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送會結束,上午最後一堂上課鈴打響。
王爽和江男咬耳朵道:“從咱學校設立學生有權利開除老師的規定後,全校的老師素質都提高一大截。”
“噢?開老師?”
“是真噠,你那122就沒有這條吧?不過很遺憾,咱學校至今還沒有老師被開除呢,因爲必須得通過學生和學生家長的全票,我一直沒瞧到這熱鬧。”
江男斜睨王爽笑了:這小孩兒,夠壞的。
王爽又拍了下江男大腿:“但你放心,咱班鍾老師是全校最溫柔的班主任,你不知道別班有多少人羨慕咱呢,特別溫柔,就我們一月一串座,誰搶到哪算哪就是民主投票的,你想想吧,她脾氣得有多好。”
然而王爽話剛落,班主任鍾老師進教室就打了她臉。
鍾雨芹在一般時候都是笑着的,可她今天抱着一摞子卷子站在講臺上,嚴肅的好像換了個人般,就連語氣也十分嚴厲:
“看到高三生了吧?剛纔你們一個個在給他們喊加油時,是不是覺得有那麼一點兒悲壯了?
高中時代最後的幾個月,他們必須全力衝刺,而幾個月後,你們就是新的一批高三生。
打架、逃學、去網吧、看課外書、和老師對着剛對着幹,男女同學遞紙條偷偷聯繫些沒用的,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們,一經被我發現,嚴厲處置,別看我很少叫你們家長,這回誰不行,我輪流見!”
鍾雨芹說到這,特意聽了下來,環顧一圈兒班級,發現學生們也都各個板起小臉兒了,表情很認真,她又深吸口氣換了個態度繼續道:
“同學們,再不努力,你的高中時代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再不努力,你離自己想要的就會越來越遠;
再不努力,你們會拿着一份讓自己懊悔的成績單,你們將看到父母失望的目光,和他們面對別人追問時的躲避和遮遮掩掩。
害臊不?
你們的父母用這麼多錢供你們讀書,早上五點起牀給你們做飯,還得換樣做,怕你們營養跟不上,晚上不到家心不安,連電視都不能開大聲看。
甚至在很早以前,家長們的生活就帶上了夾板,全都圍着你們轉,一切的一切,都在爲你們的高考你們的人生讓步。
我說這些,有學生現在可能在想,老師你別嚇我。
恐懼就對了!
從現在起,你們要帶着這份恐懼,去吃飯、睡覺、做題、聽課、考試,我告訴你們,只有在忙和做的狀態中,你們的恐懼纔會漸漸消退,只有做,才能讓你感到踏實。
下面,考試。”
江男此刻分明從鍾老師的臉上看到了幾分得意,那臉上似寫着:讓你們放寒假玩,讓你們覺得就最後一堂課了,混一混也就過去了,那我就突然襲擊,搞你們個措手不及。
江男拿到英語卷,她先從頭看了一遍,而這時教室裡已經有唰唰答題的聲音了。
她又擡頭看了看大家,有人在抓耳撓腮,有人在埋頭寫題,還有很不靠譜的在和旁邊的同學借筆。
她看完熱鬧了才低頭打開筆帽,心裡還是相當自信的。鬧呢?她大學專業是英語,上班實習,第一個工作是英語頻道小編輯。
要說擔心,她好怕下午那幾堂課的老師也拿卷子來,哎呀呀,那就完了。
江男那流暢的答題方式,讓王爽時不時分心看過去,她探頭剛瞄一眼第五題選B,鍾老師的教鞭就敲了敲她桌子,給王爽嚇一跳。
鍾老師滿教室轉悠一圈兒後,她又特意走到江男身邊站住,別說王爽想知道江男是啥水平,就是鍾老師看了一會兒也對江男側目了。
她眼神從卷面到江男低頭的側臉上,心裡疑惑:看過這轉校生的成績單,成績很平均,沒有突出的也沒有偏科,但這英語答的卻……就掃這麼幾眼,前面的選擇題全對。
這面兒高二是這樣,高二生們本以爲高三生們會到了地獄,畢竟把他們都緊張的嚇着了,然而卻相反。
雖然也在測驗,但任子滔所在的清北班班主任卻說:
“不要緊,同學們,不會的題先放下,考完我會帶你們再捋一遍知識點,我們還來得及。放鬆心情,這只是個小測驗,不要爲了挑戰難度浪費太久時間,到了真正的考場上更要記得,把該拿的分全部拿下後,然後再考慮其他。”
所以說,剛剛還在青春飛揚的校園,現在好像忽然變的靜悄悄了。
大門口的蘇玉芹凍的兩手緊搓,馬路對面開文化用品商店的女老闆喊道:“是學生家長吧?你來我這屋呆着吧。”
蘇玉芹進屋接過熱水杯,很感激道:“謝謝你啊。”
女老闆疑惑道:“你孩子念初一?那也不應該啊,一個學期應該放心了啊,你咋還守門口?”
“不是,高二了,我女兒是插班生,今天第一天來。”
“難怪,咱當家長的是真不容易啊,你是不知道啊,每年開學時,那些新生家長們啊,甭管是做啥的,都是一樣一樣的心情,不放心,守大門口望啊望。
想想以前,咱們恨不得孩子們幼兒園開始就盼着,趕緊上學去,好鬆快鬆快,別老在眼前晃,等送走了才發現,狗屁,操心的日子在後頭呢。”
蘇玉芹也抿口熱水笑道:“是,和懷孕那陣兒差不多,就尋思卸貨了能輕鬆,發現生下來真不如擱肚子裡揣着。等我閨女長大了吧,我現在是覺得等她考上大學就好了,可我有預感,估計上了大學還有別的犯愁的事兒。”
“是,養孩子嘛,一代一代的,我家是小子,清北班高三。”
蘇玉芹馬上高看一眼:“哎呀,那老厲害了,學習很好,將來一定有出息。”
“唉,出不出息的,呵呵。
我就知道他們長大了,咱們給他們操碎了心,他們還容易沒良心。
就現在,這剛多大啊,就嫌我煩,再過些年,備不住都得和我喊,你不懂別吱聲,你別管我,嫌棄咱啥也不懂呢。
咱們呢?稍微哪塊做差點兒,沒照顧到位,自個兒卻愧疚的要死呢,那愧疚能帶到死。”
蘇玉芹衝女老闆笑了笑,點點頭。
爲啥她要趴大門口,怕女兒挨欺負,怕欺生。
剛開始聽說時,她嘴上沒怎麼說,心裡特別難受,這點做的不好,那這次就要好好做,多關心這些方面。
她也是最近才清楚地意識到,爸爸媽媽是什麼,無論怎樣,是要盡力陪孩子走過一程又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