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那是我一生的驕傲
衆人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這會兒已經有人忿忿不平的怒斥起來：
“這個逼養的劉偉，真是個畜生啊！”
“人飯沒少吃，人事是一點都沒幹，TMD。”
咒罵的聲音不絕於耳，其實不止是他們，就連季風和溫暖也很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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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看了一眼身邊的溫暖，很顯然，溫暖對這些事情也全然不知。
不過溫暖的反應很快，她已經找到了那個許久未曾打開，並且已經屏蔽消息的班級羣裡，查到了去年的聊天記錄。
時間來到了2013年，過年的那幾天。
劉偉：【又在這裡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看人家溫暖認不認你這個老師吧。】
黃繼海：【認又怎麼樣？不認又怎麼樣？溫暖或許做過一些出格的事情，但她從來沒主動傷害過別人，她只是性格太內向。
學習好，人也足夠努力，她將來一定會有一番成就。
至於季風，我承認和他關係很差，就不評價了，但這不是你語言貶低他們的理由，伱也沒這個資格。】
劉偉：【有什麼了不起的？溫暖最後不也沒上清北麼？】
黃繼海：【收起你自己心裡的那點齷齪吧，劉偉，從我站在講臺上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對溫暖是什麼心思。
溫暖她只會越來越好，你和她之間也只會越來越遠，無論溫暖上沒上清北，她都是我最優秀的學生。】
劉偉：【又開始自我感動了，呵呵。】
兩人吵架的內容不算太多，但很清晰。
去年的這個時候，黃繼海和劉偉吵架的原因，的確是溫暖。
他們兩人那個時候都很忙，所以在反駁過劉偉之後，溫暖就把羣消息屏蔽了，眼不見心不煩。
沒想到在屏蔽羣消息之後，還會有這樣的故事。
溫暖低頭沉默了起來。
黃繼海就只是個希望學生出成績的班主任而已，站在班主任角度，制止溫暖和季風走的太近，幾乎沒有任何問題，尤其是在高考的衝刺階段。
不需要說什麼班主任也是爲了班級成績之類的話，沒什麼了不起的。
這種話純純放屁，作爲班主任，不爲了成績，還能爲了德智體美嗎？
爲了學生的成績，無論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
所以……
“溫暖，溫暖？”季風見溫暖走神的厲害，忍不住試探性的詢問了一下。
“啊？沒，我沒事。”
溫暖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黃繼海對她的情緒……
或許是因爲季風的事情，又或者因爲顧雪婷，總之，多少都是有些遺憾和愧疚的。
可最終這樣的結果，亦不是溫暖想要看到的。
真的，不至於。
感覺到了溫暖情緒的波動，季風輕輕拉住了溫小暖的手指。
一旁，其他的同學還在忿忿不平。
很顯然，劉偉做過的噁心人之事，可不只是一件兩件，班裡的不少人都被他噁心過。
不過學校時期的那些噁心事，一般來說都不太出格。
而黃繼海的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分了。
過分到結果已經讓當事人無法接受的那種。
“想不到這個劉偉能把事情做到這樣，真是夠噁心的……”
“是啊，黃老師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溫暖繼續翻閱着手機，但在查看QQ羣成員的時候，突然擡起了頭。
“這個劉偉，沒有退羣嗎？”
“額，沒退。”見溫暖態度突然轉變，李籠有些心虛，畢竟現在的溫暖可不是一般人了。
溫暖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手機羣。
其實這會兒義憤填膺的可不止是溫暖，已經有些同學在羣直接點名劉偉了。
【@劉偉，出來，你TMD是不是賤啊？舉報老黃？】
【@劉偉，你真是個畜生。】
劉偉今天雖然沒來，但他一直關注着羣裡的消息，在看到羣裡@消息的時候，他就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畢竟當他和老黃之間的事情，鬧得確實大。
也許是心虛，也許是愧疚，劉偉開始在羣裡解釋和道歉。
劉偉：【這件事情我已經和老黃道過歉了，我當時也只是一時衝動，我以爲舉報一下也沒什麼，根本不知道會這樣……】
溫暖見到劉偉的說辭，幽幽看了季風一眼。
只此一眼，彷彿看穿了季風的前世今生一般，委屈，又難過。
“季風，爲什麼會這樣？”
而季風這邊則是瞬間明白了溫暖的意思。
其實，不少人在年少時，都做過一些不合時宜的錯誤，也許是不經意的調皮，也許是心頭惡魔的突然一跳，就把他人推向了萬丈深淵。
有些人說，那是年少輕狂，也有人說，那是人心本惡。
季風也會感慨。
感慨於溫暖的眼神，也感慨於曾經的過往。
正是因爲他讀懂了這個眼神，他才比所有人都更明白，有些事情不會被原諒……
年輕時犯下的錯，對於別人來說就是錯，不存在年輕。
季風：【@劉偉，有些你以爲，也只是你以爲……】
季風：【@劉偉，不是所有“對不起”都能夠換來一句“沒關係”。】
溫暖爲什麼難受？
因爲劉偉的所作所爲，並不犯法。
甚至在道德層面上來說，不止是不犯法，公佈出來絕對會有人贊同他這麼做，因爲老師私下補課確實違規。
這纔是溫暖感覺難受的地方。
看到了季風的發言，自閉少女心情漸漸平復了一些，原諒這件事從來不是錯者的自以爲是，而是受害者的意志。
但錯者至少應該愧疚，也應該補償，而不是把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讓劉偉補償？
不可能了，隨着年齡的增大，他這種人，只會隱藏的越來越好。
“劉偉現在在做什麼？”季風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可李籠只是搖了搖頭。
“早就跑了，跑外地去了，找不到。”
“班長，黃老師現在還好嗎？”溫暖這時候看向李籠。
“好多了，其實老黃挺豁達的，現在他又開始上班，男人嘛，都是挺堅強的，他還得爲自己的女兒奮鬥呢。”
“他有個女兒？”
“嗯吶，她女兒今年上高一，也是一中，聽說學習挺好，至少不是虎父犬子的那種。”
“也是這所學校嗎？”
“嗯，他女兒叫黃吉梅。”
溫暖和季風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也沒有在同學們的面前承諾什麼。
季風就不用多說了，老油子一個。
而溫暖就屬於完全受到季風影響，創業，做公司那麼久，他們都明白了一個道理。
如果你想幫助別人，那就默默的去幫助。
這個時候如果站出來說，要怎麼怎麼幫老黃，那幾乎和道德綁架沒什麼區別了。
幫助就只是幫助，而不要在別人的面前大聲的說，我要幫助誰誰誰。
因爲周圍的人，都是學生，即使不是學生，他們或許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困難，或者就是單純的不想付出時間，金錢，去幫助別人。
這沒有任何錯誤。
季風和溫暖的收入，能力，完全不需要依靠別人，他們也不想綁架同學。
所以有想法就去做，千萬別說。
得知了老黃家裡的情況，溫暖這邊長長舒了口氣。
她不想在這裡繼續待着了，倒不是想離開學校，只是不想和這些同學們待在一起。
“季風，我們去逛逛吧。”
“好，班長，你們聊，我們去溜達溜達。”
“我懂我懂，回憶一下你們二人世界的過往，去吧。”
李籠朝着兩人眨眨眼，季風這邊便帶着溫暖離開了。
越過人羣，兩人牽手走在學校空蕩蕩的走廊裡。
時隔多日回到這裡，確實給了他們一些不一樣的感覺，可此時的溫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應該是還在想老黃的事情。
自閉少女被季風拽着，悄悄掠過了兩個代課的老師，然後來到了他們兩人的老地方。
天台。
和2年前不同，此時的天台雖然沒有鎖，但頂邊一圈都設立了圍欄，很高的那種。
一中的天台本來就是有設計的，有觀景的意義，也有物理化學試驗場的想法。
可惜被他和溫暖這樣出格的學生兩波一整，已經處於半封閉狀態，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坐在天台的邊上，觀看夜景了。
真是替未來的學弟學妹們惋惜。
兩人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來。
這裡沒了人，溫小暖直接把頭一歪，栽倒在季風的懷裡。
然後開始了自己的自閉！
“嗚……”
她很不淑女的靠在季風大腿之間，再把頭轉過來，盯着季風的下巴，然後開始扣他的鬍子。
不開心幾乎都寫到臉上了，弄的季風也沒什麼辦法，只能主動替她開口：
“你是想去看看老黃麼？”
溫暖沒說話，她側過頭，掀起季風的衣服，把頭塞進衣服裡。
也沒去管夾緊的毛衣發生靜電，弄亂了她之前才整理好的頭髮。
季風感覺溫暖正在對他的肚子吹氣，應該是在釋放消解自己的負面情緒，也就沒有去打擾。
“有一點想去。”
“想去就去看唄，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肚子裡的人頭悶悶的響起聲音：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黃老師，季風，他當時應該對我抱着很大期望吧，但我一兩年都沒有理他……”
季風沉默了片刻。
“你是老黃最優秀的學生，他一直都這麼認爲。”
“應該去麼？”
“應該去的，倒不是因爲老黃，而是因爲你自己，如果現在想到了而不去做，以後回想起來……說不定會很遺憾的。”
季風也有很多事情分不清對錯，很多事情也會產生糾結。
但那些讓自己糾結的事情，他還是偏向於嘗試一下。
錯了也沒關係，至少比沒有交集的遺憾要好。
“呼……”
季風也不知道溫暖有沒有想通，反正在肚子裡吹氣是沒停過的，只是這樣搞的話，衣服等下就潮了。
現在二月，說是立春，可溫度還是極冷的。
“去看看吧，就當是陪我去。”
溫暖聞言身體抽了抽，季風和老黃纔是一生之敵呢，他一個鬼火，還把溫暖這個帶出來的最優秀學生給拐跑了，可想而知老黃有多氣。
雖說季風最後考的也很不錯，但兩人的關係，始終都沒有和解過。
“好，那我陪你去吧。”肚子裡的聲音小小的。
可這話，卻是明顯的借驢下坡。
很顯然，我們溫總也是要面子的，自己想去又開不了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
第二天，他們聯繫到了李籠，而李籠就像是提早知道了他們會去找老黃一樣。
把早就準備好地址發送了過來。
【這是地址……我就知道你們會去看老黃，哥們也沒什麼能力，幫不上什麼忙，季風，拜託了。】
李籠回覆有幾分情真意切，而季風的應允也同樣直白。
【好。】
看着消息上的地址，兩人一大早就來到了黃繼海的家附近。
可還沒上門去找人，便看到了略顯溫馨的一幕。
“作業帶了沒有？”
“帶了。”
“水杯呢？”
“哎呦爸，你別囉嗦了，再拖下去我就要遲到了，你難道想讓我第一天報到就遲到啊！”
“那，路上小心點，記得把飯吃了。”
“好啦，你趕緊回去吧。”
只是不到兩年沒見，黃繼海的面色蒼老了許多，可臉上卻沒有了曾經那份作爲班主任的嚴厲，多了幾分和藹。
在那個女孩的面前，他就是一個單純而慈祥的父親。
催促着，叮囑着，陪伴着。
看着黃繼海，季風就想到了自己的爸媽，大部分的父母，應該都差不多吧，對待孩子都挺無私的……
“她女兒的狀態還不錯，很有精神，物質上雖然不清楚，但精神上應該很富足。”
見溫暖不吱聲，季風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就要上前：
“走吧。”
季風拽着溫暖，可溫暖卻還是沒應聲，也沒有移動的意思。
原本過來見老黃，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來到這裡，看到了父女兩人略顯和諧有愛的生活時。
溫暖突然又覺得，這一面並不是非見不可。
“季風……”
“怎麼了？”
“我感覺不用過去看了。”溫暖的聲音很平靜。
季風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溫暖，從愛人的臉上，他沒有看出糾結和遲疑，反倒是有些釋然。
“想好了？”
溫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嗯，他們現在的狀態挺好，生活也很平靜，我也不想去以什麼救世主的姿態，站在他們的面前。
讓最優秀的學生這層關係，一直留在黃老師心裡吧，我會記住他，他也會記住我。”
“不見了？”
“嗯，不見了。”溫暖點點頭。
季風理解了溫小暖的意思，然後拿起手機，聯繫到了公司。
“這樣，我安排公司匿名捐贈一下？”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
“還有什麼其他想做的事情嗎？我們馬上就要回魔都了，正好一次性辦完。”
聽到季風的詢問，溫暖想了想：
“我想去看看黃老師的女兒。”
季風腦子閃過剛纔那個女孩的樣子。
普普通通，但卻青春陽光。
“好。”
說好了接下來的行程，兩人離開走道的巷口。
而黃繼海這時候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朝着兩人離開的巷口看了一眼。
季風和溫暖的背影一閃而逝。
只是……
黃繼海迎着初升的太陽，強光遮蔽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不清一些東西，也看不清一些人。
“老黃，看啥呢？”一個鄰居打起了招呼。
“沒，沒啥，剛看到了兩個人，有點像是我過去帶的學生。”
“害，你還想着那些事吶？”
“怎麼不能想了？他們可都是我的驕傲。”
“那你女兒呢？”
“小梅？小梅當然也是我的驕傲。
當然，也是我最後的學生……”
黃繼海臉上帶着笑意，回到了樓道口內，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