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劉皇后淒厲的吼叫出來,腳下趔趄着一步後退,然後就目赤欲裂,手指顫抖的指着那屋子裡的幾個人,“你們——你們——”
這個場面,簡直是太震撼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劉皇后的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暈。
宋太后隨後進來,也是一瞬間臉色鐵青。
不過相比於劉皇后,她卻要有決斷的多,當即就聲色俱厲的命令道:“去把大門關上,閒雜人等都給哀家退到院子裡去!”
撞破了這樣的事情,侍衛們都自知大禍將至,爭先恐後的就退到院子裡,惶恐的跪了下去。
在場的幾個命婦也跟着心驚肉跳,忙不迭退了出去。
皇宮內院裡,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完全就是她治宮不嚴的過失。
劉皇后的眼睛裡面燃燒着熊熊火焰,幾乎恨不能將這整座宮殿燒了遮醜。
那幾個侍衛慌亂的套上褲子,然後就連滾帶爬的摸到宋太后和劉皇后的面前,磕頭如搗蒜的告饒,“娘娘開恩,娘娘饒命啊!”
砰砰砰的,只幾下,血就灑在了地面的磚石上頭。
“饒命?你們這些狗奴才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還敢求饒命嗎?”劉皇后的胸口起伏,怒聲叱道。
她霍的擡頭看向了同樣不着寸縷,抱着棉被縮在牀上的柔嘉公主,厲聲道:“柔嘉!你乾的好事!一個未出閣的公主,白日宣淫不說,還和——還和——”
她終究也是羞愧的很,說着就滿面漲紅的無法再繼續。
捉姦在牀,被人堵在了閨房裡也就罷了,問題是現在這光天化日的,還是一次五個侍衛?這樣驚天的醜聞,一旦流言散播出去,整個皇室都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這樣的後果,劉皇后想都不敢想。
這個時候,柔嘉公主還死死的抓着被子。
她本來是在屋子裡等消息的,可是突然就被人從後面襲擊,不省人事了,睜開眼就看到了這一幕。這幾個侍衛全都赤條條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她屋子的牀上和地磚上,整個屋子裡狼藉一片。
她都沒還嫁人,但是就被這場面嚇傻了。
當時這些被迷暈的侍衛剛好也是逐漸轉醒,她就尖叫呵斥了起來,不曾想還沒把人給打發了,劉皇后等人就已經殺了進來了。
別說是劉皇后想要暈倒,現在最想要暈倒的應該是她纔對。
“母后!不是,不是的!”柔嘉公主裹着被子拼命的搖頭,“我什麼都沒做,我——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要她解釋的話,她更的慌亂的什麼也想不起來,就只能大哭着使勁的搖頭。
劉皇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眼見爲實,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柔嘉公主見她都不屑於開口斥責自己了,就更是明白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她再也顧不得別的,趕緊裹着棉被滾下牀,匐匍在地,聲淚俱下的請求,“母后,您要相信兒臣,兒臣真的什麼也沒做,本來——本來我只是在屋子裡——後來,後來不知怎的就睡過了去了,醒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母后,兒臣自幼就受您的教導,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您要相信我,兒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讓父皇和您蒙羞的事情來的。”
柔嘉公主的生母身份低微,並且又不幸早死,她的確是自幼就溫柔乖巧的,且不管內裡的用心怎樣,至少在劉皇后所能看到的那一面,她就是這樣的。
只不過麼——
自從容貌被毀之後,她就突然性情大變了,這段時間都喜怒無常,動輒就大媽奴婢,惹的皇帝很不痛快。
劉皇后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根本就一個字的辯解都聽不見去了,只就咬牙切齒的指着她道:“你還有臉說?柔嘉,你真是太讓本宮失望了。本宮知道你傷了臉,心中鬱結,這些天你再怎麼胡鬧,也都儘量的容忍你,可是你實在是太放肆了,你居然——你居然是——”
這件事,讓她丟盡了臉面。
劉皇后越說越氣,目光一厲,就霍的扭頭掃了眼還在磕頭不止的那個幾個侍衛,“你們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輕薄公主?本宮看你們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活膩了!”
“來人!”劉皇后怒道。
“娘娘饒命!饒命啊!”幾個侍衛驚慌失措的再度大聲告饒,“奴才們真的什麼也沒做,請皇后和太后娘娘明察,奴才——奴才們是被人打暈了,醒來之後就在這裡了。皇后娘娘,輕薄公主是死罪,奴才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這樣一來,他們和柔嘉公主雙方面的證詞反而對上了。
辰王妃只一心等着看宋楚兮倒黴,沒想到最後居然是看了一場柔嘉公主的笑話,她的心裡多有不甘,就遲疑着開口道:“柔嘉公主的秉性還是好的,臣妾倒是不覺得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會不會真的是有什麼惡誤會,或是——被人陷害呢?”
瑾妃的目光閃了閃,也走到了劉皇后的身邊勸道:“姐姐,柔嘉這孩子是咱們看着長大的,她就是再不懂事,這點分寸也該是有的,我看他們這也不像是做了什麼事情的樣子吧?”
如果真是經過了一番雲雨,這屋子裡和這幾個人身上都能看的出來。
劉皇后是被衝昏了頭腦,這會兒冷靜下來,面色不見緩和,但卻沒有繼續發怒了。
柔嘉公主看到了希望,趕緊擦了把眼淚,再次給她磕頭道:“母后,兒臣是被人陷害的,兒臣真是什麼也沒有做,您要相信兒臣啊。”
劉皇后的面色遲疑,凝重眉頭一時沒有表態。
宋楚兮就隱晦的彎了彎脣角,若有所思道:“臣女也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對勁呢,方纔咱們過來的時候,明明公主宮裡所有的奴才都在,爲什麼都躲起來,不肯開門呢?”
那些奴才,明顯就是因爲知道柔嘉的房裡有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纔不敢開門的吧?
宋楚兮絲毫也不掩飾自己要落井下石的惡意。
柔嘉公主霍的擡頭朝她看過來,目光銳利如刀鋒一樣的怒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此言一出,宋太后的目光就突然又是一冷。
柔嘉公主立刻打了個哆嗦,驚恐的看着她,開始結巴了起來,“皇祖母,我——我不是——”
宋楚兮那賤丫頭,不過就是仗着是太后的侄女才目中無人,又放肆無禮的,可是宋太后居然就照單全收,一力的護着她。
柔嘉公主自知她辱罵了宋楚兮,已經激怒了宋太后,正在神色不寧的想要解釋的時候,外面的院子裡就有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響起來道:“宋家的丫頭沒資格在皇姐你的面前說話,那我是不是能當面討個說法來了?”
莊嬤嬤親自帶人守在大門口,開門放了殷述進來之後,趕緊的就又關上了宮門。
殷述的腦袋上面纏了一圈繃帶,因爲失血,一張俊臉煞白,臉上卻是帶着怒氣衝衝的神情被何旭扶着走了進來。
“小七?”柔嘉公主不可思議的脫口驚呼。
“皇姐,咱們同爲姐弟手足,你爲了遮自己的醜就對我下這樣的狠手,難道不覺得過分嗎?”殷述說道。
他平時對誰都好脾氣,笑嘻嘻的,但是這會兒定了一臉的寒霜和怒氣,居然也很有幾分不容人侵犯的氣度。
“小七你醒了?怎麼不先歇着——”殷述沒事,劉皇后倒是鬆了口氣。
“兒臣進過母后,給皇祖母請安!”殷述恭敬的給兩人行了禮,“我沒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讓皇祖母和母后爲我擔心了,是述兒的不是。”
他說着,就再度扭頭看向了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的心裡一抖。
這時候她還並不知道自己的婢女出狠手傷了殷述,但是殷述明顯是來者不善,她哆嗦了一下,就連忙尖聲嚷道:“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皇姐,現在好像不應該是你來質問我的吧?知道你有傷在身,我特意過來探望,無意中窺測到了你的醜事,我也念及咱們姐弟一場的情分,守口如瓶了,沒給你難堪,你卻居然暗中指使人來對我下狠手?不覺得過分嗎?”殷述說道。
柔嘉公主聽的一愣一愣的。
她哪有什麼醜事好給人發現的?她讓人從重華宮裡把殷述秘密請來,本來就是爲了利用他裡毀掉宋楚兮的名聲的,可是誰曾想這熊孩子居然跟她將什麼君子道義,死活的不肯答應。她被逼無奈,才叫人動了強的。
柔嘉公主反應了一下,方纔大徹大悟——
殷述這是因爲自己算計他的事情懷恨了,所以反而要出手報復嗎?
這熊孩子,平時看着那麼好說話,怎麼這連着兩次,這麼一丁點兒大的小事,他就突然變臉,不依不饒了起來?
這邊柔嘉公主正在驚疑不定的時候,殷述已經一揮手,“帶進來!”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他身邊另一個心腹的侍衛何鵬揪着一個侍衛從外面進來。
那侍衛使勁縮着腦袋,鵪鶉似的,進門被他一推,就摔在了地上。
柔嘉公主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之前被扒光了仍在她屋子裡的侍衛只有五個人,而她當時派出去的卻不止這些的。
“他是——”劉皇后疑惑的皺眉。
“回稟皇后娘娘,此人就是柔嘉公主宮中侍衛之一。之前七殿下過來探望柔嘉公主殿下,回去的路上正在花園裡閒逛,就恰是遇到公主宮裡的幾個侍衛追着一個婢女出來,並且將人給弄死了。”何鵬道:“因爲那宮婢和侍衛都是公主殿下宮裡的,我們七殿下顧念手足之情,沒準備聲張,就轉身走了,可是後面卻有人哄騙了宋四小姐到御花園,然後使伎對我們殿下動了手。”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了宋楚兮會從重華宮裡被人帶出去的原因了。既然這些人只是爲了利用她引殷述到偏僻處下手滅口,那麼沒在那裡見到宋楚兮也說得過去了。
柔嘉公主聽的一愣一愣的。
何鵬就又繼續說道:“屬下無能,當時被四個侍衛隔斷在了那間宮殿的院子外面,讓殿下孤身陷入囹圄之中,後來費了好大的力氣將那幾人解決了,沒想到殿下已經出事了。”
“你是說,是柔嘉宮裡的這幾個侍衛殺了那個賤婢?”劉皇后狐疑的確認道。
“是!”何鵬還沒開口,這一次是殷述搶先說道,他黑着臉,看上去怒氣衝衝,“因爲是關乎皇姐宮裡的秘事,我當時也沒好意思細聽,只聽那幾個奴才說是那婢子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再留她的活口,好像是一路追趕她,才倉促間將她在御花園裡給殺死了吧。如果母后不信兒臣的話,據說是那花園裡花圃裡還留了腳印下來,您命人取了這幾個奴才的鞋子去比對了就是。”
她這一提,劉皇后就是一個機靈,目光飛快的搜尋,見到四下散落的幾隻靴子上面果然是沾滿了泥土的,這樣幾乎都不需要再去取證了。
劉皇后勃然變色。
“不是的!是小七他冤枉我!”柔嘉公主立刻大聲尖叫了起來。
“就算是我冤枉你,皇姐你自己奴才總不會也吃裡扒外吧?”殷述道,一腳將後鵬哥提來的那個侍衛踹到在地,“你說!”
“公主,奴才真的是不得已,奴才不是故意的,但是隻是看着吳哥他們帶着雪瑩那丫頭出去了,奴才心下好奇才跟了去,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那侍衛一面說道,一邊開始自抽耳光,當真是一副悔不當初又恐懼不已的表情,“奴才的膽子小,本來是想藏起來,然後伺機溜出宮外去的,可是——可是就被七殿下的侍衛給逮住了。”
劉皇后氣的氣血逆流,擡手往外面一指,“外面的那些奴才,給本宮提兩個進來。”
樑嬤嬤轉身出去,很快就提了個下丫頭扔在了地上,“你說,大白天的爲什麼關門?這宮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奴婢什麼也不知道。”那小丫頭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偷偷的看了柔嘉公主一眼,瑟瑟發抖道:“之前是七殿下先來拜訪的,殿下走後,吳侍衛他們進了公主的房裡,過了一會兒就和雪瑩姐姐一起出去了,再後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只是後來突然聽到公主的屋子裡有些響動,奴婢們才——才把宮門給關了的。”
他們聽到柔嘉公主房裡有男人的聲音,又不敢進去查看,驚懼之餘關了宮門,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那小丫頭自知大禍將至,說着聲音就弱了下去,只是哭。
“皇姐的,你還有什麼話說?”殷述說道:“是你的丫頭知道了什麼,所以你才讓這幾個侍衛將她哄騙出去滅口的嗎?”
他並沒有主動出手去害柔嘉公主,可是柔嘉公主對他做了不義的事情,現在最多也只算是他一報還一報了。
殷述說着,就又踹了那個侍衛一腳。
“奴才冤枉啊,公主,奴才——奴才什麼也不該聽,奴才——奴才——”那侍衛立刻就又哀嚎起來。
他越是這樣表忠心,就越是間接地證明了柔嘉公主這裡有鬼。
“你胡說!”柔嘉公主氣急敗壞大聲道,目光狠厲,“皇祖母,母后,你們別聽這狗奴才胡言亂語,我根本就沒什麼把柄給人抓的,也沒派任何人去滅過誰的口,誰知道小七的怎麼傷了,現在居然要收買這個奴才嫁禍到我的頭上來,皇祖母,母后,我是被冤枉的,你們不要信他的信口雌黃。”
當初那院子裡的侍衛是有六個的,但是被提到這裡關起來的就只有五個,剩下的這一個也已經被修理的服服帖帖了。
凡事都總要人證物證俱在,這樣才更具說服力的,在這方面,宋楚兮可以說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她要佈局,就會做到天衣無縫,不給任何人留下破綻和翻盤的機會的。
“公主!”那侍衛聞言,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是奴才想要背叛您,可是奴才還有一家老小,奴才也要活命啊。如果是別的事情也還罷了,吳哥他們居然連七殿下也下了手,奴才膽子小,奴才——奴才嗚——”
那人的話就只到一半,然後就嚎啕大哭了起來,那麼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居然哭的跟個孩子似的,看樣子是真的膽子小,被嚇的不輕。
“柔嘉,難道你還要堅持說是別人構陷,來害你的嗎?”劉皇后冷着臉道。
“不是我做的,我什麼也沒做!”柔嘉公主大聲道。
她不覺得宋楚兮有本書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在宮裡重新設了這麼一個局來構陷她反擊,但是這是誰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必須澄清自己來脫身。
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是抖出了她要設計宋楚兮和殷述的事,她也要讓劉皇后相信,她沒有做過穢亂宮闈的醜事。
“母后,您聽兒臣解釋,其實不是這樣的,當時是——”柔嘉公主急急地就要和盤托出。
“夠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宋太后突然厲喝一聲,“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們還想怎樣?是一定要鬧到人盡皆知了才肯罷休嗎?一個一個的下作無恥又膽大包天,簡直其心可誅,都不要在哀家的眼皮底下再跳脫出醜了。皇后!”
她說着,突然就怒不可遏的朝劉皇后橫過去一眼,“柔嘉是你教養出來的,這後宮大小的事務也都是你一手把持的,你真就這樣無能,還要等着哀家出手來做個了斷嗎?”
她就是有意維護宋楚兮,不叫柔嘉公主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就算宋楚兮並沒有被算計到,有些話,也是不要被說出來的好。
劉皇后等人是全部的心思都在柔嘉公主的身上,沒有工夫再去聯想別的,再被她斥責,劉皇后也是無地自容,趕緊道:“是!臣妾知道怎麼做,不敢勞母后費心了。”
劉皇后說着,就要喊侍衛進來。
“娘娘饒命啊!”那幾個侍衛瞬時就慌了,再次哭天搶地的開始告饒。
“姑母,兮兒逾矩,說句不該說的話。”宋楚兮的眸子微微一閃,拿眼角的餘光瞄了柔嘉公主一眼,然後就態度誠懇的對宋太后道:“就算是柔嘉公主有錯在先,可是現在打錯已經鑄成,就是嚴懲了她,最後損傷的還不是皇家顏面?”
柔嘉公主一個人的死活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這件事之所以讓衆人動怒,卻是因爲這件事的影響實在是太壞了,明晃晃的打了所有皇室成員的臉面。
劉皇后會對柔嘉下狠手懲處,氣的就是這個。
宋太后面上表情並無鬆動,只平靜的看着宋楚兮,“你說。”
“我看此事還是不宜聲張的,不如還是想個妥當的辦法,大事化小了吧。”宋楚兮道,也沒等其他人再插嘴,就又繼續,“就算是封了院子裡那些奴才的嘴巴,方纔大家闖進來的時候,那幾位夫人還有各位娘娘的心腹也都撞破了,這件事已經是不可能密不透風的捂住了,就算是各位娘娘和殿下王妃們肯爲了皇家的顏面而割愛,將丫頭隨從們的嘴巴全部封死了,可是那幾位命婦夫人又能怎麼辦?與其這樣興師動衆的——反正也沒人看到公主殿下的臉啊。”
因爲燙傷的緣故,柔嘉公主的整張臉上都纏了繃帶。
宋太后是何等智慧,一點就通。
她擰眉沉吟了一聲,就遞給劉皇后一個詢問的眼神。
反正就算殺了再多人的去封口,最後也一樣是欲蓋彌彰,效果都是一樣的。
劉皇后也有些心動。
宋楚兮就又繼續說道:“公主的婢女大逆不道,和侍衛私通,髒了公主的屋子,姑母和皇后娘娘做主,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處置了就是。”
就算是自欺欺人,可是用這個理由搪塞,也好過說是柔嘉公主和侍衛有染。
柔嘉公主是沒想到最後的關頭宋楚兮居然會幫她,愕然又滿懷希望的張了張嘴。
“這倒是個可行的法子。”想了想,劉皇后說道。
不過柔嘉公主的所作所爲,今天說真的噁心到她了,如果讓她就這麼放過了柔嘉公主,她的心裡還是憋着一口悶氣。
劉皇后的目光不怎麼友善的看了眼柔嘉。
柔嘉公主立刻就顫抖着縮了縮脖子,把視線移開。
宋楚兮看過去一眼,勾了下脣角道:“公主的心腹做了這樣的事,公主殿下着急上火,怕是要關門養病一段時日了。”
她的語氣平靜無波,柔嘉公主的腦中轟然一聲響過一道驚雷。
她猛地擡頭,神色驚懼不已的看向了宋楚兮。
就說是這個死丫頭不能以德報怨的來幫她,果不其然,這個賤丫頭,真的是狠絕了。像她這樣一個容貌盡毀的公主,本來就已經斷了在皇帝面前的恩寵和後面的出路了,現在再將她關起來養病,那就相當於是打入冷宮了。像是她這樣一個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的皇女,可想而知,今天一旦她被軟禁起來,以後皇帝也都想不起她來了,她就只能是在這座宮殿之中漸漸的被人遺忘,然後一天一天的熬死。
她是在宮裡長大的,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下場,她再清楚不過。
讓她這樣的活着,還真不如就直接讓劉皇后以穢亂宮闈的罪名論處,直接給她一個痛快的。
“不!不要!”柔嘉公主倉惶說道,要撲過去求情的時候,劉皇后已經定了主意,語氣冷肅的大聲道:“柔嘉的婢女恬不知恥,做了傷風敗俗的醜事,這些和她私通的侍衛也都一併處置了。柔嘉受了刺激,需要安心靜養。樑嬤嬤你去安排,把這院子裡那些玩忽職守的奴才全部處置了,再去慎刑司抽調幾個老資歷懂規矩的嬤嬤過來照顧她吧。”
慎刑司裡的那些嬤嬤,是最狗仗人勢又冷血無情的,要她們過來看管,那自己豈不是要被她們活活折磨死嗎?
“不!不要!母后,兒臣知錯了,您饒了我吧!”柔嘉公主慌亂的就要撲過去,這會兒也全然忘了,她身上未着寸縷。
樑嬤嬤往前一擋,就將她撞倒在地,然後提了那棉被過去,扔在了她的身上。
外面已經有侍衛進來,將那五名侍衛堵了嘴吧拖下去了。
事情既然已經處理好了,劉皇后就不再浪費時間,側目對宋太后道:“母后,是臣妾治宮不嚴,擾了您的壽宴,臣妾在這裡給您請罪了,還是我先送您回去吧!”
“嗯!”宋太后點點頭,只道:“客人們和幾個孩子都受驚不小,你先帶她們過去吧,哀家稍後就來。”
“好!”劉皇后點頭,本本分分的先行離去。
其他人都自覺是被人捏住了把柄,每個人都神色恍惚的跟着趕緊的離開了。
宋太后轉身往外走,柔嘉公主倒在地上,神色惶恐又絕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兩個老嬤嬤走過來將大門合上。
“不——”她悽聲的大叫出來。
宋楚兮的脣角猶且噙着一抹笑,轉身的時候,卻見殷述眉頭緊皺的站在那裡,就挑了下眉頭道:“你不走?”
殷述本來正在想事情,聞言纔回過神來,神色複雜的看着她道:“殺人不過頭點地,真的需要這樣嗎?”
他也恨柔嘉公主算計他,甚至是就算柔嘉被處死了他也不會覺得可惜,可是這深宮煉獄,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想來還是叫人心裡壓抑。
“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而是每個人都該知道自己的本分。”宋楚兮道,那笑容之間,居然是半點也不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影響,“我只是要告訴某些人知道,想要害人,還是要先掂量自己的手段和能力的。”
她這個人,從來就冷血,而且自從跳進了皇室的這個大染缸裡面以後,是非觀念就變得更加淡泊,因爲在這皇室之中,絕對沒有哪一個人的手裡是真正乾淨,沒有沾過無辜的鮮血的,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沒資格去用善惡是非的觀念來要求別人。
對或錯,生或死,就只看誰的手段更高杆而已,無論手段。
殷述看着她,眉頭越皺越緊。
以前他就只覺得宋楚兮這個丫頭的性子也蠻,桀驁不馴,但是今天這一場經歷下來,他似乎又發掘到了她身上更多的秘密——
她不止桀驁不馴,她甚至更是有些狠毒和無情的。
宋楚兮想也知道,今天這血淋淋的一堂課會給這熊孩子帶來怎樣的震撼,不過她卻懶得理會,直接轉身就走。
殷述又回頭往那緊閉的殿門上看了眼,這才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跟着出了柔嘉公主的寢宮。
宋楚兮出來的時候,宋太后正等在外面。
“姑母!兮兒又給您添麻煩了。”宋楚兮說道,走過去,對她露出感激又無奈的一個表情來。
宋太后看着她。
這個孩子太倔,她也是無能爲力。
“算了!你沒事就好!”最後,宋太后說道,擡手用力的握了下她的手,隨後想起了什麼,就又皺了眉頭道:“那個小子呢?”
她問的,是端木岐。
宋楚兮雖然不是個善茬,但是她一個人在宮裡,要做成這件事,沒有人手幫她,是不可能的。
“說是去御書房了。”宋楚兮聳聳肩,頓了一下道:“現在很多人都盯着我了,我看我最近這段時間還是不要留在宮裡了,省的再起什麼風波,到時候姑母這邊也不好交代。”
出事一次,大家可以當做是意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要接二連三的出事,就來宋太后也都要一起被人詬病的。
這個時候,剛好殷述也從那院子裡出來。
“馬上就到年關了,哀家這幾天都要忙,就沒空照顧你了,你回到驛館去住着也好。”宋太后說道,也沒有出言挽留。
“嗯!那兮兒就先行出宮了,就不打擾姑母了。”宋楚兮道,給她屈膝福了一禮。
宋太后略一頷首,“暮秋,還是你親自送這丫頭出宮去吧!”
“是!太后!”莊嬤嬤應了,過來扶了宋楚兮的手。
這邊宋太后就沒再耽擱,被婢女扶着款步從容的先行離開了。
“你——”殷述往宋楚兮跟前迎了一步。
莊嬤嬤就不動聲色的山前一步,笑道:“七殿下受了傷,千萬不能累着,您還是去跟太后娘娘說一聲,也早些回府歇着吧。”
殷述在宋楚兮面前的臉皮薄,就算有話也不要意思當着莊嬤嬤的面說,就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宋楚兮一眼,然後就帶着兩個侍衛轉身也往重華宮的方向去了。
他們這一走,這大門口的氣氛就突然冷肅荒涼了起來,莊嬤嬤吩咐了人去擡軟轎過來。宋楚兮想了想,就有點不好意思的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道:“嬤嬤找個人去幫我問問吧,阿岐說是去御書房拜見皇帝陛下,瞬間和彭澤太子打個招呼,不知道這會兒完事了沒有。”
她要出宮,還是要和端木岐一起走的。
現在彭澤太子已到,文馨公主肯定就要搬回驛館裡去住的,她也不能再回太子府去了。
莊嬤嬤目光溫和的看她一眼,笑道:“好!奴婢這就差人去給您問問。”
說着,就吩咐了一個宮女過去。
很快的,內侍就擡了轎子過來。
莊嬤嬤將宋楚兮扶着坐在了轎子裡,就帶着她往南宮門的方向去。
彭澤太子進宮,走的應該也是此處宮門,一行人到宮門口的時候,那裡就鋪天蓋地,擺了好幾家的好幾家的儀仗和車馬。
各家王府的主子和被邀請入宮的命婦都跟着回了宋太后的重華宮,宋楚兮算是第一個出宮的,但是遠遠的,莊嬤嬤卻看到一襲深紫色錦繡華服的端木岐已經等在了那裡。
這宮門口的車馬儀仗多,雖然看着熱鬧,但是冬日裡的光景,卻怎麼都透着幾分蕭條和荒涼,而他一個人長身而立,面對宮門的方向巋然不動的站着,突然之間就給這畫面添了幾分生動的光彩。
“原來端木家主已經到了。”莊嬤嬤笑了笑。
之前在重華宮,端木岐和宋太后之間的對話她是聽到了的,所以她對端木岐就頗有幾分怨言和戒備。但是宋楚兮和他之間的事,就連宋太后都沒準備插手,莊嬤嬤自然也無從發表意見,所以面上就維持了一副平和而冷靜的表情。
“落轎吧!”莊嬤嬤揮了揮手。
擡轎子的小太監小心的將轎子放下。
端木岐大步走過來。
莊嬤嬤彎身掀起轎簾,想要扶宋楚兮下轎的時候他卻沒讓,而是直接彎身將她打橫一抱,攬在了懷裡。
宋楚兮並未掙扎,是就抿着脣角,微微垂了眼睛。
宮門口的侍衛太監全都看着呢,莊嬤嬤不由的一愣。
端木岐已經笑道:“今天謝謝太后娘娘的款待,這幾天楚兒在宮裡也給她老人家添麻煩了,煩嬤嬤代爲道聲謝。”
他和宋楚兮之間,到底也還沒有名分在,但是這話卻是說的順口。
莊嬤嬤當衆也不好反駁,連忙就不動聲色的扯出一個笑容,“那奴婢就先回去覆命了。”
說着,又看了眼他懷裡的宋楚兮道:“四小姐的身子不好,您自己多當心。”
“嗯!麻煩莊嬤嬤跟姑母說一聲,讓她不用爲我擔心,過幾天得空,我再進宮來看她。”宋楚兮點點頭。
“是!”莊嬤嬤應了,衝她福了一禮,然後帶着內侍擡了那小轎折返。
宋楚兮目送她進了宮門。
端木岐就低頭往懷裡看了她一眼道:“又照着你的意思折騰了一番,這會兒你滿意了?也該氣消了吧?”
柔嘉公主宮裡的事,是他帶人去做的。
當時他早一步去那間無人的宮殿裡,找到了宋楚兮和殷述。
本來殷述傷的也不重,根本就沒被打暈,只是當時對方人多勢衆,那熊孩子就藏了心眼,沒有硬碰硬,待到那幾個人將他和宋楚兮往那殿中一鎖,兩人就趕緊撲滅了小鼎裡的催情香,然後正要想辦法脫困呢,端木岐就找來了。
本來他是可以直接開門放了宋楚兮和殷述出去就了事的,可是險些就吃了暗虧,宋楚兮那性子怎麼答應,立刻就動了歪念。
殷述當時也是氣憤,二話不說的表示配合。
於是殷述那裡演了一出苦肉計,暫時拖住了尋過來的宋太后等人,而宋楚兮和端木岐則是直接奔了柔嘉公主那裡去佈置。
在宮裡做手腳,本身就是要擔待極大的風險的。
宋楚兮承認她當時就只是一時興起,端木岐肯於配合她來做成這件事,她是沒什麼好挑剔的。
今天因爲場合正式,端木岐要進宮飲宴,裝束上也比較正統,難得的束了發。
宋楚兮窩在他懷裡,並不表態,只扯了他垂落的一根髮帶繞在指上把玩。
他不說話,端木岐就不走,只就目光一瞬不瞬的垂眸盯着她的臉。
半晌,宋楚兮才抿抿脣,擡頭對上他的視線。
端木岐挑眉,是一定要逼着她開口的。
宋楚兮卻突然問道:“那幾個侍衛,到底是誰給迷暈的?”
當時他們追到花園裡,就發現那幾個侍衛和宮女都倒在花圃邊上,可是卻沒找到先他們一步出手的人。不過當時時間緊迫,眼見着巡邏的侍衛從遠處過來,端木岐就先和長城把幾個侍衛提走了,而宋楚兮要躲已經來不及,便乾脆大叫起來,出面引了侍衛過去。
端木岐聞言,眼中也飛快的閃過一抹略顯凝重的神色。
那人出手極狠,並且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最主要的是,那幾個侍衛醒來之後,居然不僅沒能分辨出他的長相,甚至是連衣着都沒看清,足見他的伸手絕佳,應該是個身手一流的絕頂高手了。
那人要掐死宮女迷暈了侍衛的意圖是什麼?
總不能是無緣無故吧?找不到別的跡象,就只能表明是和今天柔嘉公主設計算計殷述和宋楚兮的事情有關了。
所以呢?那人的目的,也是爲了幫宋楚兮解圍的?他是誰?又爲什麼這樣做?
關於這件事,端木岐的心裡比宋楚兮更多幾分警覺。
他看着她,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反問道:“難道不是太后娘娘叫人出手的嗎?”
雖然宋太后有理由也有能力這樣做,但宋楚兮的心裡卻並不是這麼認爲的。
端木岐就又看了她一眼道:“行了,事情既然都了結了,你就不要再瞎操心了,我們先回去了。”
宋楚兮的這個脾氣,是好也不好。她要跟你鬧的時候,絕對不管場合地點,但如果她想低頭妥協了,有時候其實也就完全只看她自己的心情,都不需要你再費盡心機的去哄。
現在她肯跟着端木岐出宮來了,就算她嘴上不說,也說明之前的那件事已經揭過。
她不吭聲,端木岐就嘆了口氣,抱着她,剛要轉身往馬車的方向走,那宮門之內就見一大羣人魚貫而出。
“見過太子殿下!彭澤太子殿下金安!”宮門的守衛們齊齊跪地行禮。
宋楚兮循聲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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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件事其實是端木美人兒做的,只有這貨纔會這麼無聊的哄着兮兮娃兒啊。小鈴鐺你猜對了,我們王爺是要有紳士風度的,如果王爺先知道了,肯定不會設局捉姦這麼麻煩,直接就捉刀剁了╮(╯_╰)╭
ps:又作死了一隻,這口悶氣總算是散了。爲了慶功,還有藏月票的妹紙是不是該翻翻口袋了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