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米鋪的事情,一大半的活計都被趕走了,剩下的幾個都是規規矩矩站在那裡,大氣不敢吭一聲。
雖然都是聳拉着腦袋,可也比之前那懶散的樣子強了不少。
長亭命曦兒重新稱了十斤最好的大米給那書生。
書生連連推辭,“不行不行!我買的又不是十斤,哪裡能要這麼多呢!是多少就是多少,我……”
“這位公子,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這次的事情的確是酈家不對,那麼雙倍賠償也在情理之中。這是你應得的,你若不要的話,那就是還在怪罪我酈家米鋪。”
長亭的話聽的書生很不好意思。
他也不是來找茬的,就是討一個公道。
“這位公子,我知道最近你凌家書院沒什麼事情做,我知道你精通琴棋書畫,但書院的老師確實夠了,你若不嫌棄我這裡銅臭氣十足,我想請你來這裡做掌櫃的,算算賬,看着這些夥計,不知你意下如何?”
窮苦書生衣子豐做夢都沒想到,竟是有人請他做大掌櫃的。他哪裡還會嫌棄呢?只是……
“三小姐,這算賬什麼的我也學過,只是我任何經驗都沒有,我應付不來的,到時候連累了你的鋪子,我實在擔當不起。”衣子豐是個老實人,雖然很想有一份穩定的營生,可不行就是不行,不能耽誤了米鋪的正常運作。
他這番大實話,長亭卻是很滿意。
“這道無妨,我會安排一個人過來帶你十天半個月,等着你都熟悉了就可以正式接管了。”
長亭想從問君閣內先抽調出文伯的一個侄子過來帶帶衣子豐,如此就沒有問題了。
“其實算起來,我跟公子也是有緣,我也聽書院其他學生說過公子的品行操守,若不是他們都有合適的長期伴讀,都會考慮公子的。公子就不必推辭了。”
長亭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衣子豐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況且,他也迫切需要一份營生養活母親。母親重病在牀,正是需要銀子醫治的時候,這次買米的銀子還是他買了過冬的唯一一件皮襖才換來的。
衣子豐吐出一口濁氣,看向長亭的眼神有些溼潤。
“承蒙三小姐信任在下,在下定當盡心竭力,定不會讓三小姐失望!”
長亭挑眉,笑了笑。
沒想到這次看似有備而來的突然襲擊竟然還收了一個掌櫃的,要不然她還真的頭疼上哪兒找一個合適的掌櫃的。
在米鋪等了一會,文景安到了,長亭將文景安引薦給衣子豐,卻沒想到二人也是認識的,原來之前衣子豐就是去問君閣當的皮襖,文景安見他談吐不凡,還是按照死當的價錢給他定的活當的規矩。
也就是銀子多了一倍,將來他還有機會能贖回來。
文景安當時也是請示了文伯之後纔敢如此操作。長亭自然也不會怪罪他。
她將問君閣交給文伯和阮姨負責,就是對他們完全的信任。
文景安和衣子豐甚是投機,長亭還將衣子豐之前當掉皮襖命人取了過來,至於銀子每個月從月俸里扣除,還讓曦兒去採購了一些日常物品,讓衣子豐帶回去給他重病的母親。
衣子豐是孝子,自然擔得起長亭如此關照。
大掌櫃被送去了京都府尹那裡,長亭也不急着去見他。這種情況下,就讓他在裡面多關幾天,等他熬不住了,自然什麼都說了。現在問了也是徒勞,他是不會輕易吐出常老爺的。
長亭命人將一部分有問題的賬本秘密送去了京都府尹那裡,回到米鋪後院開始查看其它賬本。
之前那些賬本都是跟常老爺有關的,剩下的這些牽扯的就是其它雜七雜八的商戶。
長亭正看着,外面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咦?掌櫃的怎麼換了?常掌櫃呢?”
這聲音……北天齊?這廝來這裡作何?
長亭皺眉,因爲不想見到北天齊,所以就沒有出去。
“小侯爺來了啊!快請坐!!”有相熟的活計迎了上去。
“小侯爺,今兒還是照舊嗎?”
“嗯。”
北天齊沉穩應道。
長亭聽着,北天齊似是買了上百斤店鋪裡的黃金米。
這種米只在京都很小一部分地方纔出產,整個京都也只有兩家米鋪有。酈家第壹分號有,再就是趙家米鋪。
一斤的價值就是百兩。
這一百斤,差不多要一萬兩了。
夥計麻利的給北天齊裝上了外面的馬車。
“小侯爺真是孝順,爲了侯王妃的喜好,竟是來買米這樣的小事都親自出面。”
“母妃喜歡,本侯自是要親力親爲了。”
“……小侯爺,一共是一萬兩銀子。”這時響起的是衣子豐的聲音。
“新掌櫃的,你不知道,小侯爺這邊都是賒賬,年底纔會統一結賬的。”那夥計顯然是經常招呼北天齊。
衣子豐愣了愣。
“可我記得剛纔看過的賒賬的那幾家並沒有北天侯府的名字啊,這……”
衣子豐沒有人云亦云,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夥計愣在當場不說話,顯然,他也是不知道衣子豐說的,畢竟,以前大掌櫃的賬冊什麼的都不會告訴他們,也不許他們隨便看的。
“你這個新來的掌櫃的什麼意思?難道我北天齊還會欠了你酈家銀子不成?都說了是年底結賬!我既是能吃得起黃金米,還付不起你的銀子?”北天齊高貴傲然的聲音不滿的響起。
長亭將賬冊一合,起身朝外面走去。
“小侯爺說是我們酈家米鋪的賒賬人,那麼賒賬人都要有協議的需要簽字畫押的,敢問小侯爺,你的協議字據在哪裡呢!”
長亭一邊說着,一邊走了出來。
清冽之聲,帶着威儀肅然,北天齊原本高傲的面孔有一瞬扭曲,在看到眼前光彩耀目的藍衣少女時,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一般,說不出的貪戀感覺。
曾經覺得陽拂柳那樣的少女纔是將來配得起他北天齊的,可自從酈長亭在他面前出現過之後,縱然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酈長亭的出現,完全符合了他想要的女人的所有一切!
唯獨一樣……就是這個女人的心!
“小侯爺,你看完了嗎?看我是不用給銀子的,不過你欠了米鋪三年的黃金米錢,是不是應該結清了!!”
話音落下,長亭將手中賬本遞給衣子豐。
衣子豐一邊翻着,一邊小聲嘀咕着,
“三年來,小侯爺已經欠了米鋪十幾萬兩銀子的黃金米了,這都三年沒有結清了。”
衣子豐的話引來其他買米人的竊竊私語。
十幾萬兩銀子啊,若是吃普通的大米,這得吃幾輩子啊!
這個小侯爺還真是個謊話精!剛纔就說年底結清,可是這都三年了也沒結算過!沒有那麼大的頭,就吃點普通的米不就行了,裝什麼大頭,非要吃最貴的黃金米!
誰不知道北天侯府現在的境地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沒了朝廷的支持,侯王妃又上了年紀,他上面兩個哥哥又不爭氣,而北天齊又不是侯王妃的親生兒子,對他也是諸多防備不肯將大權交給他,所以北天齊的日子並不好過,若非如此也不用討好侯王妃來買黃金米了。
聽着周遭竊竊私語聲,北天齊面容一瞬蒼白失色。
他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酈三小姐,我們有什麼話裡面談,可好?”
這話說的,長亭聽了真要仰天大笑。
他臉皮這麼厚的人,竟然也害怕丟人嗎?
還真是讓她開了眼界了!
“對不起,小侯爺,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清楚了!還有,你車上那一百斤黃金米你也沒有權利帶走,什麼時候結清了這十幾萬兩銀子,你再來買的話,我雙手雙腳的贊成!只不過,現在,不、可!!”
長亭說着,命令那夥計將大米搬下來。
“這……”那夥計語塞着,不知如何是好。
這北天侯府雖不如之前,可這小侯爺也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
“怎麼了?是忘了何爲買賣嗎?有買纔有賣!我們賣東西的收銀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長亭話音落下,一直在屋裡看着的兩個夥計立刻快步跑了出來,一人五十斤大米扛在肩上,一溜煙的跑回到店鋪裡面了。
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喊着,“大小姐。交給我們了!”
看着那兩個身手敏捷的活計,長亭滿意的點點頭。
這個壹號鋪子倒是還有兩個有眼力價的。
“你!收拾東西走人!”長亭指着之前猶豫不決的那個活計,面無表情下令。
轉而又對衣子豐說道,“剛纔那兩個活計提拔上來,每人負責帶領一組活計,加他們百分之三十的工錢。”
“是,小姐。”衣子豐點頭記下。
“酈長亭……你……”北天齊瞪着長亭,原本在這裡遇到她,本該是個驚喜,也有機會能跟她多一次相處的機會,可誰知,竟是被她當衆打臉要銀子!這個面子,丟大了!
長亭後退一步,不想離北天齊那麼近。
“我說小侯爺,你的消息何時如此閉塞了?都不知道常掌櫃已經被送去京都府衙了嗎?現在這裡我是大掌櫃的,所以,稍後我會親自帶着賬本登門結清!若是小侯爺不在的話,哦……那很抱歉,我就只能找侯王妃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