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也行,你現在能有這樣的成就,都是託他的福,我們應該當面向他表示感謝,”他爸爸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你不是每天都能見到他,他也經常給你安排事做嗎,找時間跟他說說,”
聽爸媽這麼一說,方穎芝緊張了起來,“哎呀爸媽,他哪有這個時間?”
“再忙,不是也得吃飯嗎?”
“你們是不知道,馮總這幾天,每天的工作日程安排都精確到了分鐘,比如昨天上午,一個會議延遲了十多分鐘,然後,他的午餐時間,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一餐飯不到十分鐘?那能吃什麼?這些大老闆,不都是在那些高級飯店吃飯嗎?”她爸媽有些不相信。
“還能吃什麼,也就是趕着吃個快餐,”
“吃快餐哪行?這樣,我明天做幾個家鄉菜,你用保溫盒帶到公司裡去,”
“媽,真不用,”這事方穎芝是想做,但不好意思做。
如果她這麼做了,金總會怎麼看?黃靜萍會怎麼看?其它同事會怎麼看?
“這有什麼的,我們都知道,小馮總不是那忘本的人,難道還會瞧不上我做的菜嗎?”
“再說了,他那麼大老闆,什麼沒有,什麼沒見過,一般的東西肯定看不上眼,看得上眼的東西,我們肯定有送不起,他家裡人不也都在老家忙着,不在他身邊嗎,總是外面吃也會吃膩的,給他燒幾個家鄉菜挺好,我明早就去買菜,”
方穎芝真是感覺跟爸媽說不清楚。
“好吧你做你做,”帶到公司去自己吃還不成嗎?
她爸爸看了她媽媽一眼,“小芝,我們在這住了這幾個月,時間也不短了,家裡呢,總還有些事,離開時間太長,也不合適,我們想着,下個月就回市裡去,”
“爸媽,對不起,最近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你們,你們在這也沒什麼朋友,住的時間長了,會覺得悶,回去也好,回去跟街坊鄰居們在一起,還會舒心些,我抽空也會經常去看你們,”
她要是工作清閒還好,能有時間陪爸媽去轉轉,可是她的工作性質,真的閒不下來,就和她爸爸說的,晚上不見一面,一天都見不到。
這樣的孝心,對上了年紀的父母來說,也不是好事。
“我們都知道你是想讓我來大城市享福,其實這幾年有你補貼家裡,我們在市裡日子過得很好,大家都說,虧我們有了你這樣一個女兒,”
對這個曾經送給兄弟家的女兒,她爸媽是有些愧疚的。
“媽,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等忙完了這幾天,我請假,好好帶你們在市區轉一轉,再給你們訂票,”
“小芝,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也不小了,現在也算事業有成,就是從年齡上說,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你說,這麼好的房子,每天下班回家,還是孤燈冷竈的,多不好?我和你爸也不放心,這事,你現在一定要抓緊,”
“小芝,我們知道你工作忙,”她爸爸也親自上陣,“可是再忙,也不能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要是你這邊沒有合適的,我和你媽回去幫你張羅張羅,放心,一定會讓你滿意,”
方穎芝現在怎麼聽得進去這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不急,我自己會找,先說好啊,你們要是在家裡幫我物色,我是見都不會見的,”
當年家裡條件那麼差,就有那麼多人追求她,何況是現在。
但是現在,她站在目前這樣的高度,特別是又有了馮一平這樣的人做標杆,不太可能會跟她爸媽圈子裡的那些人會有共同語言,並最後組織家庭。
“吃飽了,我去睡覺,你們也早點睡,”
“這孩子,再吃幾口啊,”她媽媽看着還剩下的半碗麪說。
“每次說這個,總是不急不急的,你不急,我們急,”
方穎芝已經飄進了臥室。
這就是跟爸媽住的另一樁不好的地方,現在他們會逼婚,將來,又會逼着生孩子。
她爸爸想了想,突然問,“你說,小芝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
方穎芝回到房間,有些氣惱的看着肚子,“明天,一定不吃,”她說。
“吃了就睡,我這是得長多少肉啊,”
但是,她顯然多慮了,在牀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總是想起晚上馮一平當着那個主任,說那番霸氣的話時的情形,真的是,太有男人味了!
在牀上翻來覆去的,被子最後都被她擰成了麻花。
…………
可能是受家庭環境的影響,金翎的這套別墅,裝修得很莊重貴氣,華麗的吊燈,深棕色的歐式傢俱,奶咖色的壁紙……,並不是馮一平太喜歡的風格。
但是,有時候,一個人,就可以讓再平庸的環境都靚麗起來,比如現在換下職業裝,穿着件黑色長款毛衣,託着一杯紅酒,蜷坐在沙發上的金翎,就讓周圍的這一切,變得全都無關緊要。
“你還真是土豪,”聽着全套mbl貴族系列音響,通過360度揚聲器放出來的沖淡平緩的《肖邦夜曲》,馮一平砸了砸嘴,“這十幾萬的沙發也就罷了,經常要坐,一套幾十萬的音響,一天聽不了幾分鐘,也就只有你這樣敗家的傢伙纔會買,”
“好聽嗎?”金翎問。
“好聽是好聽,”雖然業餘,雖然說不出什麼專業意見,但是,一對比就很清楚,這效果,確實有點像聽現場演奏的感覺。
“但絕沒有好聽到可以比我電腦配的音響,貴幾萬倍的程度,”
馮一平不是音響發燒友,金翎也同樣應該不是,所以他對她的這個大手筆,就一個評價,她不是發燒友,她就是單純被錢燒的。
“所以啊,你纔是正宗的土豪,怎麼現在還是那樣的品位?聽這樣頂級的音響,和你買電腦送的那兩個小音箱,感受能一樣嗎?”
“感受不好說,我覺得真懂音樂的人,在意的是旋律,聽起來的享受是一樣的,”
金翎昂起雪白的脖頸,喝了一口紅酒,“沒品位,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拜託,我現在在有些場合,已經能堅持用叉子吃麪條好不好,”
對品位這個東西,馮一平好像是真沒有什麼概念,他就真不認爲喝拉菲比喝二鍋頭有品位,喝chateldon就比喝農夫山泉有品位,吃牛排就比吃回鍋肉有品位,穿十幾萬的定製西裝,就比國內流水線生產的幾千塊一套的西裝有品位,聽鋼琴曲就比聽二胡有品位……。
難道看一個人有沒有品位,就看這些表面的、附帶的東西?關鍵不應該在於人嗎?
“我早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內心早就強大到不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的地步,”馮一平朝自己臉上貼金,“好了有品位的金名媛,現在能不能跟我說說,那個馬聞晢,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纔是名媛呢,”金翎對這個稱呼特別不爽。
“好好,金大美女,這個馬二代是怎麼回事?你說說吧,我得知道,是把他送進去關幾天就夠呢,還是要找人把他給整成殘廢,或者乾脆讓他人間消失,”
“說什麼瘋話呢你,”金翎白了他一眼,“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啊,只是我聽說,就和每個人都會失戀一樣,大多數美女,都曾經在一個人渣身上浪費過時間,所以,你如果也這樣過,那也沒什麼,”
但金翎並沒有笑,聽着李斯特恬靜柔和,深情婉轉的《愛之夢》發呆。
“不管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你完全沒有必要爲曾經的那些痛苦的過去傷心,聽說你那天晚上在會議室哭,我就想馬上趕回來,”
“我以前並不是現在這樣,也很活潑隨和,”金翎一口乾掉了杯裡的酒,直直的看着前方,“我和馬聞晢,是在波士頓的一次同學會上認識的,諷刺的是,我後來才知道,我爸和他爸原來早就認識,”
“我是哈佛商學院,他在波士頓城市學院,”
“別想了,那不是波士頓學院,也不是波士頓大學,只是一個名字很唬人,類似於野雞大學的大學,很好申請,”
看着在思索的馮一平,金翎搖頭說,“你沒聽過也正常,”
“呵呵,這是一個高智商的人,被低智商的人騙得團團轉的事,”金翎伸出酒杯,馮一平連忙給她少少的加了一點。
老實說,這個馮一平能理解。
雖然沒見過,但他聽兩個侄兒說起過,那位馬聞晢,長得很有欺騙性,而且他明顯是把泡妞當成自己的主業來刻苦鑽研,金翎這樣只在大學談過一次無疾而終的戀愛的姑娘,哪是他的對手?
“你知道可悲之處在哪嗎?我明明知道他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但是,那時的我,就是抑制不住的喜歡他,f/u/c/k,”
這是金翎第一戲在馮一平面前爆粗。
“留學生圈子裡,有一些人消息靈通,好意提醒我,他之前是一個花心的傢伙,但是,你知道的,我們總是會傻乎乎的以爲,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個,也會是例外的一個,所以,我一直不爲所動,”
“總之,日子過得很快,我記得很清楚,哪怕我是鴕鳥,哪怕我再不願意相信,在第六個月時候,種種跡象清晰的表明,周圍那些同學語焉不詳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其實,那時他根本也沒用心去掩飾,或者是乾脆不想掩飾,我很快就發現了他跟另外一個女孩子在一起的事實,那時的我,不夠成熟,忍不住衝上去鬧了一場,”
“當然,我大學就已經在練拳,戰鬥力不錯,在大廳廣衆之下,賞了他們一人一耳光,”
“就在我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他一個人回來,自然不敢跟我動手,只敢站得遠遠的罵,”
“那些污言穢語,我不想再提起,”金翎又把杯子裡的酒一口喝完。
“但我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說我各種不好,最關鍵的,那個女孩子的老爸,當時已經是主政一方的人物,而我爸,剛提升爲處級,”
“應該是爲了給那個女孩子出氣,馬聞晢還帶着幾個人,到哈佛鬧過一次,”
“之後的一天,我在開車時,大出血,堅持開到醫院,原來是流產,”
金翎說得很平靜。
“別難過,”馮一平拍了她的肩膀,果然,人渣差不多都是相同的。
“之後,我刻意忘掉了那一段過去,忘掉了那個人,性情也變了很多,差不多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金翎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洞。
“但是,有些事就是這樣,你以爲你忘了,但只要有個引子,那些事就歷歷在目,回想起當初的那些痛苦,甚至會比當時還痛苦,”
“我那晚哭,是哭我自己瞎了眼,還有,”金翎低頭,“那次流產,那個還沒有機會降生的孩子……,”
這樣的事,確實是提一次痛苦一次,“我知道了,別說了,都過去了,”馮一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把你手臂借我用一下,”金翎把頭埋在馮一平臂彎裡,沒哭,但肩膀在抖動。
“你可以到我懷裡來,”
之後的結果是,金翎在馮一平懷裡睡着了。
…………
看着牀上熟睡的金翎,馮一平甩了甩酸澀的手臂,悄悄的回到對面自己的家,只不過,這一晚,他同樣沒怎麼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