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的一樓大廳,被十來個人突擊修繕了一下,也就是清掃了一遍,牆稍微刷了一下,不至於讓人有到了被廢棄的建築的感覺。
面試這件事,梅義良還沒有經歷過,更別提面試別人,因此多少也有些心虛,擔心自己一個人掌控不住,所以到處拉人撐場子。
其實他也沒多少人好拉,能走得開的也只有馮振昌,外加蔡家兄妹三個,他特別中意蔡磊,以他那體格,只要他面帶嚴肅的往桌子後一坐,面試的人肯定覺得壓力撲面而來。
當然,他最希望能來的,當然是馮一平,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覺得,這樣的事,對外甥來說,肯定就不是個事。
蔡虹和他一起到的現場,看到一樓空蕩寂寥的大廳裡,孤零零的擺着兩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地板上還有粉刷時留下的痕跡,很不滿意,“你這樣佈置,滿滿的草臺班子的感覺,肯定不行,那些真有才的絕對看不上!”
在門市的這些日子裡,她在工作中學習,在現場佈置這一塊,有不少心得。
樓上樓下,院前院後轉了一圈,她就定下來,“不要在屋子裡,把桌子擺在前面的這棵槐樹下面,不行,這些桌椅擺在外面不協調,我叫店裡送一套休閒些的過來。”
梅義良笑呵呵的在一邊看着蔡虹忙活,跟着她一起去旁邊打電話。
蔡磊是跟着送傢俱的車一起來的,梅義良幫着卸下來一張乳白色的長桌,中間鑲着玻璃,旁邊又有些藤編的工藝,配上一套同樣風格的六把椅子,往槐樹下一放,別說,整個檔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不錯,招設計師嘛,場面也不用搞得太死板,這樣挺好的。”蔡磊誇妹妹。
看到報紙上寫出的“年薪五萬,獎金另算”的招聘廣告,前來試水的人還是不少。哪怕是物價上漲的很快,不算“另算”的獎金,在北上廣這樣的一線城市,平均工資都不到五百的94年,五萬年薪還是稱得上實打實的高薪。
不過,大多數人找到地方後,都有些懷疑,坐下來的時候,再三問,“這裡是嘉盛裝飾嗎?”
就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在場一共也只有三個人,怎麼看也不像開得出五萬年薪的公司啊。
這個問題一般由蔡磊回答,他甕聲甕氣的說一聲“是!”
,然後,就少有再質疑的。
一個上午過去,各種格式的簡歷收了十幾張,就是沒有一箇中意的,不少人聽說面試考覈的就是眼前這棟小樓的整體設計,都面露難色。
更是有一個在那裡扯,我平時畫一張圖要多少多少錢,叫我幫你設計這個,難道白乾嗎?
這還不是最奇葩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一上來就拿出一張條子,說我是某某的侄子,他希望能安排一下,薪酬就按着廣告上的來就行,工作時間最好不要固定。
把梅義良給氣得!
還好,下午總算來了兩個靠譜的,其中一個是在省某設計所工作,三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估計在所裡乾的不如意吧,就想出來試試運氣。
但是,他問的問題比梅義良他們問的還多,直到梅義良把已經裝修好的那些照片給他看,他才停下嘴,看到主要脫胎於馮一平設計的那些照片,他有些動心。
創新其實不難,比如,在別人強調這樣那樣吊頂的時候,你着重頂上燈光的設計,流行組合櫃的時候,你卻把櫃子巧妙的藏在牆裡……。
但是,設計這個東西,難也就難在出新上,這樣一個總資產加起來都沒有設計所裡的兩臺車錢多的小公司,在草創的時候,就能有這樣讓他這個專業人士眼前一亮的東西出來,還是挺不容易,於是陳學峰決定按他們的要求回去試一試。
此外,難得的有一個快畢業的大學生,聽了要求後,花了半個多小時到處轉,看起來也比較用心。
“原來花高價招人也不容易啊!”蔡虹感概道。
可不是嗎,這兩年雖然下海的人多,但是鐵飯碗的吸引力依然不減,特別是,現在的大學生,國家可還是包分配的,像他們這樣的小公司,想找幾個合用的人才,就和後來的小微企業想得到銀行貸款一樣難。
…………
馮一平他們今天挺爽的,鎮教育組組長的公子大婚,老師們丟下一大堆作業,一窩蜂的趕着去湊熱鬧,王玉敏也不例外。學校裡就剩下教導主任一個領導,外加兩個老師,平均起來剛好一個班能輪到一個老師看着。
課當然是上不了,三個老師也沒有一直呆在教室裡,都讓他們自己複習做作業,然後就不見蹤影。
這一下,就像上班族在領導或者頂頭上司出差時一樣,雖然該乾的工作還是要幹,可是身上就少了那一層無形的壓抑,從裡到外,整個人舒爽不少。
這樣自由的日子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雖然說現在大家學習都很自覺認真,老師在或不在,區別不大,可是,自由的學習和被人監督着學習,那感受肯定不一樣。
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大家說話聲都大了一些,馮一平更是忙得團團轉,在教室裡到處跑,剛幫着肖志傑和張秋玲分析了一個英語時態填空,黃靜萍就在後面喊,“馮一平,這道題怎麼證明?”
幾何證明題都比較麻煩,數學老師的經驗之談是,畫對了輔助線就成功了一半,這道題,馮一平略略看了一眼,至少要畫四條輔助線。
加上之前彎着腰幫三個同學輔導過,雖然腰好,可也沒有坐着舒服不是,於是他就對黃靜萍說,“朝裡面擠一擠,讓馮老師也坐一坐!”
王金菊一邊讓出半個凳子給黃靜萍,一邊說,“切,你是誰的老師?”
對於王金菊的挑釁,馮一平一般都置之不理,快速的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大圖,然後對她們說,“看,先延長這根線,在這裡作一條垂線,然後連接……,”
“黃同學,把鉛筆削一下。”
等黃靜萍把削好的鉛筆遞過來,馮一平還一門心思的看着圖,聞聲伸手去接,然後,兩隻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馮一平只覺得那邊特別的溫軟滑膩,就本能的多捱了兩秒鐘,馬上覺得不對,不動聲色的抽回來,繼續畫輔助線,“連接這兩點,還有這兩點,然後……,明白了嗎?”
卻沒看到旁邊的黃靜萍臉越來越紅,後來紅得好像要滴出血來一樣。
至於馮一平後來講了些什麼,黃靜萍根本就聽不進去。
酒剛剛那短短的幾秒鐘,雖只那麼輕輕一觸,她覺得手上真的有電流通過,然後手就顫抖起來,然後,顫抖的手,牽動着心也顫抖了起來,然後,心就發燙,牽動着臉也紅的發燙,頭腦裡亂哄哄的,根本聽不清馮一平在講什麼,連看都不敢看他,只低頭盯着他作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