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戰!真相是什麼?

彭澤。

邑海城。

北狄朝中動亂的消息,自然同時也傳到了彭澤的國都。

東宮之內,太自即墨勳在自己的書房裡焦躁不安的不住來回踱步,一直轉了無數圈之後,外面纔有侍衛稟報,“殿下,指揮使大人來了!”

“快請!”即墨勳面露喜色,匆忙的往門口迎上去一步。

侍衛開了門。

穿一身深藍色袍子,佩戴寒鐵面具的龍庭衛指揮使大人舉步走進來。

他躬身施了一禮,沒有言語。

“指揮使快免禮!”即墨勳虛扶了一把,衝外面使了個眼色,“守在院子裡,本宮和指揮使大人有話要說,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間屋子。”

“是!殿下!”侍衛答應了,帶上門,遠遠地退到院子當中。

“北狄朝中傳來密報,殷紹登基大典的當天,宣王殷湛夫婦叛逃,同時挾持了殷紹在手,現在要求北狄朝廷將這一片全部劃給南塘,看樣子是有自立爲政的打算了!”即墨勳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他從桌上的幾卷羊皮紙裡抽出那張北狄地圖,連點了六座城池,“這件事,你那裡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

“是!”逆光這才應了聲,“殷紹被擄劫,殷述葬身宮殿大火當中。”

“殷湛那兩口子看來是準備充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整個北狄朝廷都處於被動,但是本宮卻不能坐以待斃!”即墨勳將那地圖卷好,重新放回去,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擡頭正色道:“你親自帶隊,去替本宮殺了宋楚兮和殷湛!”

逆光不語,面具之下,他眼底神色亦是很模糊。

即墨勳對他,多少是帶了幾分敬畏和尊重的,是以竭力控制着沒有發火,解釋道:“絕對不能讓那個丫頭自成一國,本宮和她之間有就舊仇,一旦叫她掌權,誰能保證她就會既往不咎?殷紹在他們手上,殷湛圈定的那六座城池,毫無懸念,最後北狄的朝廷一定會妥協,讓出來給他們的。這樣一來,他們南塘一脈就相當於是將咱們彭澤東南方向的整個邊境線都給封鎖了,這樣的局面,絕對不妙!這個險,本宮絕對不能冒,必須趕在現在,殷湛和宋楚兮根基未穩之前,先鋤掉他們!”

這個時候,他倒是慶幸,當初先和殷紹之間簽訂了一紙盟約。

只要殷湛和宋楚兮一死,那麼南塘就應該可以被北狄朝廷強行收回去,這樣給的話他們彭澤一國的安全才能有所保障。

逆光站着沒動,言簡意賅的吐出兩個字,“未必!”

他用得是腹語,所以聲音十分的低沉粗啞。

即墨勳喝茶喝到一半,手指頓住,擡頭朝他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逆光這才又說道:“北狄朝中,康王!”

“殷述?那個小子?”即墨勳明顯是沒把殷述太當回事,擰眉道:“他不是葬身火海,被燒死了嗎?”

逆光不語。

即墨勳自己略一思忖,馬上也就有所頓悟,不由的猛地一拍桌子,“你是懷疑他詐死?”

因爲腹語交流其實也不是那麼方便,所以這些年來,逆光一直都話不多,能不說的時候儘量就不說了。

即墨勳早就習以爲常。

也好在,他這人的腦袋其實相對的還算靈活,又再仔細的想了一陣,就又認真的打量起逆光來,“你確定他還活着?”

“不確定!只是不相信他死了!”逆光道,他不解釋理由,只是陳述了另一個事實,“殺了成武帝的人,是他!”

當初在彭澤和北狄邊境,即墨勳一行和殷紹分手之後,逆光其實是有暗中跟隨殷紹父子又回了一趟天京的。

當時只是爲了防範殷紹父子出爾反爾,所以盯了他們一路,後來趕上年關,逆光就乾脆潛藏在暗處多留了兩日。

以他的身手,要隱身在皇宮裡,並不在話下,於是,順便也就洞悉了殷述的秘密。

他沒給即墨勳詳細的解釋,可是一個城府深到能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可以全身而退,並且裝作若無其事的人——

說這樣的人,輕易的就被一把大火燒沒了?這的確是容易叫人懷疑的。

即墨勳摸着下巴,認真的思索了一陣,然後就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你是覺得北狄的這個皇位,最終會落到他的手裡去?”

“十之八九!”逆光道:“殷湛和宋楚兮,不會準殷紹全身而退,即使獻城——殷紹脫身之後,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發兵南下,踏平南塘。”

“你覺得,這一戰,他無勝算!”即墨勳沉吟。

“前有強敵對峙,後有兄弟窺伺!”逆光道。

“這樣一來,一旦北狄落到殷述的手裡,那殷紹和本宮立定的盟約就未必能繼續算數了。”即墨勳思忖着,面上神色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可是左右思索了好一陣,最終還是一籌莫展。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就算殷述會掌權,可是這不妨礙我們刺殺殷湛和宋楚兮啊!說白了,不管是殷紹還是殷述,他們肯定沒一個人願意看到自己國中的大片土地被人強佔,分裂出去,殷湛和宋楚兮一旦身死,他就可以收回丟掉的城池和土地,怎麼看——這事兒,都不會影響到咱們。”

逆光沉默了一陣,然後仍是很客觀的再次開口,“如果刺殺可行,殷述和赫連纓身邊,都不缺高手!”

“到底什麼意思?”即墨勳這會兒是真的被繞暈了。

他有些煩躁了起來,氣急敗壞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了!”

“簡單!”逆光道,頓了一下,“因爲——目前,他們誰也沒想讓那丫頭死!”

“嗯?”即墨勳的眉頭越皺越緊。

夜裡這屋子裡的燭火味道很濃,逆光轉身去旁邊打開了一扇窗戶,然後才又繼續說道:“打個賭!如果我們殺了她,那麼下一步,北狄和西疆雙方,必將傾巢出動,向海域揮軍!”

彭澤,本來就只是邊陲小國,雖然國境之內百姓生活富庶,但如果真要興兵,卻完全不是北狄和西疆任何一放的對手。

即墨勳的心神一凜,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覺得逆光給出的這個論調荒唐。

“呵——”他忍不住的笑了一聲,但是莫名的,心裡卻有些緊迫感,他臉上表情就又古怪的僵住了,咬牙走到窗邊道:“指揮使大人,你這話是不是太過危言聳聽了?赫連纓和宋楚兮之間,早就割袍斷義,毫無牽扯了,至於殷述那個小子——他也出手了,同樣也是個翻臉無情的主兒!而且赫連纓心機深沉,他的野心有多大,無須本宮多言,大家有目共睹,至於殷述——如果他真如你說的那樣,可見也是野心不小的。現在這是什麼局面?他們會爲了兒女私情,就將大好山河拱手於人嗎?”

“那丫頭活着的時候,他們是對手,是敵人,當然沒人會心慈手軟。如果我去殺了她,那就不一樣了。”逆光道。

他的聲音裡,其實是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的,可哪怕是這樣,這時候,即墨勳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的神思一時恍惚,逆光忽而扭頭,看向了他,“不信?我可以去做!”

即墨勳緊繃着脣角與他對望。

他臉上寒鐵面具閃着森冷幽暗的光芒,面具之下的眼睛,眸光更是深不見底。

即墨勳其實不想要自己嚇自己,可是以彭澤這樣的國力——

他又冒險不起。

沉默着思忖了好一陣,最後他還是一咬牙,重新對上逆光的視線,“那以你所見,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纔是最保險的?”

“和南塘之間,已經是死局,現在最好的——是找個盟友!”逆光道。

即墨勳腦中靈光一閃,但轉瞬卻又黯然,“現在他們北狄朝中自己就正亂着呢,你說殷述將來可能上位,但目前來說還是八竿子打不着,並且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人現在在哪裡。本宮就是想要提前從他那裡搭橋留條後路,也不現實啊。”

“我指的,是西疆!”逆光一直聽他說完,這才糾正。

“哈!”即墨勳聞言,就聽了笑話一樣的笑了出來,“我們彭澤,背靠大海,前面毗鄰的,只有南塘和北狄,和西疆赫連氏,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你叫我——”

“但赫連氏的實力,卻足以牽制另外兩方!”逆光打斷他的話。

即墨勳的笑容猝不及防的僵在了臉上。

逆光繼續道:“而且對彭澤而言,西疆是最不具威脅的。除非有一天赫連氏有能力踏平另外兩方,那他纔有可能威脅到我們!”

西疆和彭澤沒有直接接壤,就算西疆想對彭澤用兵——

最起碼就目前而言是鞭長莫及的。

即墨勳口中嘶嘶的抽着氣,陷入沉思,半晌,還是一籌莫展,“可是赫連氏與我們素無往來,要爭取到這個同盟的話——”

他的話,只到一半,隨後就又沉默了下來,兀自又捉摸了好一會兒,最後一撫掌道:“好!本宮這就進宮去覲見父皇,問問他的意思。”

北狄和南塘之間要興兵,這對他們彭澤來說,是極其危險的,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先給自己安排好退路。

即墨勳說到做到,轉身已經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海域之地,冬日裡的風聲肆虐,十分厲害。

前門一開,窗口處迎面就有猛烈的風聲灌進來。

窗前那人身上藍袍被風颳起,緊緊地裹在身上,越發襯得他的身子頎長纖細,臉上面具上唯一的一點熱度飛快的被寒風打散,那種刺骨的寒意滲入皮肉裡,冷得叫人渾身戰慄。

他在那裡,巋然不動。

這已經是第八個年頭了,可是我要尋找的那個真相還沒有找到……

可是,應該快了吧!

即墨勳進宮一趟,本以爲最早也要是黎明時分纔回,可事實上他去了只有一個時辰不到。

回來的時候,他的書房裡,逆光還在。

即墨勳風風火火的進了門,婢女跟進來接過他的大氅,他已經不耐煩的揮揮手,“下去!”

“是!殿下!”那婢女把衣服在旁邊的架子上掛好,然後就趕緊的退下了。

逆光只盯着即墨勳的表情看了眼,然後就一拱手,轉身也跟着往外走。

“指揮使!”即墨勳一愣,也顧不上喝水了,順手又把茶杯放下,道:“你都不問父皇是怎麼回答本宮的嗎?”

“那不是我該關心的。”逆光道,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外走,“不需要行刺了,我就走了!”

即墨勳說去行刺殷湛和宋楚兮,那絕對是一時意氣,即墨桑楠絕對不會同意。

而至於他到底有沒有同意去和西疆人結盟,甚至於就算他有了這方面的打算——

和結盟相關的事也不會交代給他去做。

即墨勳對他的脾氣多少有些沒辦法,愣了愣,到底也沒叫人去追他回來。

太子妃是在即墨勳院子外面的另一邊等着,一直到逆光走後這纔打發了婢女,自己進了院子。

聽說是她過來,即墨勳倒是沒趕人,把她叫了進來。

太子妃把一盅甜品從食盒裡捧出來,放在了他面前的案上道:“聽說殿下進宮去了,夜裡天寒,臣妾特意讓小廚房熬了湯,殿下喝一點,暖暖身子吧!”

她盛了湯遞過去,即墨勳沒有拒絕。

待到他喝了半碗湯,太子妃見他的面色還算和氣,這才試探着開口道:“之前臣妾就想過來了,可是指揮使大人在這。”

“嗯!本宮叫他過來,本來是想吩咐他去辦件事的。”即墨勳隨口回道,然後就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湯碗,正色看向了太子妃,“明天叫你父親來見我一面,本宮有些話要問他。”

“是!”太子妃答應了,但到底也是忍不住好奇,試着問道:“臣妾能不能問,殿下今天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即墨勳對她還是信任的,也沒多想,“北狄國中起了內亂了,本宮方纔進宮,本來是想勸說父皇考慮和西疆赫連氏結盟的,可父皇卻二話不說就給否了,還讓我靜觀其變,等着看北狄內亂的結果——”

他的話,沒有說完,其實即墨桑楠的原話可比這個要直接的多,因爲他說,不必捨近求遠的去爭取西疆的盟約,實在萬不得已,到時候等北狄朝中局勢穩定之後,他們可以遞國書請求作爲對方的附屬國,以便於求得國中安定。

雖然即墨勳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但是獨立爲政,和依附於人,這兩者之間卻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太子妃的父親是即墨桑楠的鐵桿支持者,從他還沒當皇帝的時候就和他一個鼻孔出氣,即墨桑楠掌權以後,整個邑海城的城防就都交給了他,很受重視和信任,所以這時候即墨勳就想到了他。

太子妃對政事懂的不多,又說了兩句話,就收拾了食盒送了出去,同時吩咐了婢女,明天一早就去給她父親傳信。

這位大人對自己的女婿還是擁護支持的,下朝之後就趕來了東宮,即墨勳問了他一些事,他也態度良好的一一答了,只是對於即墨桑楠最後的這個決定卻保持了沉默,沒有發表意見。

橫豎現在彭澤之內當家做主的人不是他,即墨勳心裡不滿,卻也只能作罷。

可是——

他那位岳丈老大人,從東宮出來之後就直接又回了皇宮,去求見了彭澤國主即墨桑楠。

即墨桑楠對此只有一句話,“什麼都不用說了,就是當年,我都姑且沒有把握動他,今時今日,威風逞不起來,那就只能老實呆着。我若是敢毀約,八成這整個彭澤就要有滅國之災了。”

那位老大人一個激靈,“陛下這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時隔多年,那句話,當年他可能也就只是隨口一說吧!”

“以前孤也當他可能只是一句戲言,可是現在不同了。”即墨桑楠道,這位老年帝王的身上仍然透出他強橫霸道的氣勢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威風不再,“只要我毀約,他就有能力這麼做!現在他大權在握,我不招惹他,他未必就會把這區區一隅之地看在眼裡,我若上趕着往他的槍口上撞,那後果就不敢保證了。”

“可是他這是爲什麼?提這樣的要求——”那位老大人聽得着實是膽戰心驚。

“這個孤不關心!”即墨桑楠道:“讓太子妃私底下盯緊了太子,也不能叫他輕舉妄動。”

“是!”老大人答應了,想了想,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陛下既然覺得擔心,那爲什麼不把實情告訴太子殿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總之等到哪一天,等你我兩個都進了棺材,那件事也就徹底的煙消雲散了。”即墨桑楠道。

他的這個皇位,得來的方式不光彩,盡人皆知,可就算一直都有人在指責他有謀朝篡位之嫌,他也依舊我行我素,安安穩穩的做他的彭澤國主。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享受了人間富貴之後都能流芳百世的,這一點他一直都想得開,可是不得不承認,這個陰唳又跋扈的一國之君,今時今日卻隨着這天下格局的再次動盪而陷入了恐慌。

他能夠忍受忍辱退讓,但是——

絕不能允許他們即墨一族的名字自這至尊榮耀的皇族歷史舞臺上謝幕。

臣服於人不可怕,只要南塘和北狄還有一放尚存,那都是足以保護他們彭澤一國的屏障。

這世上有人間百態,其實並不是每一個帝王都有雄才偉略,有些人,想着開疆擴土,也有些人,只想着能安享富貴……

北狄。

殷湛在衛城滯留的第六日,來自京城的密旨纔到。

毫無疑問,劉太后和朝臣商議之後,最終還是同意了殷湛的交換條件,往六城府衙都下了懿旨,勒令撤銷府衙裡的所有相關人等,有本地人想要留下的,他們沒勉強,至於想要離開的,朝廷特別開闢了一條渠道接應。

殷湛這邊是一早就準備充分了的,所以朝廷方面的密旨一到,馬上就有專人過去接手。清空了衙門,撤換城門守衛,護城衛隊也一律由塞上軍中趕過來的人手接應,進行了完全徹底的大換血。

把這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事實上就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當天傍晚他就遵守承諾,把殷紹交給了親自趕來接洽的殷淮。

當時用在殷紹身上的迷藥效力還沒過去,殷淮叫了太醫確認,確定殷紹次日就能轉醒,這才放心的帶着人走了。

殷湛回到城中的驛館,推門進了房宋楚兮居然都沒聽到動靜,只就坐在桌旁,盯着一套茶具走神。

他從後面走過去,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聲道:“在擔心暖暖?”

聽到他的聲音,宋楚兮這纔回過神來。

她擡起一手蓋住他的指尖,沒有回頭,“京城裡畢竟局勢不穩,我不是信不過你的安排,可是——”

“放心吧!這邊所有的人都信得過,白英白琳都跟着出來了,你和我身邊的所有心腹也都在這邊,如果這樣都不足以瞞天過海的混過他們的眼線,那就除非是我們身邊的人出了問題了。”殷湛道,站在她身後沒動過,“殷紹明天就能醒,他的想法和是和殷淮不一樣的,到時候他絕對不會甘心就這麼回京城的,而是第一時間對我們出兵。而京城方面,只要他一天不回去,人心就安定不了,這樣就更不會有人能有心力來冷靜的懷疑暖暖的去處。”

殷紹接下來會有的打算,宋楚兮也心裡有數,可是這會兒她卻是沒心思考慮這個的。

她回頭看了殷湛一眼,調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在京城裡,他們甚至都沒有留一個能撐得起局面的心腹在殷黎身邊,說能放心,那是假的。

“唉——”殷湛微微的嘆了口氣,剛想說話,宋楚兮已經再次開口打斷,“得了,你也別安慰我了,總歸從頭到尾我信得就只是你,又不是別人,你說她沒事,她肯定就不會有事。不用專門挑好聽的話說給我聽,有這工夫,我們不如做點實際的。”

她說着,略一正色,拉着殷湛讓他坐下,又再繼續說道:“殷紹不會甘心就這麼回朝的,他咽不下這口氣,明天之後,此處必定興兵。我和他之間的宿怨,我也準備快刀斬亂麻,在這裡和他做個了斷。”

“他雖沒上過戰場,但也是帶兵平過不少次的匪患,也曾在西北駐軍中做過監軍,這場仗,真要打下來,勢必不會太容易。”殷湛道。

他知道,宋楚兮不會平白無故和他提及此事,她主動和他討論戰事,那就說明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套打算了。

宋楚兮也不和他繞彎子,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道:“你臨陽封地那裡所有的家底就遷過來了,三萬人的精銳,這部分人的戰力應該遠在我塞上駐軍的實力之上吧?”

殷湛雖然沒有過謀朝篡位的心思,但他知道成武帝心思狹隘,又一直將他視爲眼中釘,所以這些年是有暗中培植了部分自己可用的力量,不爲別的,好歹一旦有個什麼意外,可以用來自保。

“附近的兩道關卡,我用的你塞上軍中的人手調度,分別壓了五千人!”殷湛道:“你跟我說這個,是有什麼別的打算?”

“爲了提前設防,好和殷紹抗衡,塞上又調了五萬人前來,分散把守這六座城池,童五沒學過兵法,他不能用,衛恆、嚴華,另外我從當初跟隨過你的校尉裡挑了三個人,他們已經分別啓程往另外五城去了,這座衛城——”宋楚兮說着,頓了一下,用力的抿抿脣,然後才重新擡頭對上殷湛的目光,“我親自坐鎮。”

殷湛的呼吸微微一滯,頓時就將她的意思領悟了幾分出來,擰眉道:“你要我替你去塞上?”

“去年回來清剿端木氏餘孽的時候,雖然我大力擴張了塞上的軍隊編制,但是時間太短,能徵集到的人手有限,現在分調了五萬人過來,那邊的駐軍只剩下八萬。之前因爲宋承澤喪心病狂的大肆屠戮南蠻部落的族人,彼此間仇怨已深,五萬人從軍營裡撤走,就算衛霖再怎麼樣刻意掩人耳目,也很快就會被察覺。到時候南蠻人覺得有機可乘,動起手來,衛霖應付起來會很吃力。”宋楚兮道,冷靜的分析。

她倒了杯水遞給殷湛,“而且——塞上軍中兵力大減,西疆赫連氏那兄弟兩個——他們可能不會放過這樣趁火打劫的機會!一旦他們暫緩對北狄用兵,轉而先去針對我們,衛霖肯定頂不住,必須你親自過去。”

南塘以前自成一國的時候,就國小力弱,這一年多一來,宋楚兮雖是竭盡所能,不惜把從端木氏手裡接管來的所有財富都投入進去,最大限度的招兵買馬,但畢竟也是時間有限。

她和殷湛手中,合起來,所有可用的武裝力量也不足二十萬,如果要同時對抗北狄和西疆,的確很吃力。

“赫連纓從齊國公手上直接收回的兵權就有二十萬之衆,再有這段時間之內的擴充,怎麼也要再貼補進去一些,你讓我拿區區八萬人,是去做靶子給他們兄弟練兵的?”殷湛喝了口茶,他倒是不溫不火,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居然還有心情調侃打趣。

宋楚兮白他一眼,卻顯然是怎麼都不可能調動起來情緒同他說笑的,只道:“他們不敢!殷述一直沒露面,赫連纓兄弟不會相信他已經葬身火海的,就算要對我們用兵,他們也不可能傾全國之力,至少也要留下一半以上的兵力,防範北狄方面會趁虛而入。我承認那兄弟兩個城府極深,但是若要論及用兵之道——就算他多加個三五萬人,難道還奈何的了你?”

殷湛捧着杯子,沉默了一陣才道:“我一定要去?我們兩個,不能換換?”

在塞上,要應付南蠻人和西疆兩方敵人,並且環境惡劣;留在這裡,只需要應付殷紹一個,怎麼看都是衛城這裡的環境要更溫和些。

宋楚兮笑了笑,不答反問,“你說呢?”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靜默的對望許久。

最後,殷湛便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道:“好吧!就聽你的!不過衛恆那裡,我馬上叫人把他追回來,他那邊,我暫時先重新指派個人,等回頭我去了塞上,就讓衛霖過去!”

“好!”宋楚兮沒有拒絕。

她知道,如果她不答應,殷湛是不能放心的。

她雙手攥住了殷湛的指尖,用力握緊。

“其實最終所要的一個結果也不過就是謀朝篡位,這麼大費周章的——”殷湛微微的嘆息。

宋楚兮眉毛一挑,打斷他的話,“我願意!”

殷湛瞧見她的神情,就忍俊不禁的笑了,於是沒再說什麼,將她拉過來懷裡抱了。沉默了一陣,他才又想到了什麼,不由的正色道:“宋大小姐那邊還是一直沒有消息嗎?”

提到宋楚琪,宋楚兮也是一籌莫展。

“她在即墨氏父子身邊蟄伏已經有八年了,想必是把整個邑海城的局面都拿捏的很穩妥,我雖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麼目的,但如果彭澤即墨桑楠父子也有意要橫插一腳的話,至少——她應該會告訴我的。”宋楚兮道,語氣篤定。

她和宋楚琪之間,不能說是怎樣的姐妹情深,並且從來沒有正面的直接接觸來往過,但就是有一種默契,能信她,也願意信她。宋楚兮想不明白這種默契到底從何而來,於是就那解釋爲惺惺相惜吧。

“好!你有把握就好!”殷湛略微點頭,也不過分的再追究細問。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殷湛就打點好行裝,帶了幾個心腹前往塞上。

現在以衛城這一條線爲界,這裡往南,全部都在他們夫妻的掌控之下,所以殷湛走得也很放心,輕裝簡行,沒帶幾個人。

宋楚兮親自去送他,也不說話,就是攥着他的手指,倒是扭扭捏捏的,頭次有了點小媳婦樣的戀戀不捨。

“沒事彆強出頭,他要叫陣,也沒必要每一次都出城應戰,只要你拖,就自然有人會替你出手的。”眼見着天就要亮了,殷湛終是不得已的開了口,“你只要負責守城就好!北川的民心躁動不安,那些北蒙人本來就蟄伏的太久,兩年前就已經在蠢蠢欲動,只要他們捲土重來,殷紹就算是死守在衛城外面也要分心,兵力上也要跟着受限。”

“知道了。倒是你,小心些!那邊的兩股敵人,都不是善茬!”宋楚兮道。

“嗯!”殷湛點頭,擡頭看了眼天色,只能強行把手抽回來。

他轉身,倒是走得乾脆利落,翻身上馬,毫不拖泥帶水。

宋楚兮下意識的往前追出去兩步,但自始至終都沒開口叫他。

旭日東昇,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殷湛那一行人馬已經消失在蒼茫古道之上。

宛瑤在遠處的城門樓下站了半天,此時才走過來,催促道:“主子別看了,回去吧,王爺他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不會有事的!”

“嗯!”雖然知道這是安慰的話,宋楚兮卻沒拒絕她的好意,“回吧!”

她從宛瑤手裡接過馬鞭,主僕兩個上了馬。

一大清早,路上行人不多,兩個人都打馬慢慢的溜達。

宋楚兮明顯看上去心事重重,之前殷湛在的時候,她就沒把這種情緒外露。

“主子——”猶豫再三,宛瑤還是有些不很放心的開了口,“您真的能有把握,可以逼康王對殷紹出手嗎?”

“我不是不可以和他硬碰硬,只靠實力殊死一搏,只是戰事一起,波及甚廣。本來走這一步棋,已經是因爲我的私心所致了,這個時候,能少一些波及就儘量減少一些吧。”宋楚兮道。

她雖然沒有一副慈悲心腸,但同樣也不習慣連累無辜,爲了不叫殷湛背棄對他父親的承諾,這個皇位,她攔着殷湛,沒叫他直接從成武帝和殷紹的手裡搶,但是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他們和北狄殷氏之間也是註定了不能兩存的。

同樣,也是爲了不便宜赫連氏兄弟,北狄原有的土地,自然還是要儘量多的收回來。

現在,她不是不能靠着軍隊鐵騎的鐵蹄去征服,只是——

能用迂迴點兒的方式那就迂迴一點吧。

把當前所有的思路都捋順了一遍,宋楚兮的心思稍定,“赫連氏兄弟在天京之內留了後手,只要北狄落在殷述手裡了,我就可以趁火打劫,不費一兵一卒的把這些都拿回來。但是殷述要上位,他肯定也不會擔負弒兄奪位的名聲,到時候,少不了就要先替他背個黑鍋,把暗算殷紹的惡名由我替他擔了。這算是先給他下個餌吧,要引他上鉤爲我們鋪路,他潑出來的髒水就一定要先替他接着。”

她說着,扭頭看了宛瑤一眼,露出頗爲無奈的一個笑容,“你知道,將來阿湛要上位,這些惡名就一定不能叫他揹負。其實,去塞上,比留在這裡更危險,但是他的名聲,必須是要用征戰的軍功累積起來,至於我——橫豎刁鑽刻薄的區區一介婦人罷了,就算是我暗算了殷紹,用不光彩的手段殺了他——世人要議論起來,至多也只能算是阿湛他娶妻不賢。畢竟,殷紹對我?他堂堂一國之君,本身就有恃強凌弱之嫌,鬧到最後,成王敗寇,會造成的影響也會變得很薄弱。”

這天下,不是說謀就謀的,身居高位的人,別人豔羨的往往都是他的位高權重,無限光鮮,但是一個人的冷暖自知,在享受那些人前顯貴的同時,背地裡卻也要揹負起身在這個位子上的責任和使命。

以前,殷湛不願意去爭,但是一步一步被逼迫到了今天,爲了自保——

這已經是一條必須要走的路。

這個時候,他們需要更多的算計和取捨。雖然這不是他們兩人之中任何一個的初衷,但既然註定要這麼走下去了,那就也不能後悔,只能竭盡全力,好好的繼續走下去。

殷紹被擄劫出京之後,馮玉河不放心,在京城裡實在留不住,於是千里迢迢的也趕了過來。

殷紹被殷淮接了回去,馮玉河就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一天一夜沒閤眼,龐生說要代他一會兒他都不肯。

殷紹轉醒,已經是次日的晚間。

其實這一路上走到這裡,他昏睡的時間遠比清醒的時間多,整個腦子裡渾渾噩噩的,都是些不太清楚明瞭的片段。

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躺在帳篷裡的,殷紹的思維出現了片刻的混亂,正在茫然的時候,守在旁邊的馮玉河已經欣喜道:“陛下醒了!太醫,來人快傳太醫!”

守在帳外的士兵趕緊去了。

殷紹被他一喊,腦中就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爬坐起來,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環視一眼四周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衛城附近!”馮玉河硬着頭皮道,卻又不能騙他,“陛下被殷湛和宋楚兮擄劫至此,這一路,委屈陛下了,陛下您還好嗎?他們——”

“衛城?”殷紹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眼中眸光已經慢慢變得清明且冷酷,“你在這裡,那就說明他們已經把朕放回來了?總不能是一時好心才放的吧?條件呢?”

馮玉河微垂了眼睛,簡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心知一場空前的風暴是免不了了。

雖然不想說,但他甚至更不敢讓殷紹等得太久,隨後就一咬牙,言簡意賅的吐出兩個字,“獻城!”

帳篷裡,是短暫一瞬間死寂般的沉默。

外面龐生聽到消息,帶着太醫匆匆趕過來,還沒走近帳篷,就聽到帳篷裡殷紹冷酷的嘶吼,“調兵!開戰!”

他必須要踏平這座衛城,將那兩人的人頭割下來,一雪前恥。

------題外話------

難得找到個良心好劇,這兩天看得如癡如醉,昨晚字都沒來得及碼,我有罪~o(>_<)o~

推薦下《舞樂傳奇》不要被名字和詭異的造型雷出線,編劇智商過硬,各種反轉玩得很漂亮,國產劇裡難得能找到帶邏輯和拼智商的東西了。

除了男主角,幾乎每個角色都帶隱藏屬性,咱家的寶貝兒都喜歡燒腦不是?真心推薦,可以看看!雖然有時候爲了傳播正能量,特麼的強行要求男主角聖母性格讓我好想咬人!

ps:最後劇透一個,一臉小胡茬,一身大姨媽的海大人簡直帥裂蒼穹宇宙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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