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軍一路朝着豐樂村邊上的墳地裡跑去，顏沐和黃麪包車司機打聲招呼後，追了上去。
出了村落，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月光皎潔，傾瀉一地。
顏沐使出渾身力氣，努力追上爸爸的步伐。
因爲中原地區這邊都是平原，很少有高山丘陵，死去的親人也就依着村落不遠處而埋，規劃出一片墳地在地頭裡，顏家的墳地就緊挨着老顏家的一塊沙田地裡。
顏軍一口氣跑到了顏三柱的墳頭前，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氣，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對着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爸，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嗎？”顏軍喑啞着嗓子對着墳墓發問。
他本以爲可以上門來質問，來宣泄自己這麼多年被壓抑的感情。
可，卻得出這樣的結果。
楊淑桂是對他不好，可養恩是不可忽略的事實。
如果不是楊淑桂，他都不可能活到現在。
這種感覺，就像是轟轟烈烈要出拳，卻發現敵人既是敵人，又是恩人。
複雜的情緒讓他都沒法面對了。
顏沐很快追上來，此刻的心情，讓她都忽視了半夜在墳頭的恐懼。
停下來歇息片刻，她看着老爸痛苦的神情，看着他緊緊握住的拳頭，如果知道真相是這樣的，或許她不該去驗DNA。
小三之子的真相，一點不亞於被楊淑桂冷眼對待的折磨。
“爸，你別聽她說的，這些不是你的錯。”
顏軍痛苦的揪住頭髮，在顏三柱的墳前跪了下來，聲音嘶啞，“可我是私生子……以前我渴望她能疼愛我，現在我連渴望的人都沒有，連我的生母是誰都不知道，還要去感激她不計前嫌的把我撫養長大……”
本以爲能徹底斷開關係，揚眉吐氣。
現實卻給了顏軍一個沉重的打擊。
顏沐看在眼裡，十分心疼。
“爸，她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咱們不能聽信她的一面之詞，咱們可以去找二爺爺求證啊，她那麼忌憚二爺爺，指不定就有這其中的關係。
再說，她又不是心甘情願的撫養你，撫養你長大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爺爺去世那年你都長大成人，就算沒有她，你也能生存下來，沒準還能生活的更好，幹嘛要把養恩的枷鎖困在你的身上？”
顏軍痛苦的神色稍有好轉。
顏沐見狀，繼續勸說：“爸，上一輩人的恩怨怪不到你頭上，你也是無辜的，如果你能選擇，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要這樣的命運對不對？
而且你想啊，搞清楚了關係，要是怕良心過不去，咱每個月那五十塊贍養費繼續給唄，反正咱家現在給的起。
從今往後，你也不用去想她心疼其他幾個孩子，就是不心疼你這樣的困擾，也不用故意裝作無情無義，做什麼事能更心安理得一些，她也不敢再仗着親孃的頭銜，時不時鬧出幺蛾子來騷擾咱家，難道不好嗎？”
一番話說的顏軍，漸漸地平復了複雜的心情。
良久纔開口，“你說的對，這個事不能光聽她說，我們現在就去你二爺爺家。”
顏沐：“……”
合着她開導這麼久，老爸只想着身世的真相啦？
不過顏沐又看了一眼墳頭的環境，只覺得十分陰森，她趕緊上前扶起顏軍，迅速離開。
大半夜的敲響了顏四喜家的門。
正好顏正今天帶着老婆孩子回家看望老兩口，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都在堂屋裡看西遊記呢，沒有歇息。
顏正打開院門一瞧見顏軍父女倆，甚是驚訝。
“大軍，你咋這麼晚回村啦？”顏正說完，看向亭亭玉立的顏沐，笑道：“這應該是沐沐吧？有兩三年沒見了，竟然長這麼高了。”
顏沐甜甜地喊了一聲：“正伯伯好。”
顏正滿意的點了點頭。
顏軍擠出一抹笑意，看向顏正，“有點事找二叔，所以大晚上趕來了。”
“快，屋裡坐吧，被杵在大門口說了。”顏正笑着側開身子，讓父女倆進屋。
進屋後，顏四喜一看顏軍臉色不太對勁，便讓老婆子帶着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回屋睡覺去，他指揮着顏正去了廚房倒了兩杯茶水。
等堂屋裡清靜了，顏四喜這纔開口問道：“說吧，你媽那邊又鬧啥事讓你煩心了？”
顏軍沉着臉色看向他，“二叔，你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是誰嗎？”
顏四喜正拿着煙桿子準備點上菸絲，抽個旱菸過過癮。
聽見顏軍的話，手一哆嗦，一盒子菸絲全撒地上了。
顏正端着兩杯茶水剛走到門口聽見顏軍的話，也傻眼了。
不過顏正見多識廣，在體制內什麼事沒見識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將茶水遞給顏軍父女倆一邊問道：“大軍，你這話啥意思啊？我咋有些聽不明白？”
顏四喜也反應過來訓斥一句，“你這孩子，你媽對你再不好她畢竟是你媽，哪有沒事懷疑自己親媽的。”
顏軍嘆息一聲，“二叔，我剛從家裡過來，我媽…她已經跟我實話實說了，不過她情緒激動只承認不是我親媽其他都不肯說，所以我纔過來想問問你，你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是誰嗎？”
顏四喜沒想到大嫂那邊竟然說開了，那他藏着掖着也沒啥意思了。
想起當年的事，顏四喜撿起地上的菸絲，吹了吹灰，放進煙桿子裡點燃，猛吸了一口。
吞雲吐霧間回憶起從前，將當年的事說了出來。
“當年咱們老顏家不在這，是躲避戰亂逃荒過來的，路上救了個女孩，就是你媽媽趙香葉，她人長得漂亮又白淨，還有文化，不像是鄉下人，跟隨我們走了一路，搬到現在的村子附近落腳，你爸也在隨行的途中就喜歡上你媽媽。
不過落腳沒多久，她寫了一封信寄出去，然後就有人開着車子來接她走了，聽說是去海市過好日子了，你爸傷心了好久，然後在家裡安排下，娶了流浪過來的孤女楊淑桂。
本來日子就這麼平淡的過着，可突然有一天村外來了幾個城裡釋放出來的窯姐，她們年老色衰又懶散慣了，所以就在村外的一處房子裡重操舊業。
只不過這批人裡竟然有你媽媽，你爸爸聽說後去找過她，當時還鬧過要離婚，不過被村裡和家裡按下了，而且她也不願意離開那裡，拒絕任何人觸碰。
你爸隔三差五會偷偷去看她，每次都被拒之門外，還被她惡狠狠罵過，畢竟是男人要臉，就真的再也沒去過。
過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那女的捎信過來，你爸去了半個後，再歸家的時候就把你抱回來了，放在楊淑桂名下養着，還保密了消息，省的讓你被村裡人笑話說是窯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