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我閨女認識你兒子?”
老薑沒多心,他點點頭:
“唉,別說你家那是個閨女了,有啥話跟媽說,不會告訴你。
就是我家小涯,小子,我也啥都不知道,跟他媽聯繫。
這回,是我罵他不是人,才知道爲董雪那事徹底恨上我了。”
江源達打聽:“那他現在知道他媽那事嗎?你這腦袋,是讓他媽給砸的,你也沒說?”
問的自然是楊麗紅跟別的男人睡覺的事,別孩子只恨爹不恨媽啊,他媽也亂搞了,憑啥。
同爲男人,江源達替老薑咽不下那口氣。
然而,真是一報還一報。
老薑道出了,很多女人在面對這種問題左右爲難時的想法:
“不能說,老弟,你不懂。
我和我兒子,這輩子估計關係也就這樣了。
能讓他再恨他媽嗎?那孩子就徹底毀了,他還能信着誰?
楊麗紅那娘們,她心狠,她算是豁出來不要臉了。
我啊,就不能再往小涯心口捅刀子。
離婚,就說和平離婚,就讓孩子可我一人恨,讓他覺得他媽好吧。”
嘖。
江源達聽完,愣愣地看向一臉慘樣的老薑。
這?真特麼的憋氣。
不過江源達沒愣多久,說曹操曹操就到,從出事就沒露面的楊麗紅,今天忽然駕到。
楊麗紅把長髮全盤起來了,而且不是自己盤的,一看就是去理髮店特意做的頭髮。
一套淺灰色隨身型洋裝,下面七分褲,上面半截袖,抹着紅嘴脣,一手檔案袋,一手上拎個條紋小包,看起來特別精神、減齡。
和此時的老薑一對比,說兩口子差十歲,說是小媳婦都有人信。
“呦,你也在啊。”
楊麗紅一開口就很不客氣,意思很明顯:江源達你都離婚了,還有心情管別人家事呢?把你閒的,你們一幫,沒有一個好東西!
“啊。”江源達連嫂子都沒叫,站起身。
江源達現在頂看不上楊麗紅,給姜老哥戴綠帽子,還能當着這些哥們兄弟面說出來,給沒給老薑留臉?
要他看,就這樣的娘們,換作他,早一個大嘴巴子給扇一邊去了,還有那姦夫,不打的人腦袋成狗腦袋,不給那姦夫工作整沒了,不給那男的家也整散了,他都不算個爺們。
可江源達心裡再膈應,他也沒走,管不管閒事也不能這麼溜了,因爲現在老薑在他眼裡,那纔是弱勢那方,可憐着呢。
他藉着出去抽菸的功夫,坐在走廊裡給大老李打電話,通知快點來吧,估計要熱鬧了。
一猜就知道,屋裡在談判。
楊麗紅坐在牀邊,眼皮一撩,先是看了看輸液瓶,隨後纔看向丈夫老薑。
就一眼,只一眼,看到男人那張臉,心裡就火燒火燎的,恨不得上去抓撓啃咬,再問一句疼不疼?
活該,怎麼不死了呢!
楊麗紅那顆心直打哆嗦,捏緊了手上的皮包。
她知道兒子和丈夫通電話了,也知道丈夫啥也沒對兒子說。
她以爲今天來,一看到老薑那張臉,應該是夠夠的了吧,換正常女人也應該噁心透了。
畢竟,她又不是找不到別的男人,又不是找不到下家,她甚至都能找到同齡歲數相當的,再找個新人、新鮮。
畢竟,不是有那麼句話嗎?
外面有第三者的男人女人,一旦變心,十匹馬也拉不回來,再一看家裡那個,應該是怎麼看怎麼厭惡。
可她?
楊麗紅暗恨自己啊,暗罵自己:
所以啊,人家才能把你欺負的透透的,人家在外面搞這麼多年輕女人,你坐在家裡以淚洗面,人家看到你的全都是從心裡往外的膈應,什麼時候可憐過你了?
他哪怕對你有點心,哪怕懂得珍惜你一點,也應該懂得適可而止。
你可倒好,你拿啤酒瓶子砸完你多尿性啊,你還打扮成這樣來氣他,你盛氣凌人倒是嘴狠心狠啊,這些鋪墊全做完了,你爲什麼還打眼一看他那慘樣,心裡一抽一抽的疼,不是應該再補兩拳?
楊麗紅低頭間,眼皮極快地眨動,眨沒了被氣出來的淚意。
等再一擡頭,她又是她了,嘴狠心也狠說道:
“這屋裡人挺多啊,你要是想讓大家都聽見,咱倆就吵吵,現場直播再打一場也行,我直接讓你在這過八月十五。”
老薑像是看一眼妻子就會直接吐出來似的,他從妻子進屋,就一直看牆面,聞言連個眼角風都沒給:“說吧,你多牛逼啊,我敢吵吵嗎?我都不敢報警。”
“好。
江源達不是在這嗎?
你聽他說了嘛,趁着他閨女去外地玩,他和蘇玉芹鳥悄辦離婚去了。
我覺得挺好,咱倆也應該借鑑一下。
小涯快回來了,咱倆也別拖了,對吧?跟我去一趟民政局唄,能不能出院,腿好使就行。
手續、協議,我都弄完了,給你看看吧,同意就簽字。”
楊麗紅將檔案袋扔了過去,又忽然用手壓住,發現這回老薑看她了,心裡恨啊,你看那個熊色,那個迫不及待的樣,就這麼着急離婚?
難怪大夥都說,男人一旦頭頂綠油油,或早或晚真的會離,不會選擇原諒的,只有女人才傻了吧唧不離,還想着浪子回頭啥的。
一想到這,楊麗紅啓脣道:“看之前,我有兩點要說,得提醒一下你。”
“哼,廢話真多。”
“一,先給你提個建議,那天KTV我說的,別看我喝酒了,還算數,你要是忍了,改好了,我也再不的了,怎麼樣?”
老薑咬牙切齒,像看仇人一樣,呲着牙湊到楊麗紅跟前兒,小小聲道:“別做夢了,我嫌你噁心。”
“行,這可是你不要的哈!
也好,你也髒的不能再髒了,我這個提議就算是爲了小涯,當媽的,再努把力。
那我就說第二點了。
看到這袋子裡的協議,別給我動心眼子,別想着去我孃家鬧啥的。
尤其是你那個娘,她知不知道我和別的男人的事,都無關緊要。
但是你最好告訴她,少來罵街那一套,讓她給我閉上嘴。
要是敢去我孃家鬧,我老楊家兄弟姐妹十幾個,個個站得直打不趴,我們身正也不怕影子歪,倒是你家。
我嫁你家這麼多年,就你老薑家那些大破事,我沒輕了在後面給收拾。
隨便抖落抖落,太多了。
當然了,我會挑大夥不知道的說,比如你妹夫沒少接禮吧?你弟弟跟小姨子搞破鞋,你妹妹也……”
老薑急了,眼裡噴火:“你給我住口!”
一嗓門,喊的病房瞬間靜了,喊的走廊裡的江源達和後到的大老李都推門出現了。
大老李裝和事佬:“弟妹啊,快別刺激他了,啊?這都住院呢,有啥事等出院回家說。”
楊麗紅施施然站起身:“我只是怕他看完協議,更得氣完了,再氣死過去,好心提醒一下。行了,同意,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說完就離開了。
至於檔案袋裡都有啥呢?
江源達和大老李坐在醫院後院的長椅上,正在看。
而已經看完了,氣的怕把病房當即砸了的老薑,他也坐在一邊,痛苦的抱着頭,眼圈兒都氣紅了。
首先是離婚協議,協議上寫的很不公平,明明是夫妻債務,卻分別列上家裡的欠款,全安在了老薑的頭上。
一筆一筆賬,很清晰,三萬兩萬的欠款都標明瞭,當初債務也確實是在老薑名下,老薑籤的字。
而房產方面,全是楊麗紅的,一張又一張房產證明擺在那。
更讓人意外的是,裡面還有三張保證書的複印件。
一張是結婚時寫的保證書;
一張是老薑在第一次出軌時,給楊麗紅寫的保證書;
第三張是前一陣楊麗紅鬧的兇,但一直沒抓到老薑出軌證據,老薑怕妻子給自己折磨瘋了,又寫了一張保證書。
一共三張,有兩張雖然沒說出什麼實際的,但是江源達手上拿着其中一張和大老李對視:
這張,是老薑親筆寫下,承認曾經過軌過,再不敢了,各種對不起妻子兒子種種,如若再犯,再和那女人聯繫,淨身出戶,欠的錢全算他的,財產都留給妻子,還保證,再犯不是人是畜生啥的。
不僅有簽名,而且還有按的手印。
大老李擰眉納悶:“你沒事寫這個幹啥?到啥時候也不能承認吶,虎啊!”
老薑沒回話,腦袋嗡嗡的。
江源達又瞟了眼協議,就一個感受:同樣是女人,楊麗紅可比他家老蘇狠一百倍。
因爲上面還寫道:兒子姜小涯,在沒成家結婚前,跟他爸。
江源達遞給大老李看這張紙,還抖了抖手裡的協議書,意思是:看明白沒?離婚,債務和孩子都歸男方,財產全歸女方。
大老李不可置信道:“這也太欺負人了,分開就分開,可這太不念夫妻情,二十多年,算特麼白過啦?就認錢?”
江源達緊隨其後建議道:
“姜哥,你得跟她打官司,不怕,這協議太扯淡。
她想的倒挺美,孩子都不要了,有幾個當媽的能這樣?
這種女人,你還慣着她幹啥?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要是前腳同意籤這離婚協議,後腳她就能馬上夾包嫁人。
而且是,沒有一點負擔、還帶着你辛苦半輩子掙的錢,嫁人,給別的男人花。”
老薑嗖的直起脖子,被聯想到的場景氣的,眼睛瞪着。
他終於明白,楊麗紅爲什麼會羅裡吧嗦先提醒他那兩點。
那意思,打官司可以,魚死網破也沒關係。
至於丟臉,兒子的將來,別人笑話講究啥的,對於那娘們現在來講,通通無所謂。
“好哇,好哇,我看她是着急了,着急要和野漢子比翼雙飛,只等着我給她倒地方!”
“老薑?”
“姜哥?”
老薑在江源達和大老李的眼皮子下,就那麼直挺挺倒地。
他本就發着低燒,這回徹底被氣昏了。
就在老薑被擔架擔着,又被提回病房量血壓、量體溫時,楊麗紅正坐在江家的沙發上。
她是一邊喝着蘇玉福特意冰鎮上的啤酒,一邊一手夾根菸吞雲吐霧,同時還不忘說話時氣憤地拍下茶几。
“我以前就錯了,我跟那些女人使什麼勁?
玉芹,你說咱女人是不是傻?
哼,一個打趴了,下一個還得來。
咱得收拾男的,明白不?從根兒上掐斷,你瞧好吧。
我給你打個樣,你看着,我收拾不死老薑,我氣死那個混蛋王八蛋!
我還要讓他吊毛不剩,徹底變成窮光蛋!”
蘇玉芹是剛吃完抗抑鬱的藥。
她也不管禮不禮貌了,給楊麗紅開完門,就躺在沙發上,腳上搭了件衣服。
看着面前這個新結識的好朋友對瓶吹啤酒,讓開冰箱門熱點下酒菜,楊麗紅也說不用,只顧情緒激動嗓門非常亮的罵人、喝酒、抽菸,蘇玉芹也沒說啥話,沒發表任何意見,就當個傾聽者唄。
不過,要是有人非讓蘇玉芹此刻說實話,她倒是很想勸:
麗紅姐啊,我真不想再聽那些了。
就婚姻裡那點兒事,早夠夠的了,你能不能也尋思點兒其他的?別折磨自己,也別折磨別人。
是離是不離,痛快的,就這扯大鋸最耽誤事,最起碼耽誤掙錢,夫妻一干架,破財啊,哪有心情做買賣,破的全是兒女的財,又少攢了點兒。
可見,蘇玉芹那抗抑鬱的藥好不好使,看療效。
療效不錯,她已經進入下一個階段。
這頭醫院裡,江源達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
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碰到個好女人,不是楊麗紅那樣的,就好好過日子吧,就謝天謝地吧。
至於外面的女人,也都沒用。
看看,姜哥女人多不多?誰來醫院照顧了?誰問問了?
不過是逢場作戲,癱了、撂倒到炕上,再是窮鬼一個呢?
都沒用啊!
大老李知道他要走了,趁着護士給老薑打點滴的功夫,問道:“自己嘀咕啥呢,對了,你那頭咋樣。”
江源達回道:“人吶,就怕對比,一比,我好着呢。李哥,我走了,不行讓老薑家親屬來吧,你那也有買賣,也挺忙,咱是朋友,那也得先過好自己日子。”
“噯,噯?你這就走啊,幾點的車啊?”
江源達頭都沒回,大步流星的一邊揮了揮手,一邊接手機:“子滔啊,買完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