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五一了,全國勞動人民都放假了。
但高三黨們卻不能回家,他們在爭分奪秒,幹着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事。
高三黨們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經常大喊大叫,一言不合就挑釁學弟,純粹不留好念想。
不過依江男看,“她家”這幾個,還算可以的。
付俊澤是主動請纓:“大頭貼機那幾個店,我負責放假跑,你們放心,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偷咱背影圖庫。”
是的,賺錢了,在大家還沒討論完該怎麼去花時,搞事的阿姨叔叔們出來搶飯碗了。
還好,得虧六子哥,人跟泥鰍心眼也多的跟篩子似的,給背景圖庫加了密,不是黑客那都進不去,這纔沒出事。
江男又在離校前,拎着幾個大袋子,手指肋出了血印,跑到了男生宿舍裡,一邊好奇地斜睨觀察,一邊囑咐道:
“給你,劉澈哥,這襪子三十多雙呢,不夠我再買。
給你,六子哥,這是你要的熟食,別放壞哈,想着點,天熱了,你們幾個吃。
給你,羅江哥。”
連羅江都有水果拿,更不用說任子滔了,吃喝用,一應俱全。
任子滔也給江男幾張報刊,上面是有他劃重點關於股票的信息,目的是怕江男放假回家精神壓力大,拿這東西試一試緩解江叔叔的情緒。
江男擰着小眉頭:“我說沒說過你,別再弄這些了,我家有電腦,我可以查給他看,你要學習,最後兩個月了,你,你,還有你劉澈哥,你們千萬,全力衝刺,聽到沒有?”
就這樣,江男在勸退了想去她家溜達玩的王爽和付俊澤後,她揹着書包回家了。
可她沒想到,咋剛放假,剛到家,家裡就幹架?
不,那麼說不準確,因爲沒人和她爸對掐。
她那個、她懷疑得了抑鬱症的父親大人,正在單方面發火摔東西。
江源達怒斥蘇玉芹,拍打着茶几,拍的水杯都被震起來了,:“這就是你選的款式?你和廠家不知道溝通嗎?全壓手裡了,這回你美啦,你什麼眼光?”
蘇玉芹也不想的,選了三十幾款春夏季男裝,又不像女裝,還好久還不接觸這一行了,總會有看差的時候。
她嘆口氣,自己犯錯不頂火,那是她一向保持不錯的習慣,所以也沒吱聲。
但江源達一看那樣更生氣了。
你說他得多歪,他居然指着母女倆,罵道:“你們就是故意的是吧?爲了要氣死我,你拿我三百多萬,你把我店折騰空!”
又忽然暴起,站在沙發上張牙舞爪,雙手還舉起做投降狀,江源達喊道:“我錯了,我服了,我求求你們娘倆了,饒過我吧祖宗們,你們滿意啦?!”
江男橫着膀子剛要上前頂嘴,蘇玉芹就一把拽住她,嚴厲呵斥女兒:“給我閉嘴。”
江男只能又咽下了,不過她到底在蘇玉芹轉身去廚房時,指着鬧事的江源達,氣急敗壞,脫口而出:
“爸,你就作吧,作吧!”
一聲爸,江源達立刻直勾勾的和江男對視。
五秒後,只看高大的男人,他極快的從沙發上蹦到地上,留給女兒一副倔強的背影,和哐的一下關門聲。
然後就怪了。
這天晚上,江源達也不用蘇玉芹示意該吃飯了,他主動坐在飯桌邊,也終於脫掉了那身、白天晚上都穿着的睡衣、
這使得,都差點習慣江源達邋里邋遢的母女倆,頻頻側目,這頓飯吃的靜悄悄的。
而更大的轉變是,在這天晚上九點多鐘,江男在看書,蘇玉芹躺在女兒的牀上,穿着睡衣在看賬本。
江源達忽然推門:“老蘇,把記客戶那個賬本給我,我告訴你,別說款式不行了,就是壓貨我也能想招弄出去。”
江男拿着筆,愣愣地看向江源達。
蘇玉芹微眯着眼,老蘇?
這人,神經病一樣半個月不說話,張嘴就改老蘇了。
然後第二天早上,只看江源達剃鬍子了,還要幫着做飯、去店裡,他終於選擇離開家門了,而且是忙的飛起,晚上到家,累的往沙發上一攤。
也就是說,在這個五一假期,除了江源達會自動自覺、江男眼中莫名其妙的去客房睡覺,再加上一點:看起來有些孤僻,話還是少,其他消停的不得了。
江男也就利用這幾天時間,去啞婆婆那裡幾趟,陪老太太逛了次街。還得問候問候自己的親姥姥姥爺、爺爺吧。
白天更得跑大頭機那十一個店,晚上努力學習。
其實也挺累。
尤其是學生創業,把個死身子是客觀條件,不能總去過問,這樣一來二去,問題還是有的。
江男正好和付俊澤、王爽,他們仨共同跑,都能處理一下,複印紙都需要再添置,更不用說,他們開始要着手再多組裝幾臺機子了。
充實而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就在江男又迴歸校園時。
北京時間五月八日,北約的導彈,襲擊中國駐南斯拉夫聯盟大使館。
這導彈,讓全國人民憤怒,報紙新聞滿天飛,讓首都升旗儀式降了半旗。
這導彈,也好像又把江源達炸抑鬱了,而且這回是差點真瘋了。
江男這次也極其理解親爹了,甚至有些慌張的,主動哄着江源達。
可是沒用。
先說導彈一襲擊,各高校的反應。
據說北大清華,越是名校的大學生們,越是恨不得組團焚燒美國國旗,在強烈抗議的隊伍中,他們一去就是上千人。
江男他們學校呢,雖然是高中,也有活動。
比如在升旗儀式上,任子滔這個高三生,忙成那樣了,居然又上領操臺了,不過這次是作爲學生代表,而且是知名學生代表表達強烈譴責。
任子滔還帶着很多學生們揮舞拳頭喊口號:“同學們,不考託,不考寄,一心一意打美帝!”
江男每次在下面揮胳膊喊口號時,心裡都控制不住吐槽:
任子滔啊,你話說太滿了,託福、GRE,你會打臉的,真打臉,幾年後,我看你臉疼不疼,你就去了美國好不好,還摟外國妞來着。
再拐回來說江源達,他爲什麼差點真瘋了。
因爲導彈缺口炸在每個股民的心中,他那些剛剛回暖的股票,由於這一事件,真可謂是雪上加霜,股民們紛紛在割肉出逃。
尤其是八號出的事,十號,滬深股跳空而下。
完了。
這回連蘇玉芹、林雅萍都去交易所了,她倆始終半張着嘴,看鬧哄哄又哭又嚎的景象。
江源達再次病倒,水米不打牙。
這回他真不是故意的,也真不是作。
因爲他誰也不罵、誰也不怨,是身體真受不住了。
江源達本來都認命了,錢啊,要不然就一下子全沒了得了。
可這一點一點的,刀還不快,老磨他脖子,磨的他脖子血糊啦的,肉還粘連着不掉腦袋,心臟也跟着忽悠忽悠,好人是不是也得瘋掉?
那真是一股火接一股火,一想起股票倆字,江源達前腔子都疼。
蘇玉芹這回也主動開始勸他了,不再是做好飯,把藥和飯往那一擺,反正你不吃我就再熱,看咱倆誰能磨過誰,但說話沒門。
她主動道:“老江,把這藥喝了吧,啊?”
之後,蘇玉芹也不能去店裡了,不放心啊,江源達走路都晃悠,就像哪下子走不穩定,咣噹就能倒。
而就在江源達剛緩了緩,就在林雅萍哭着拉住任建國:“不準去打孩子,咱兒子馬上馬上要高考,我求你了”。
任子滔的預測準了:降息。
完了,這又給了江源達希望的火種,可想而知,那吃藥剛緩解了兩天的心,又開始忽悠忽悠地亂顫。
真是一波三折。
而學習熬到熊貓眼的劉澈,他是啥時候離開學校的,沒人知道,他在五一八那天,忽然拍着任子滔肩膀道:
“好兄弟,我又管哥借了二十萬,我哥也出手了,大手筆的那種,我們全是抄底價,風險雖然大了點,但我怎麼感覺,哥們馬上要發達了,說,到時候想要啥?”
劉澈這話,就跟金口玉言似的,就像預示着,翻身農奴把歌唱那天,終於來到了。
五月十九號,星期三。
被江源達攆出家門,負責盯着股票的蘇玉芹,她拿着江源達的手機,手都打着哆嗦的往家打電話。
江源達接起電話時還咳嗽呢。
“不好了,不對,是太好了老江,閨女買的那個什麼中信,那孫經理說在一路領先往前跑,跑的不得了!喂?餵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這面亂糟糟的,這些人都在又喊又叫。”
江源達從嗓子眼裡擠出句:“啥?”
哐哐哐敲門聲,他這面電話還沒撩呢,在外面跑貸款,跑了一身汗的任建國把門給敲開了。
他站在江源達面前,呼哧帶喘抹了把額上的汗:“老江,我和你說哈,我聽銀行那幫人說,股票暴漲了,暴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