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守海這一仗打到了年前才歸,戰事並不輕鬆,細究其因,不是前線有人臨危退縮,也不是對手太強打壓不下,而是後防有人拖延了糧草輜重,這是**。
這是有人在朝中下絆子,爲的是什麼?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藍守海一得知朝中補給接不上來,就讓人傳信予四皇子,但這事四皇子也插不上,再說皇子結交外臣,這要往大的說,可是居心叵測之舉,四皇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人把柄,但他也擔心戰況危急,會波及到十二皇子的安危,。
可這事不能由他上奏,正當爲難之時,三皇子與二皇子又槓上了,他們一佔長、一佔貴,拚個你死我活,正好讓他漁翁得利,只是次數一多,不免引人起疑,是否是四皇子在背後挑撥他們二人起紛爭?
他身邊的幕僚便建言:“殿下不若您就出次差池,讓朝臣們掌個把柄吧!”
“殿下好不容易有了如今這局面,你這話是要殿下自毀前程?”
提建言的幕僚不理會唱反調的同僚,只對四皇子說:“殿下,您且放大膽去跟皇上稟奏,有人拖延輜重補給一事。”
四皇子沉吟半晌,擡頭看那幕僚:“倪先生讓我放大膽去上奏?”
“是。十二殿下在永寧山莊養病,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殿下與十二殿下手足情深,派人關注着寧夏一地安靖並不爲過,再者,十二殿下有意求娶藍將軍之女,他會注意留心準岳父的情況,遇了難事而向您求助實屬常情。朝臣們若有人要藉此挑您和十二殿下的不是,還得看皇上怎麼說。”
他們有幾個是奉皇命跟在四皇子身邊,也有是四皇子招募來的,倪先生就是皇上指派過來輔扶四皇子的。
跟着四皇子幾年,倪先生有些慶幸自己的運氣好,當年皇上問他們幾人,想要去輔佐那位皇子,他自問才學並不是拔尖的,想來去二皇子、三皇子身邊,必定當不成拔尖的。與其如此,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到四皇子身邊輔佐他。
四皇子母妃已逝,唯一的親舅更早逝,當時四皇子尚未娶妻,看來是人單勢孤大位無望,不過,身爲皇子。將來終要就藩,屆時身邊都會需要幕僚爲他們分憂,與其到大位有望的兩位皇子身邊,跟人擠破頭相爭,不如到求才若渴的四皇子身邊,反而受人看重些。
他還記得。那時皇上一問,大家都遲疑着不願第一個開口,他卻率先說出,願到四皇子身邊侍候。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久久才道:“你是個聰明的。”
聰明嗎?
倪先生不知道。但他萬萬沒想到,幾年時間。四皇子竟有能力一躍與兩位兄長一爭太子之位,不過風頭太盛一路順遂也不是件好事,思及此,他又道:“殿下,藍將軍是爲國征戰,後頭的人故意扯他的後腿,爲的是什麼?您若替他說了話,其他人看在眼裡,心裡怎麼想,如何看?皇上那兒,既然有心與藍將軍結兒女親家,必見不得有人在中搞鬼,再說,這親還沒訂,就有人使絆子,皇上若不處置,大家心裡會怎麼看?”
所以他放膽上奏,皇上不會怪他,也不會將那些朝臣批他結交外臣的事當回事,就是可能明面上訓斥他一番,他拚着要捱罵也要上奏此事,父皇對兵部有人故意拖延糧草,延誤軍情的事,必然不會輕放。
四皇子覺得此計甚好,回頭就命人遞條子,他要進宮晉見皇上。
“殿下您這是……”
“總要先跟父皇說一聲。”四皇子深知皇帝的性情,他最厭惡有人在他面前故作聰明。
倪先生卻攔了他,“殿下身邊的暗衛應能直接送消息給皇上吧?”
四皇子思量片刻,微笑道。“先生說的是,是我心急了。”
之後,四皇子在上朝時,上奏兵部有人瀆職,輜重、糧草趕不及應付西寧的征戰,皇上震怒,下令徹查此事,言官們也磨刀霍霍,質問四皇子何以消息靈通至此,此等軍情當屬機密,直指四皇子結交外臣……
四皇子爲此呈了封文情並茂的書信給皇帝,哀陳自己擔心十二皇子安危,才令人注意着西寧的軍情云云,皇帝看了不置可否,將言官的彈劾全數留中不發,卻下令四皇子待在府中好生反省,奪了他原本在理的公務,將人閒置在府,。
四皇子身邊的幕僚,有的緊張萬分,頻頻數落倪先生,也有人看明白了門道,索性不對此事發表評論,改拿八皇子近來與三皇子兄弟們內鬥的事來評議。
倪先生看着四皇子近來不再緊繃的五官,心裡微笑的上前揖了一禮。“殿下這幾日歇息的可滿意?”
“滿意,滿意極了。”他沉吟半晌,有些猶豫的對倪先生道:“不知可否請先生舉薦得用的人才……”
倪先生詫異不解的睃向四皇子,“殿下莫不是對老朽幾個……”
“不,不是。”四皇子急急打斷倪先生,“是十二皇弟,他雖有藍將軍幕僚教導修習課業,但……”
幕僚也是有分的。
藍守海是行軍打仗之人,他身邊的幕僚們,強項自然是兵法、陣法、行軍統馭之法,而阿朔是皇子,他所需要學習的,遠比這更多。
“倪先生可是有難處?”
“這倒不是。”倪先生若有所思的問:“殿下爲何不問皇上……”
“父皇那方若要派人過去,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四皇子意有所指的頓了下,倪先生已然明白過來,四皇子日前返京,才說了十二皇子病重的事,皇上派了御醫連夜趕去救兒子的小命,就算他病好了,也得好好休養個一陣子,適合在這個時候,便迫不及待的派幕僚去給他嗎?
萬一這些人還沒到,十二皇子就一命歸陰怎麼辦?這些人是不是可能就會被歸到四皇子名下來?如此一來,二皇子與三皇子他們可會甘心?
倪先生心思電轉間,已然想通,便應承下來,“殿下請放心,學生會多多留心,。”
“那就勞煩先生了。”
昭德二十一年十一月底,藍守海率領大軍凱旋歸來,寧夏城歡聲雷動,回城這日百姓夾道歡迎,藍府上下更是喜壞了,得勝凱旋的消息一出,上門賀喜的人絡繹不絕,藍慕攸應付不來那些登門的貴客們,硬是拉着阿朔相陪。
衆人對這位鬼面少年的身份,已不再如一開始時那麼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見藍慕攸與之交好親密,大家也就從善如流,將之視爲藍家的子侄看待,阿朔雖未冠上藍氏,但在寧夏城這些名門世家權貴眼中,就如藍家人無異。
女眷這方,自是由大奶奶坐鎮,二奶奶和七姑娘幫襯着,倒也應付自如,有些嬤嬤、媳婦們就忙着差事的同時,不忘把當初大藍嚴氏跑來幫忙招呼客人的事拿出來說嘴,不巧被嚴家上門送禮的嬤嬤聽了去,回去嚴家後加油添醋了一番,把嚴老夫人氣得夠嗆。
嚴大太太知情後,處置了那個嬤嬤,還是忍不住跟前去對帳的潤福家的抱怨幾句,潤福家的聽了笑着應合幾句,回頭與章順家的說起此事時,不由撇了嘴道:“這事能怪咱們府裡的人說道嗎?”
嚴氏不在府裡,府裡上下在大***管束下,雖不曾給她們這些人難堪,卻也算不上特別照顧,大奶奶和二奶奶都有自己的陪房,她們進門掌理家務,自然是用自己人順手,更何況嚴氏與幾個繼子女們不合,她們斷沒有自己人不用,反用繼母人手的理。
雖然後來安排嚴氏閒置的陪房們差事,但出了陳嬤嬤那麼一個害羣之馬,加上容媽媽之前所爲,讓藍府上下對嚴氏的人,都存着防備之心,
章順家苦笑以對,她們是下人,大姨太太是夫人的長姐,就算她真有什麼錯處,也輪不到她們批評置喙,。
“唉!也不知夫人何時才能回來?”潤福家的見章順家的只笑不語,倒也不以爲意,嚴氏一直不在府裡,致瀾院就是她們兩個做主當家,沒有主子管束,日子比以前好過的多。
“姐姐,福大爺來將絹表小姐接回去,怎麼大姨太太一點消息都沒有?”章順家的手裡縫着自家男人的外衣,邊問道。
潤福家的則是在爲自家女兒的衣裳繡花,兩個都曾是嚴氏身邊的大丫鬟,一手繡技都是拔尖的,往日只爲嚴氏母女衣衫繡花的兩人,如今不用爲主子,只爲自家人縫衣繡花,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我猜大姨太太去找咱們夫人去了。”潤福家的道。
“我也這麼想。”
除此之外,大藍嚴氏還有何處可容她棲身?
藍守海打勝仗歸來的消息,在嚴氏的莊子上,也造成了轟動,附近的人家,知曉藍將軍夫人就住在自家附近靜養,是既想上門打交道,又怕擾了藍夫人清靜,左右爲難了許久。
直到幾個月前,衆人總見到一名美婦帶着丫鬟在鄉間走動,才興起上前交往的念頭。
誰知,那美婦不是藍夫人,而是藍夫人的長姐。
這麼一來二住之下,倒是讓大藍嚴氏結識了不少鄉紳太太,大家對這位城裡來的夫人頗爲討好,她們更想藉此認識足不出戶的藍夫人。
嚴氏自回城探望爹孃,被父親嚴詞拒於門外之後,情緒一直不佳,再加上兩個媳婦相繼產子、生女,對她的打擊更甚,她這輩子已經生育無望,難道她下半輩子只能仰賴繼子夫妻們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