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吏醒了。
跟上輩子一樣,在醫院裡醒過來的,期間依舊被下了兩次重危通知。
把他家老爺子嚇得眼圈都黑了。
初醒來時,豪華病房裡只有老爺子一個人陪伴在側。
病房外,鬧鬧哄哄。
蕭老爺子坐在病牀邊上給大孫子削蘋果,好像沒聽到外面的吵鬧聲。
蕭吏也不問。
這是他們祖孫倆多年下來養出的默契。
“那兩個綁匪是外地過來的,有人花了重金,特地請來要你的命。”老爺子把蘋果分成一小塊一小塊,先塞一塊到少年嘴裡,“警察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死了。”
蕭吏臉色平靜,“亡命之徒。”
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死。
總之不能落在警察手裡。
這樣的亡命之徒,通常要錢不要命。
“哼,這次要不是他們貪心,明年今天你爺爺就該去京北墓園探望你了。”老爺子哼道。
蕭吏,“你出多少贖金,竟然能讓亡命之徒拼着貪心一回?”
“二十億。”
“你唯一的大孫子,就只值二十億?”
“你要是死了,最多隻值五百萬。”
剛好夠在京北墓園買塊風水寶地。
蕭吏含着蘋果不說話,五百萬的風水寶地,還不如他家小崽子在菜園裡給他挖的坑自在。
“你爸媽要來看你,我叫人攔着了。”蕭老爺子又道,眼睛掩在鬆弛耷拉的眼皮下,精明沉厲。
“這次是我爸還是我媽?”蕭吏挑眉淡問。
“你媽。說兩個多月前李家壽宴上,你不給她面子,半點沒把她當媽。所以才找人故意嚇唬嚇唬你,她沒想到綁匪會那麼喪心病狂,竟然想要你的命。”
蕭老爺子語氣淡得很,毫不遮掩嘲諷鄙夷,“整一個腦子拎不清的東西!當初我就不該讓她進門!”
蕭吏對此,只回了句知道了。
從小到大經歷的那麼多次綁架,當中有一半是李家人出手乾的。
蕭吏心知肚明。
只是最後總查不到李家頭上。
他那個媽,暗地裡幫李家把線索都抹了。
以爲這樣就能掩耳盜鈴。
蕭吏從來不是受氣包,轉頭就跟老頭子告狀,老頭子轉身就對李家產業大肆打壓。
這麼些年下來,李家硬生生從一流豪門縮水,掉落到二級。
他媽李詩情沒少鬧騰,最後被老爺子清理出了蕭家,連帶那個不成器怕老婆的兒子一併清出門戶。
“醫生來檢查過了,只要能醒來,就能康復。”老爺子把大孫子一直含在嘴裡的蘋果塊摳了出來,連帶一盤子沒動過的全給倒了,“下次別想老子再給你削蘋果!”
“老頭子你有點眼力見行不行?你孫子大牙都被打鬆了,你叫我嚼蘋果?你跟綁匪其實是一夥的吧?”
“……”蕭老爺子狠狠獻出一暴慄,起身走人。
蕭吏挑眉,“去哪啊?你大孫子還沒好全呢。”
“李家最近盯上了京淮生物科技,我去找他們負責人好好聊聊。”
這是又要讓李家大出血了。
老爺子離開,門外的鬨鬧也隨之結束。
蕭吏身體靈魂皆疲憊,閉上眼睛想歇一歇,卻怎麼都睡不下。
小崽子受的傷不比他輕多少。
他想不明白,一個七歲的小崽子,究竟是哪來的勇氣,竟然敢拿自己的小身板當剎車用?
那些傷,一定很疼。
他暫時不在,不知道小崽子治傷的時候,會不會痛得哭鼻子。
片刻後,蕭吏睜開眼睛。
當務之急,是得想想,殼子沒了,他接下來該怎麼回去?
想到這裡,蕭吏又把渣腦恨上了。
要不是狗東西把他隔絕在意識空間,他能剝掉自己殼子?
要不是渣腦阻止他用異能幫小崽子,他小崽子能受那麼重的傷?
漆黑兇戾眸子擡起,看着虛空,蕭吏惡狠狠咬牙,“龜孫子!不讓老子回去?你等着,把脖子洗乾淨了,爺爺遲早來找你!”
*
十方世界。
時間跨過九二,悄然進入九三。
七七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又錯過了一個新年。
好在,勉強能趕得及開學上課。
她這次突然受那麼重的傷,宋月涼跟傅燕遲兩個被一大家子長輩罵得體無完膚。
好好一個娃兒,他們帶出去玩半天,回來的時候一身血淋淋。
醫院檢查結果出來,娃兒肩骨骨折,腿骨關節出現裂縫,好幾個腳指甲都沒了,前胸後背大片大片的撞傷,手心也血肉模糊。
腦門上破了個口子,一張小臉也佈滿大小不一的劃痕。
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塊好肉來。
燕淮跟孟靜嫺連夜搭飛機趕來惠城,在醫院裡陪了孫女半個多月。
直到親眼看着孫女慢慢好轉,這才動身回京處理那邊的亂攤子。
“太姥爺,婆婆,我真的好了。”籬笆小院裡,娃兒穿戴整齊,繫上紅領巾,準備出發去學校。
二月暖陽,陽光灑落在院子裡,和煦溫柔。
娃兒臉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因爲家人護理得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爲了證明自己真的好了,讓長輩們放心,七七出門前還在長輩們面前特地蹦跳了好幾圈,臉蛋紅撲撲的,白皙紅潤。
分外健康。
傅老爺子跟張細鳳依舊把娃兒裡裡外外打量了一遍,這才肯放人。
“讓你叔叔送你過去。”傅老爺子開口,眼睛橫斜,對候在一旁的外孫露出滿滿忌憚。
傅燕遲有苦難言,“外公,我真能送。”
“能送也不用你送!誰知道你把我七七送去學校,半路又會整出什麼幺蛾子?老頭子我可受不了再來一次刺激了!”
話說到這份上,傅燕遲只能默默退下。
總不能不孝吧。
最近老爺子整天拿這個打壓他。
他都成家裡公敵了。
偏生那件事情壓根不能解釋。
太玄幻了,說出來只會讓家裡人更加擔心。
七七爬上雅馬哈後座,間中回頭,悄悄給爸爸送了個歉意的小眼神。
七七不能解釋,只好讓爸爸背黑鍋了。
傅燕遲,“……”
女兒,你這樣真的很費爸爸。
到了學校,目送叔叔的雅馬哈在大路上掀起一地灰塵,七七轉身往教室走,小臉上一直燦爛的笑意這才轉爲低落。
她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
可是蛋蛋一直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