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大周國一大盛事,不論是逹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人人都期盼來年是個好年,平安年。
對淑妃和皇貴妃而言,更是希望自己來年能上位壓對方一頭。
與這兩位相比,德妃相形便沉寂甚多,出席宮宴時,一身茶色錦繡宮裝看來顯老,雖然精心打扮了,還是一身掩不去的沉沉暮氣,同時,相比與各家夫人簇擁着淑妃及皇貴妃二位的熱鬧,德妃身邊可謂悽清孤寂,隨侍的心腹大宮女思起往年,再看看如今主子的處境,就不免有些傷懷。
德妃拍拍大宮女的手,“你瞧着吧!今日由着她們得意,哼哼!來日,我要她們爲欺凌我兒付出代價。”
“娘娘?”大宮女錯愕的低頭俯視坐在席面上的德妃。
德妃面上掛着微笑,但笑意不及眼,“她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養出來的混賬膽敢挖我兒的牆角,那傢伙死了不打緊,竟還害得我兒到現在還是昏昏噩噩,好好的一個人如今成了癡傻,哼!害死了我的外甥還不滿足,還安插了人在昌兒的府裡,奪走我父辛苦爲昌兒培養的人脈,又將父親拉攏過去……”德妃看着席上笑如春花盛開的淑妃和皇貴妃,不停的喃喃自語。
大宮女暗暗嘆氣,心裡卻想,靖南侯又不是傻的,十皇子安王如今成了癡傻之人,太子大位予他是不可能的了,可憐安王成天傻呼呼的,卻還是引來皇帝懷疑他的病情是造假。
靖南侯爲這個外孫花費了多少心血?如今全泡湯了!老人家如何能不爲家族日後打算,皇貴妃與三皇子一派已然是結了仇,就算外孫廢了,他也不可能投靠皇貴妃一派。那麼,能與他合作的,放眼望去除二皇子還有誰?楊家表小姐又早入豫王府爲夫人,有她牽線,靖南侯與豫王合作是水到渠成。
娘娘對此頗有怨言,可旁觀者清。大宮女在旁看得最是清楚。說起來,是娘娘一開始就做差了,喜歡楊家表小姐,常常接進宮來小住。對外只需說是心疼長姐孤女,娘娘沒女兒,拿她當女兒疼就是。偏娘娘不這麼做,不管對內、對外都說是喜歡這外甥女,打算娶回來當媳婦的。
楊表小姐也一直以爲自己將來會是個皇子妃。靖南侯府也拿她是皇子妃來教養,誰知道,真正議親時,娘娘卻舍了她,另擇名門佳媳,楊家表小姐茫然失措,娘娘還自以爲是的安撫她。會安排她嫁其他皇子,就算不是皇子妃。也是側妃。
楊家表少爺纔會心急立功,妄想以此爲妹拚個好歸宿。
大宮女低聲安撫德妃,邊小心的打量四下,深怕娘娘剛剛的話入了有心人的耳。
不過她們身邊空無一人,就連侍候的宮人也不在,統統都圍到皇貴妃及淑妃身邊去了,就連最近失寵的龔美人也圍着皇貴妃轉。
大宮女鬆了口氣,輕聲勸着德妃也去湊湊興,德妃不肯,大宮女只好半哄半騙的,將她哄回宮去。
待她們主僕兩緩緩步出宮宴,席面後方的屏風才慢慢走出皇帝身邊的心腹內官,及他的兩個小徒弟。
“你們好好盯着德妃娘娘。”
“是。師父,安王現在還病着呢!”內官冷冷的瞟說話的小徒兒一眼,另一個小徒弟板着臉道:“正因爲安王還病着,德妃娘娘心頭的怨氣才消不了。”
內官頜首,讚賞的看着後者,“安王若好好的,德妃娘娘興許忙得很,現在靖南侯靠向二殿下,德妃娘娘失了一直以來她最大的支持者,這心裡頭怎麼會好受。”
他們師徒三人並未引起衆女的注意,皇貴妃正笑得開懷,佳釀美酒與熱烈拍捧的奉承讓她臉紅微醺,秦王妃跟在她身邊,也受了不少奉承,她抿着嘴強忍着得意,想要擺出一副謙遜的模樣,不想卻生生扭曲了面目,端莊溫婉卻僅清秀的臉讓人望而生畏。
另一側端坐的淑妃與豫王妃婆媳兩,就比皇貴妃婆媳技術高超些,淑妃懂醫,近來保養得不錯,已不見喪孫時的慘樣,反而比新喪子的皇貴妃看來年輕。
今天這場宮宴,不見八皇子妃,也沒看到四皇子妃,一個已經確定將守寡終身,另一個就等消息落定也是守寡的份兒,因此今日未見她們二人也屬正常,至於十皇子妃,安王都成了癡兒,她不好撇下丈夫,所以她也沒有出席。
她們三人的缺席,除了皇貴妃對寧王妃有些不捨外,其他二人,倒是不曾引起旁人關注。
誠王府裡氣氛蕭瑟,誠王的死訊被皇帝重病的消息壓過去,日前接到寧夏城送來的節禮,王妃問了押車的人一些話,聽說王妃問完話,就哭得幾欲昏過去,府中衆人爲此更認定了,自家主子凶多吉少,因此這個年,過得實在悽清。
誠王妃緊閉門戶,以前常上門來打秋風的孃家族人,今年壓根就沒上門,倒是誠王妃的父母很難得的登門探望。
聽說,誠王妃抱着父母痛哭,把少爺、小姐們嚇得放聲大哭。
大家聽聞後,心裡頭更加不好受,老天不開眼啊!自家主子人好,雖然管人管得嚴,可待人大方,瞧瞧,十二殿下送來的新釀,除了送進宮孝敬皇帝之外,頂多王妃搬了幾壇回孃家孝敬,其餘的全便宜了他們。
可惜啊!好人不長命!
僕役羣房裡的衆人,正圍爐喝酒閒聊着,有人蠢動着想換東家,也有人盤算着想從府裡挖些東西出去賣,不過瞧了瞧,油水實在不豐啊!幾個人喝多了,合計一番後,決定還是換東家吧!至於拿府裡東去賣?還是算了,誠王實在窮啊!誠王妃孃家也不是什麼富豪名門,值錢的都是內府送來的,那都有印記啊!偷盜出去販賣,那就是找死啊!
當僕役羣房裡的衆人擔心着錢途時,正房裡,誠王妃卻懶懶的擺了手,讓人將炕桌的膳食撤下。
“王妃,您總不吃,王爺回來,可要怪我們侍候不力了。”
“吃不下。”誠王妃搖頭將丫鬟呈上的雞湯推走。
“王爺也真是的,若人好好的,爲何不早些回來?”大丫鬟忍不住抱怨起來。
女官看了王妃的神色,轉頭嗔了大丫鬟一眼。“王爺不回來,自然是有事在身,不便回府。”
大丫鬟原想頂她兩句,復又忍下,抿着脣對誠王妃道:“王妃,王爺沒事,爲何要瞞着府裡的人?”
誠王妃擡睫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倒是女官又道:“咱們王府裡頭,大部份侍候的人是來自內府,誰知道那些人原先又是來自那裡,背後的主子是誰,我猜啊!皇上的病說不得也是假的,只是爲了將王爺遇刺身亡的事坐實罷了“。
大丫鬟還是不懂,“那麼說,皇帝知道咱們王爺沒事嘍?可那個當爹會拿兒子生死的事來作假啊?”
“他是皇帝。”誠王妃懶懶的道。“你們看,京裡近來是否熱鬧異常,就算年初出孝期後,請封皇后最熱烈時,也不曾像現在這麼熱鬧。”
爲了拉攏對手的人脈,穩固己方勢力,年底前家家戶戶邀宴不斷,而誠王府門庭稀落顯得異常淒涼。
誠王妃搖搖頭,“我只在乎王爺平安,孩子都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女官聽了暗地裡點頭,大丫鬟則暗暗撇嘴,王妃自小就不是長袖善舞的,不用應酬那些別有居心的夫人、太太,只怕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誠王妃說的話,不多時,便傳入皇帝耳中,至於下人房裡的言論,則是在皇帝授意下,傳給二皇子、三皇子知曉。
三皇子倒還好,二皇子頗有興致的聽來回報的小廝說完,身邊的幕僚見他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有些擔心的開口:“王爺…… ”
“先生放心吧!四皇弟那兒我是不會動的。”
要動也是先動十皇子,安王那府邸不論地點、裝飾都比四皇弟那裡強,誰讓他外祖父會撈錢,當初他一開府,靖南侯便迫不及待將自己私藏的珍玩往安王府拉。
他本不在意,誰知昨日楊麗軒語帶怨妒的跟他說,靖南侯偏心眼,一樣都是外孫,對安王就處處討好,反觀她們兄妹兩個,就只有被人欺凌的份兒,甚至吃了虧也只能隱忍下。
豫王知她在挑撥,但她說的話偏偏敲中了豫王心底的痛。
自小,淑妃就在他耳邊抱怨,一樣是生兒子,他還較秦王早出生,他的母妃只得了淑妃,皇貴妃卻被封貴妃,他們兩兄弟年歲相差無幾,最常被拿來比較,早年,支持他的人不多,而三皇子卻得力於外祖父一家幫忙,當差辦事,無一不壓他一頭。
把他逼得幾乎喘不過氣,若不是皇后把四皇子提溜出來,他肯定早就被三皇子一派打壓得爬不起來了。
四皇弟雖然後來居上,比他們兩個更受皇帝青睞,但他的母妃早逝,母家早沒人在朝爲官,只消皇后抽手,四皇弟就無可懼了,三皇子卻不同,他怎麼都打不死他,設計陷害抹黑樣樣來,偏偏三皇子助力太多,輕易的將他施的技倆給戳穿。
八皇子的事,讓他成功抹黑了三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也成功的拖遲了皇帝意欲封后的旨意,但是他爲何還是覺得惴惴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