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拂柳此刻也留意到,長亭頭上戴着的金步搖,乍一看,與自己的一樣。
確切的說,是她的與酈長亭的一模一樣。
可不管是做工還是鑲嵌的寶石,她的跟酈長亭比較之後,她都完敗無疑。
酈長亭的金步搖是當日姑奶奶從宮裡得來的賞賜,送給她的。而陽拂柳的不過是幾日前在高山仰止買的,還是因爲這一隻金步搖有些瑕疵,她才能以便宜的價錢買下,卻沒想到,明明應該是鑲嵌一百零八顆晶瑩寶石的朝陽疊翠金步搖,到了她這裡卻只有孤零零的十幾顆寶石,但造型卻幾乎是一樣的。
比較之下,高低立顯。
陽拂柳這會悔不當初也晚了。
沒想到,她特意裝扮的一場,到頭來,卻連酈長亭的陪襯都不如。酈長亭戴着的金步搖,可謂搖曳生輝步步奪目,而她的呢?不倫不類也就罷了,偏偏她還穿了一身豔麗的大紅色,現在更是說不出的可笑感覺。
而酈長亭身上穿着的長裙,在滿天霞光映照下,竟有着七彩光暈若隱若現。
陽拂柳面頰也跟着她穿的裙子一樣,鬧成了大紅臉。
“長亭,他們要去那邊練習,正好我們在這邊。互不打擾。”殷鋮說話的功夫,已經站在了長亭身前,不偏不倚,擋住了北天齊的視線。
“好。我們開始。”長亭衝殷鋮微微一笑,比起陽拂柳這會的扭捏做作,不知要灑脫自然多少倍。
有比較,才更加讓北天齊心下不平衡。
原本,他有李貞福和陽拂柳圍繞在身邊,可謂是左右逢源。可每次見了酈長亭,他都像三魂丟了兩魂半一樣,不知不覺,整顆心就都落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別人了。
……
長亭和殷鋮騎馬並肩前行。夕陽餘暉拉長了二人背影,映照在北天齊眼中,是如血的猩紅。
“北天齊好像一直在看着你。”殷鋮低聲開口,看向長亭的眼神有着莫名的疑惑。
長亭嘁了一聲,“是看着我們好不好,不要把什麼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殷鋮一時無語。
怎麼屎盆子這種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也是這麼的優雅動聽呢!
“說不定北天齊不走尋常路,喜歡看的是你殷鋮老師的背影呢!畢竟,古往今來,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什麼的,也很多,不是嗎?”長亭衝殷鋮俏皮一笑,殷鋮則是無奈的挑了下眉梢。
“這算是你口中的尊師重道嗎?”
“殷鋮老師,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計較的。”
“話都讓你說了。一會不怕我藉機報復,在訓練的時候更加嚴格要求你?”
“這是我的福氣!我求之不得。”長亭呵呵一笑,跟殷鋮打過多次交道,雖說他的身份是個一觸即發的危險,但作爲合作伙伴和朋友來說,殷鋮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北天齊此人,野心和抱負,同樣不簡單。”殷鋮冷不丁的一句話,明顯是在提醒長亭什麼。
“我知道,不是什麼人都如我們殷鋮老師這般爲了我們這般學生付出一切,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的。”
“……”
殷鋮再次無語。
好吧。
這麼說,他現在還不到“燈枯油盡”的時候,就是要他繼續努力了?
是他平時對她付出的關心還不夠的意思嗎?
殷鋮如華彩迎風一般的眸子閃過明淨如昔的光華,不知爲何,在這一刻,他從未覺得,夕陽餘暉是如此動人心魄的一番美景。看着她,便捨不得移開視線,無論是馬背上颯然挺拔的身姿,還是彎弓搭箭時專注認真的容顏,每一個瞬間的酈長亭,都能深深地印刻在他腦海中。
“接下來的一個月,你雖是不用在書院學習,不過薇笑閣的事情卻是有你忙的,你這個最大的掌櫃的既不能露面,什麼事情又不能少了你,我倒要看看,一個月後,你參加比賽的結果如何?”殷鋮雖是如此說着,卻是希望她能獲得成功。
聽着殷鋮的揶揄,長亭撇撇嘴,指尖鬆開,羽箭穩穩射出。
正中靶心!
“所以呢,我現在有心將很多事情分出去給寧清和笑靈他們,還有張道鬆,就是殷鋮老師你,不也被我算計在其中嗎?有你們的幫忙,說不定,不出一年,我酈長亭就能做一個甩手掌櫃的呢!”
長亭呵呵一笑,再次彎弓搭箭,又是正中靶心。
“既是如此,那薇笑閣開業穩定之後,是否想過去將來將你的大本營選在哪裡?”殷鋮看似隨意的問着。
之前長亭一直都將薇笑閣的大本營安置在賞月閣內,但殷鋮卻看出,這不是她的最終選擇。以她這般心思縝密又運籌帷幄的性子,豈能在別人的地盤一輩子?
亦或者是,她已經選好了地方,只是不方便告訴他?
“我覺得碧水樓對面的鋪子不錯,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正好寧清他們也喜歡碧水樓的飯菜。”長亭平靜開口,指尖微鬆,又是命中靶心。
只是前一刻,她心下卻有一瞬警惕。
殷鋮不愧是幾年後令整個中原大陸聞風喪膽的殺神。其心思就是比張寧清他們成熟很多。如果不是她今兒早有預料殷鋮會問她這個問題,或許她剛纔這一箭不會如此順利命中靶心。
其實,不管是碧水樓對面的鋪子,還是在賞月閣包下的雅間,都不是長亭的最終選擇。她肯定會選擇一個自己信得過又四通發達的地方作爲自己的大本營。問君閣在明,她就要選一個在暗處的。就如肖寒的石風堂。
所以這暗處的選擇,除了她和肖寒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哪怕是張寧清也不知道。並非她不信任張寧清,而是爲了以防萬一的情況下,能有一個安全容身之地,不只是她,也是其他人聯絡藏身之地。
而殷鋮是第一個想到這一點,問到這一點的。
……
接下來的七天時間,對於錢碧瑤和陽拂柳來說,真真切切是極致的恐懼和折磨。
先是酈夢珠的人頭,大半夜的被扔進了錢碧瑤的院子,將錢碧瑤嚇得赤着腳衣衫不整的跑遍了整個酈府,大吵大鬧的吵醒了酈府所有人,而等衆人跟着錢碧瑤會去看的時候,卻連半個人頭的影子都沒找到,莫說是酈夢珠的人頭了,就是一滴血都沒瞧見。
酈震西和酈宗南好好地覺睡不了,被錢碧瑤這一頓折騰,若不是看到錢碧瑤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酈震西早就拳腳招呼了。
而同時的,陽拂柳那邊也不好過,大半夜的收到幾根手指,那手指上戴着的戒指陽拂柳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屬於酈夢珠的,是曾經她爲了討好酈夢珠而送給她的。自是沒有人比陽拂柳更熟悉那戒指了。
陽拂柳也嚇得夠嗆,也是等她倉皇的跑出房間找人再回來之後,那手指就憑空消失了,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留下,好像就是她的幻覺似的。
後來的六天,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不是錢碧瑤院子裡傳來殺豬般的嚎叫聲,就是陽拂柳的尖叫聲徹夜響着。
整個酈家雞飛狗跳,一刻也不得安寧。
酈震西對陽拂柳還有些許忍耐力,可對於錢碧瑤,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第三天晚上就氣急敗壞的踹了錢碧瑤好幾腳。而從第四天開始,錢碧瑤說什麼也不住在自己的院子裡了,可即便如此,哪怕她就坐在前廳坐着,到了晚上,該來的也照樣來。從腦袋到胳膊,從手指到一條血淋淋的人腿,每一晚上都不重樣,換着樣的嚇唬她。
陽拂柳嚇得更是整晚整晚的不睡覺,恨不能將酈家所有的琉璃燈都點亮了。偏偏這幾天,陽夕山人不在酈府,說是去姑奶奶那裡監管院子的修葺,姑奶奶住的王府在京都另一端,距離酈府有一段距離,大半夜的,陽拂柳被嚇個半死,卻沒膽子跑出去那麼遠去找陽夕山。
到了第七天,錢碧瑤已然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白天睡不好,晚上不敢睡,身上還都是酈震西踹出來的青紫痕跡,連丫鬟婆子都躲着她遠遠地,生怕她這失心瘋會傳染人。
什麼人頭人腿的,她們壓根就沒看到好不好!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一衆丫鬟婆子都在說,這分明就是錢碧瑤虧心事做多了,自己嚇自己呢!
而陽拂柳原本是水嫩嬌媚的一張面容,也因爲七天七夜沒怎麼休息,變得憔悴蠟黃,雙眼下大大的黑眼圈,用多少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原本是濃纖合度的身材,這會卻是瘦的有些脫像,平時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都鬆鬆垮垮的,更顯孱弱不堪。
……
飛流莊
聽着十九的彙報,長亭撇撇嘴,似是對某位爺的手段不甚欣賞。
“沒想到你還是沒捨得下手殺了酈夢珠,留着她的性命繼續爲你提供想要的信息呢!”長亭一邊說着,一邊將某位爺最喜歡的點心送入自己口中。
誰叫她看不到酈夢珠被大卸八塊了,這阮姨做的點心,他也休想吃。
“有些人活着,是比死了更加痛苦折磨。更何況,不如此,如何能趁着陽拂柳和錢碧瑤白天鬆懈的時候在她們的飲食中下藥呢!你不覺得,錢碧瑤和陽拂柳這幾日瘦的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