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
院子裡傳來顏芳的叫喊聲，顏沐應了一聲，只見顏芳沉着臉色打開院門，瞧見顏沐父女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酸諷起來，絲毫沒有感恩之心。
恐怕顏芳自己都忘記了，前幾天還在她們家門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救呢！
“哎呦，我當是誰來了呢，原來是二叔和堂姐啊，我還以爲這輩子你們都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顏軍推開，一個踉蹌撞到門上，疼得顏芳臉色都變了。
顏軍猶如一陣風般衝進正屋裡，顏沐見狀，指着一旁捂着肩膀要破口大罵的顏芳，“罵人之前先想想後果。”
許是顏沐那凌人的氣勢，顏芳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顏沐這才邁步，迅速衝進屋。
楊淑桂還沒睡覺，正坐在桌邊挑揀棉花頭子，打算挑一些品相好的拿去賣錢，剩下的棉花頭子實在賣不掉就找人做成棉花絮被子當墊背也是好的。
現在家裡的日子不同往日，老大兩口子在坐牢，其餘四個沒一個能指望上。
家裡三張口要吃飯，雞鴨鵝要喂，地裡的活也要撿起來，不然今年年底的土地稅她都沒錢交。
這一陣子，楊淑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累，想不通日子咋就過成這樣了。
一道修長的身影，遮住了鎢絲燈的光亮。
楊淑桂擡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沉着臉色，問：“你回來幹什麼？”
顏軍站在楊淑桂面前，來的路上他有一肚子的話要問要說，可真的來了，顏軍卻沒了發牢騷的想法，直接將鑑定報告扔在桌子上，問道：“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顏沐和顏芳也隨之進了屋子，在房間裡歇息的顏虎聽見動靜也走了出來。
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楊淑桂身上。
辦掃盲班的時候，楊淑桂有幸認識了字。
不過只會看和讀，並不太會寫字。
她瞧見上面寫着的親子鑑定報告，心裡莫名咯噔一下，有些心虛起來。
可轉念一想，顏軍是老頭子在外面鬼混搞回來的孩子，她有什麼可心虛害怕的，要不是當初她第二個孩子生下來是個死胎，老頭子又突然抱個孩子回來，拿離婚作威脅。
楊淑桂纔不會認了這口氣，對外宣稱說顏軍就是自己第二個兒子，天知道那些年她過的有多憋屈。
一直到老頭子死，楊淑桂逐漸連掩飾自己都不願意，變本加厲的使喚顏軍，給他吃最差的，用最差的，才逐漸的平衡好心裡的憋屈。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楊淑桂擡頭看向顏軍，神情淡定到好像跟她沒什麼關係一樣，反而問，“拿這一份報告回來，是想每個月五十塊錢的贍養費都不給我了嗎？”
顏軍瞧着楊淑桂的反應，心更冷了。
一直以來的偏待終於找到了原因，顏軍心底深處的不解也從此揮散。
至於以前的過往，從今天開始也都煙消雲散。
不論楊淑桂怎麼偏心苛待他，至少在歲月最難的歲月裡，楊淑桂沒有趕走他，讓他活下來了。
顏軍心裡五味雜陳，良久纔回到：“只要你告訴我，我的真實身世，我會繼續給你贍養費，就當是報答這些年的養恩。
雖然你待我一點也不好，眼神裡也沒有一絲絲的感情，讓我從未體會到母愛的滋味，但你畢竟養大我一場，我顏軍不會不認的。”
“哼！我哪裡知道死老頭子是和哪個娼婦鬼混有的你，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把你帶回來，替代了我那可憐死去的孩子活在顏家。”
話落，楊淑桂的五官都快扭曲，目光惡毒的瞪着顏軍，指着他，道：“那天晚上，該死的應該是你這個雜種，而不是我那可憐的二兒子，要不是我沒孃家可回，只能依附着老頭子過日子，你以爲我願意養着你嗎？”
顏芳和顏虎都驚呆了。
二叔竟然不是奶奶的親生孩子，而是爺爺的私生子！
天吶！
顏沐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爸爸是爺爺的私生子，所以楊淑桂這麼多年都恨着爸爸。
但爺爺死後，楊淑桂爲什麼還甘心養着爸爸呢？將爸爸撫養長大成人？
一時間，她的內心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楊淑桂。
理論上而言，楊淑桂的遭遇是可悲的，丈夫出軌抱回私生子，自己卻產下死嬰，然後取代換之粉飾太平。
換做是她的話，可能做不到楊淑桂這樣，把小三的孩子一點點撫養長大成人。
顏軍看着楊淑桂毫不掩飾的憎惡自己，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喃喃自語道：“我是私生子……我竟然是爸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顏沐見爸爸狀態不對，快步走上前去看向楊淑桂，狀若天真問：“你都不知道爺爺和誰鬼混有的孩子，憑什麼就那麼斷定我爸一定是爺爺的孩子，而不是爺爺路上撿的孩子呢？”
“哼，那死老頭子在我快要生的時候，成天往村外的窯子裡跑，照顧外面那賤貨，不是他的種他能那麼上趕着，連自己親生孩子都不顧嗎？”說着說着，楊淑桂流下了兩行清淚。
“我一個人摔倒在家，暈倒都沒人知道，還是弟妹上門還東西才發現我暈倒，叫了衛生所的人來給我看看。
孩子缺氧太久生下來就死了，我可憐的孩子……但凡那死老頭子有點良心，沒去窯子裡守着那賤貨，而是守着我，我的二兒子根本不會死……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楊淑桂越哭越傷心，面露兇光的指着顏軍：“就是你這個災星，就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死老頭子還非要以離婚要挾，逼我認下你，對外說你是我生的，而我的孩子只能偷偷埋去山上，連個墳都沒有，就爲了讓你名正言順的上戶口，名正言順的生活。
我怎麼能不恨你，不恨死老頭子，當初我沒把你溺死在尿桶裡，就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卻反過來質問我，顏軍，老孃一點也不虧欠你，你所遭受的都是你該的。”
一番話，殺人誅心。
讓顏軍如遭重擊，整個人踉踉蹌蹌的不敢相信的往外跑。
“爸——”顏沐複雜的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楊淑桂，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