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巨大的痛苦侵襲全身。
每一處都痛入骨髓,撕心裂肺一般。
哪怕此刻有個溫暖的懷抱,她也感覺不到。
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輕飄飄的,似是下一刻不知道要飄去哪裡。
這時,耳邊有個聲音在沙啞的呼喚她,“長亭……乖,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我們馬上就到飛流莊了!很快……”
肖寒說着,一股腥甜衝上胸膛,他強力壓制着,更緊的抱住了長亭。
“痛……不要,鬆開。”不知是他哪裡觸碰到了長亭身上的傷口,她難受的揮舞着雙手,那血淋淋的食指一瞬看的他撕心一樣的劇痛。
肖寒急忙鬆開手臂,小心翼翼的將她捧在懷裡的感覺。
“別碰我……很痛啊……”長亭迷迷糊糊的喊着,從看到肖寒那一刻,她就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也正是因爲如此,之前一直提着一口氣,這會卻不知覺泄了。
她自知道是肖寒來了,哪怕是帶着鬼面面具,那一刻,噙着淚水看向她的眼神,她永生難忘。
是他來了。
她終於可以不用再堅持下去了。
馬車上,駕車的十九已經盡力控制馬車減少顛簸,可如此也就降低了速度。
“十九,快點!”
肖寒等不及了。
他此刻臉色未必比長亭好看,再加上寒毒發作,此刻真正難熬的人也許是他纔對。
可他就是不敢倒下,一直都在強撐着,在沒有了解到長亭的病情之前,他是絕對不敢倒下的。
剛上車的時候,扈普澤已經簡單給長亭檢查了一下,但是情況並不樂觀。扈普澤發現她不止遭受了虐打,還有中毒的跡象。
因爲是在馬車上,扈普澤沒辦法詳細檢查,但是現在看來,肋骨和手指還有小腿都有骨折的現象,這還只是表面的傷痕,內傷如何還要詳細檢查過後才知道。
肖寒救了她回來,卻是不知如何安慰她。這一刻,感覺到懷裡的人體溫越來越低,氣息越來越弱,他只覺得,不需要寒毒發作,已經周身冰寒的感覺。
“很痛……我不想堅持了……肖寒……你打暈了我吧,至少暈了就不會痛了……”
長亭窩在肖寒懷裡,委屈喊着。
之前那麼艱難她都撐過來了,這一刻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堅持了。因爲真的很痛,很難受。
身體忽冷忽熱,骨頭縫裡都是鑽心劇痛。她真的不想堅持下去了,只想被人打暈了,暈過去纔好。
“長亭,乖,不要睡。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肖寒一遍遍的說着對不起,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
如今前往飛流莊的這段路程,竟是如此漫長。
“我真的很累,真的堅持不住了……你打暈了我讓我睡吧……嗚嗚……”第一次,她在他懷裡,痛哭流涕,像個孩子。
她不再堅強,不再冷靜,只想放縱自己一次,甚至於,哪怕以後都不能醒來,她也顧及不上了。
“長亭,不能這樣,聽我的,乖,馬上就到飛流莊了。不要睡……”
肖寒知道睡着對她意味着什麼,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甦醒過來。
她身上傷痕累累,又發熱流血,還中了毒。
肖寒此刻抱着她,心如刀絞。
胸口血腥味道再次翻涌上來,他拼命壓制着,不讓自己在此刻倒下。
“肖寒,你來了,我知道我有希望了。我知道……”
“可我現在真的很痛苦,我不想忍了,我渾身都痛,我很難受……你知不知道……嗚嗚……”
“你要是知道的話,你爲何不幫我?你爲何眼睜睜的看着我難受不幫我……嗚嗚……”
之前麻木的疼痛都在這一刻復甦,蔓延。
她只覺得自己一瞬像是被扔進了十二月的冰湖裡,一瞬又被扔進滾燙的油鍋中,這種折磨是跟之前被挾持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揮舞的雙手,受傷的食指不小心觸碰到肖寒衣襟,當即疼的驚呼出聲。
“啊!好痛……”
食指原本就少了指甲,如此更是觸碰到了還沒癒合的傷口,鮮血汩汩冒出來,連帶之前塗抹好的藥膏也被鮮血湮開。
“肖寒……我……讓我看看你……”
話音落下,長亭緩緩闔上眸子。
她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這一瞬劇痛刺激的她虛弱的身體再也堅持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要睡多久才能醒來,只知道,這一刻,的確是到了她身體的極限。
一天一夜不吃不睡,還受了嚴重的內傷,此刻,反倒是昏迷纔是一種解脫。
可對肖寒來說,卻是更大的折磨。
“長亭!長亭!”
嗤!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長亭纔將暈倒,肖寒就支撐不住大口大口的吐着鮮血。
馬車外面,扈普澤光速衝了進來,看到眼前一幕,都不知該說什麼。
感情啊,真是折磨人!一個人受傷,另一個人也不好過。
單純的痛苦上升到感情方面,就是加倍的痛苦和折磨。
“五爺,你還是先躺下休息一下吧,你之前喝了那麼多酒,如果強撐着堅持到飛流莊的話,只怕到時候要從馬車上擡下兩個人了。”
扈普澤不是危言聳聽。
之前他是不知道肖寒用烈酒來壓制體內寒毒,如此危險的以毒攻毒,若是他在,拼死也會阻攔的。
其實,也是他反應慢了一點。
肖寒之所以將他留在馬車上原地守候,爲的就是不想他阻攔他。
肖寒擺擺手,態度卻是更加堅持。
“我能堅持到飛流莊!不用管我!”肖寒推開扈普澤,堅持自己抱着長亭。他清楚她身上每一處骨折的地方和傷口,只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多少,他不敢想象。
扈普澤見肖寒這樣,真想一拳打暈他算了,可肖寒就算是寒毒發作,反應也比正常人快,更何況酈長亭還受傷了,他如何能放手?
沒想到,他竟是隨了他師傅的癡心情長。比起肖寒父親的風流倜儻桀驁不羈來,在扈普澤看來,肖寒更像是他師傅的兒子。
扈普澤和肖寒師出同門,都是一個師傅帶大的。
可扈普澤的性格卻是像極了肖寒父親,玩世不恭又風流不羈。
而肖寒卻是不愛則已,愛則驚天動地。
眼看馬車快要到飛流莊了,扈普澤也不好再刺激肖寒,只好在一旁等着,時不時的給肖寒擦擦汗,再給他和長亭隨時把脈,掌握他們身體的最新情況。
只是,讓扈普澤擔憂的是,不論是肖寒還是長亭,身體狀況都不太好。
長亭被下了什麼毒現在還不知道,而肖寒體內的寒毒卻是發作最嚴重的一次。
在寒毒發作的時候敢用烈酒以毒攻毒的,他真是第一人!
好不容易熬到飛流莊,肖寒抱着長亭下車,眼前卻是一片模糊,險些栽倒在地上。
“五爺!”
十九等人心驚不已。
“無妨!”
肖寒沉聲開口,聲音愈發沙啞,甚至還帶着幾絲顫抖。
好不容易將長亭安頓在畫心閣,肖寒轉過身,一口鮮血吐出,面容泛着虛弱的青白。
“你現在立刻坐下!我給你運功療傷!”扈普澤想要率先給肖寒救治,可肖寒卻擺擺手,
“先看長亭!處理外傷和骨折,其他地方自是有我。”
肖寒深呼吸一口,卻是不敢閉目休息,他要看清楚長亭身上的傷口究竟有多少!!
扈普澤無奈的甩甩手,還是聽了肖寒的話。
肖寒這執拗的嚇人的脾氣,估計也只有酈長亭才能扭轉過來。
所以現在他還是儘快看完了酈長亭,也好查看肖寒傷勢。
扈普澤能查看的只是面上的傷,有些隱蔽的地方就找了竇姨過來。
甫一看到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長亭,竇姨險些嚇暈過去。
“這幫喪盡天良的混蛋!竟是將三小姐傷的如此重!!簡直不得好死!!”竇姨魚貫溫順柔和的性子,此刻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
此刻屋內就只有竇姨和肖寒在。
竇姨小心翼翼的想要脫下長亭身上的衣服,可胸口和大腿那裡的傷口有些已經結痂了,如果要脫下衣服就勢必要將傷口再次撕裂一次,有些地方有些發炎,還需要上藥才能好起來。
竇姨看到肖寒青白麪頰,心下一狠,刷的一下將黏在胸口的上衣撕了下來。
“啊!!好痛……嗚嗚……肖寒……你在哪裡?”
重新撕開傷口的劇痛讓昏迷中的長亭哭着喊着肖寒的名字。
她的身體虛弱不堪,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這一刻唯一想要感受的就是肖寒在身邊。
竇姨看到肖寒身子都顫抖了好幾下,不覺再次咬咬牙,將她黏着褲子的地方也拉了下來。
這一下,因爲牽連的傷口有些多,長亭再次痛哭出聲。
肖寒來到牀邊,輕輕握着她的手給她安慰。
可那些隱秘部位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沒法騙人,痛苦也就無法隱藏。
肖寒受過這種傷口癒合又被生生撕開的痛苦,他完全能體會到長亭此刻的痛苦折磨。
況且,她還是他嬌寵在手心的幽蘭,一絲委屈都捨不得她遭受,而現在,曾經他說的那些誓言和保證,竟一次次被推翻。
他看到了自己這一次深深地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