”
看來那孩崽子還沒出院,秦雪蓮掛了電話後,她本是在琢磨怎麼找江源達呢,是直接去醫院,還是等等打他家找?他現在敢接敢和她對話嗎?忽然眼珠動了動,嗯?計上心頭,得趕緊趁着沒人能找到江源達啊。
翻通信錄就打了過去,秦雪蓮一開口就帶着哭腔道:
“你好,姜大哥,我是小秦啊,秦雪蓮,源達帶我和你們吃過飯,你還記得吧?嗯嗯,是這樣的,我倆的事兒,嗚嗚,他媳婦孩子昨天發現了,我剛纔被她媳婦揍了一頓,屋裡值錢的都被砸了,我現在不能跟他聯繫,那樣會更給他添亂的,他應該比我還難。我知道,姜大哥,這點兒道理我還是懂的,可我……”
秦雪蓮由嗚咽變成了痛哭流涕:
“姜大哥,真是禍不單行啊,老家剛纔給我來電話,我孃家媽被過路的大貨車撞個半死,我二哥也受了重傷,他們現在躺醫院人事不知呢,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是,在搶救呢,這一搶救老錢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一分錢掏不出來,家裡那幾個哥哥本就拉饑荒過日子,誰還敢借錢救不知能不能活的人,家裡那面都亂套了,我這面還這種情況,源達那,那是我親孃啊姜大哥……”
電話那頭的老薑,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特理解。
這段日子,家裡再亂,媳婦兒子有吃有喝有錢花有地兒住,可他的女孩兒呢,被兒子嚇的,帶着讀書的妹妹跑回了老家,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那孩子跟他的時候,他就隨手給點兒零花錢,那個還不如兄弟源達這個呢,他的歲數太小,冷不丁有點兒錢了大手大腳,都買吃買穿了。
他就惦記啊,兜裡沒錢,還受着傷,他這被兒子看的根本走不開,也聯絡不上,可怎麼整。
行了,兄弟這個更是救命的事兒。
老薑對電話說道:“小弟妹啊,大哥這頭呢,和你們那情況差不離兒,也挺難,錢都被你嫂子收走了,就剛纔別人給我打貨款有個三萬五。我江老弟那頭,小弟妹,你也多理解,他顧不上你,有啥難處,你給大哥再打電話,我再想辦法,現在就過來拿吧,知道我店在哪吧?”
秦雪蓮掛了電話挑挑眉,雖然和心理價位差很多,但恐怕榨不出了,姜大哥不是說了嘛,不行過兩天再說。
繼續翻通信錄,找到大老李的號撥了過去,又如法炮製哭了一場,只不過這次有點兒磨嘰。
大老李一手拿雞毛撣子撣着身上的灰塵,一邊握着手機聽着,沉吟半響才問道:“你就說借多少吧?”
“李哥,最少也得五萬。”
五萬?大老李放下雞毛撣子,掏了掏耳朵。
這要是源達的真媳婦開口,別說五萬,三十萬二十萬都沒問題,那指定是有急事兒,要知道只有親媳婦纔是一心一意過日子。但這個女人吧,別特媽借了再不落好。
秦雪蓮感覺出來了,電話裡立刻一頓遊說,李哥李哥的叫着,加重語氣強調不信你聯繫一下江源達,真是找不着,也沒法找,這面躺的是親孃和親哥哥,源達曾說過讓我有事找你,救命救急啊。
大老李敲了敲腦袋,他直接砍掉一半兒:“我這就有二萬五,你那頭住院,再着急再搶救吧,估計這兩萬多也能挺個三天兩天的,到時候江老弟怎麼也能抽空跟你聯繫了,過來取吧。”說完就掛斷。
聽到嘟嘟斷線聲,秦雪蓮差點兒被氣的摔了手機,打發要飯的呢?那是什麼態度?
她將手機扔向一邊,兩手掐腰運氣,兩萬五加上三萬五,這才六萬,她那可是十二萬八!
但她再也不認識江源達的其他朋友了,就這兩個,還是江源達喝多了領她見的。
十二萬八十二萬八,秦雪蓮急的氣的直跺腳踱步,直接少了一半兒還帶拐彎兒,憑啥錢就不見了?
咋的?她和江源達這一年就一萬啊?而且還白給江源達賣貨了?估計售貨員一年掙的都比她多!
只看她咬着下脣焦急繞圈兒一臉急色時,忽然站住了腳,愣在原地:“兒、兒子?”
身穿米白色羽絨服,腳蹬李寧鞋,一米七二的十五歲男孩兒,乾乾淨淨的臉上,內雙的眸子裡滿是可悲,三觀盡毀:
“媽,你被人打了,不去躺着,不去醫院;
你對不起蘇阿姨,那麼個實心實意幫過咱的,你們從此掰了,你沒點兒愧疚和不安。
你騙我,騙你的親兒子,我心裡難受,你不出門找我,不怕我出事兒。
你在幹嘛?四處行騙?說我姥姥被車撞了?二舅被車撞啦?那是你親媽你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