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十指連心,長亭只覺得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全身,刺痛心扉。
整個左手手掌都摁在破碎的花瓶碎片上,掌心扎滿瓷器碎片,稍稍一動,便是蝕骨焚心的劇痛。
即便如此,罪魁禍首酈震西,卻是沒有絲毫的心軟和作爲父親的一點良知。
仍是指着趴在地上的長亭破口大罵,“你這個混不吝的狗東西!老子怎麼會有你這麼不孝逆子!你本事夠大的!連婚都能不知不覺的退了,退婚就退婚吧,竟然是不聲不響的就將那些聘禮全都退給了古唯離!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子嗎?!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酈震西!!”
酈震西跳着腳的罵着,喊着。
擡腳狠狠地踢在長亭小腿上,又是劇痛傳遍全身。
酈震西身側,錢碧瑤裝作好心的勸着酈震西,“震西!別這樣,有話好好說。長亭這孩子千錯萬錯,也是你的女兒不是?咱們不早就知道這孩子不聽勸說,既是早有預料,這會又何必如此生氣呢!”
錢碧瑤這話,完全是在火上澆油。
長亭從刺痛中回過神來,就知道今兒這一出回來,沒什麼好事。竟是跟退婚有關!
之前明明設計好了,是古唯離那邊來找的酈家,暗中取消了婚約,如此一來,酈震西找不上長亭絲毫麻煩,可不知酈震西這是聽了誰的話,竟是對她大打出手!
看來,她真是高估了酈震西的禽獸本質了!馬車還沒停穩就將她從車上拽了下來,現在看到她受傷了都沒有收手的意思,這樣的所謂父親,連禽獸都不如。
“父親!結親的時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是父親答應了將聘禮交給我自由置換,我從沒有拿刀逼着誰,順着我的意思,不是嗎?退婚也是古唯離悄無聲息的找上了酈家,如此一來,是顧忌了兩家臉面!這種事情,古往今來,發生的也不在少數!有多少商戶世家,暗中定親,暗中取消。況且此事都過去一段時間了!父親何故還要無緣無故的朝我撒氣?”
長亭說着,想要支撐起身子來,纔將動了動身子,卻再次被酈震西踢在腿上,鈍痛傳遍全身,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眼前一黑,長亭險些趴在地上起不來。
她的身體本就虛弱,因着從出生到七歲時,在前國師身邊遭受的毒打和虐待,身體損傷的厲害,過去幾年也沒有認真調養過,如今沒有三五年,她的身體是恢復不到正常人的身體情況的,偏偏酈震西恨不得她死,下手都是往死裡來。
錢碧瑤在一旁自然不會拉着,反倒是得意的瞧着。
酈長亭這個小賤人,有本事讓林嬤嬤和向如芙着了道,又如何?她還敢對酈震西還手不成?
眼見長亭一隻手血肉模糊的樣子,錢碧瑤只覺得分外解恨。
酈震西此刻暴跳如雷,恨不得有把刀捅死長亭。
“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還有理了!你竟是將你的老子當猴子耍弄!若不是黃貫天今兒過來說了一遭,我還不知道你早就暗中將聘禮歸還給了古唯離!是你先歸還的聘禮,古唯離纔派人來退婚的!這分明是你耍的花招!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真心實意的要結親,你還私下與古唯離退婚,退還了聘禮!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子在嗎?混賬東西!!”
酈震西越說越生氣,擡腳又要踹在長亭身上,長亭忍痛閃身到了一邊,身子站起來搖搖晃晃,眼前明暗不定,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一樣。
崔鶴在院子外面,沒有長亭的吩咐,不好輕易進來。
而其他隱衛都在暗處,沒有長亭的命令,也不能擅自現身。
其他的丫鬟婆子,不是酈震西和錢碧瑤的人,就是敢怒不敢言的。
在這個酈家,下人都是心知肚明,酈震西脾氣暴躁,連錢碧瑤都沒少捱揍,更何況是這個自始至終不得寵的三小姐,而錢碧瑤看似是八面玲瓏之人,卻是個小氣算計的狠毒角色,這二人聯合起來對付一個三小姐,還不活活扒了三小姐一層皮?
下人們紛紛搖頭,兩個長輩,欺負一個小輩,又打又罵的,簡直是沒有一點作爲長輩的威嚴和公正!
酈家如此下去的話,百年皇商的招牌吃在毀在酈震西手裡頭。
長亭聽到這裡,纔算是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
只是,好好的黃貫天怎麼會來酈家?那個老狐狸素來是無利不起早,極有可能是有人收買了他,讓他故意攪渾酈家的水。
長亭泣血寒瞳定定的落在錢碧瑤臉上,除了錢碧瑤,還有誰?
之前因着林嬤嬤的事情,外面已經傳的風言風語了,錢碧瑤不甘坐以待斃,所以就想着讓黃貫天登門轉移酈震西的注意力,要不然酈震西一定會繼續追究林嬤嬤的事情,到時候錢碧瑤沒有好果子吃。
原本,長亭算好了,除了林嬤嬤的事情後,錢碧瑤至少能安生上幾天,卻沒想到,錢碧瑤竟是想到了利用黃貫天的嘴,轉移酈震西的注意力!
看來,她對錢碧瑤的瞭解遠遠不夠。
錢碧瑤此刻挑挑眉毛,一副無辜的表情看向長亭,“哎呀,長亭,你這副模樣看着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爲是我讓黃貫天來的不成?嘖嘖!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呢!我一個婦道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那個黃貫天幾面,這京都可是講道理的地方呢!黃貫天看不慣你一個黃毛丫頭如此忤逆欺騙你的父親,所以跑過來說一句公道話罷了!你就老老實實地承認了吧!你是如何跟古唯離私下見面,並且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協議的。”
錢碧瑤似乎就等着長亭看她,她早就想好了說辭,繼續的火上澆油,最好是讓酈震西打廢了酈長亭這個小賤人才好!也好給她的夢珠報仇!給林嬤嬤報仇!
長亭此刻泫然一笑,明明額頭鼻尖都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身上傷痕累累,卻是能在此刻,笑的這般明媚絢爛,刺撓人心,那明淨耀目的一笑,卻是看的酈震西惱怒不已。
“混賬東西!你還笑?!不知悔改!!看老子今兒不打死你!!”
“我笑,是因爲大夫人剛纔說的那些話,我纔不過是看了她一眼,她就能聯想那麼多!何爲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句話我送給大夫人你!父親,你只是聽信了黃貫天的片面之詞,不問青紅皁白,就對我又打又罵!從我回來,進來這個門,你可給我哪怕一句話解釋的時間沒有?你今天可以打我!但一開始我不反抗,不代表後面我也不反抗!我酈長亭既是酈家人,也是凌家後人,也是凌家書院的學生,也是問君閣的主人!沒有任何人能左右我酈長亭的性命!”
長亭說着,上前一步,與酈震西針鋒相對。
當着所有下人的面,酈震西的威信地位在此刻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和挑釁,他指着長亭,手指顫抖。
而錢碧瑤卻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添油加醋。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酈長亭真是要造反不成?竟是對你父親說出這番話來!你自己犯了錯,你父親打你,你還有理不成?難道你是想騎到你父親頭上不成?酈長亭,別以爲你在凌家書院如魚得水,回到家裡就能作威作福了!我奉勸你一句,還是乖乖地跟你父親賠禮道歉,乞求你父親的原諒,否則……會有什麼後果,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提醒你!”
錢碧瑤故意如此說,就是料到這種情況下,長亭必定不會跟酈震西賠禮道歉,如此一來,自是更加激怒了酈震西,讓情況朝着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發展下去。
“大夫人,你如此說,不過是因爲之前我答應你,倘若成親,可以將首飾置換交給你打理,而現在既是退婚了,你就少了這點好處,一旦半點好處撈不到,之前你花了四五千兩買的首飾只有放在家裡壓箱底長毛了!你心中不忿罷了!我有說錯嗎?”
長亭的話如針尖麥芒,刺撓着錢碧瑤的心尖,讓她臉上頓時顯出了猙獰狠毒的顏色。
這個小賤人!原來一開始就打譜沒想過要找她置換首飾!這是挖了一個坑讓她往裡面跳呢!
“酈長亭!你胡說八道什麼!別以爲這個家有姑奶奶給你撐腰!你就了不起了!這個家是姓酈的!當家做主的是你父親!不是姑奶奶!”錢碧瑤被長亭揭了短處,面子上過不去,想起之前種種就來氣,一時也有些口無遮攔。
“難道我酈師惠不是姓酈的?難道我嫁了出去,就沒有權利再回酈家了?連當今聖上都准許我酈師惠參與酈家產業,我看真的要造反的人是你錢碧瑤!!”
寒冽如冰的一番話,登時嚇的錢碧瑤畏畏縮縮的往後退着身體,想要找酈震西保護自己。
可姑奶奶一出馬,氣勢十足,在姑奶奶冷冽如霜的眼神剜割下,酈震西也失了氣勢。
甫一看見長亭血肉模糊的左手,還有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姑奶奶眼眶一熱,上前幾步,不由分說,照着錢碧瑤臉上啪啪就是響亮的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