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九天的長途跋涉,穆柯轅的救援軍隊終於到達了南部,還沒有進,便已經看到了屍體遍佈的慘況。
穆柯轅一直讓穆婉蕁和穆伯韜他們呆在馬車裡,不讓他們下來,就是怕這樣的景象嚇着他們,只是他不知道,在馬車裡的穆婉蕁和穆伯韜早已經偷偷的撩開了車簾看到了這驚人的慘劇。
“怎麼會死這麼多人”穆伯韜怔怔的盯着倒在牆邊已經發硬的幾歲女童的屍身心痛不已,一直只知道南部鬧雪災,子民們飢寒交迫等待着救援,卻是沒有想到災難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看着滿地屍身,穆伯韜皺緊了眉頭閉上眼睛不敢再去多看,心口卻已經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的透不過氣。
相對於穆伯韜,穆婉蕁算是稍微冷靜一些的。
看着遍地的屍身,和那些倒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們,穆婉蕁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腦袋回想上一世究竟有沒有發生這一場災難,可是思前想後,她的記憶裡愣是沒有這一段,果然是不一樣的,這一世和上一世好多事情都已經打亂了,現在正在上演着的,是連穆婉蕁也完全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或許自己從掉落冰潭的這一世的自己身體上方甦醒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在冥冥中就早已經完全不同了,那麼穆家的滿門抄斬的慘劇還會再重新上演麼
穆婉蕁右手緊緊的捂住胸口處,即使穆柯轅再怎麼叮嚀自己乖乖呆在馬車內不要下車。可是看着那些可憐的人們,穆婉蕁卻是再也忍不住,在寒香和穆伯韜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撩開了車簾拿着自己裝滿食物的那個包袱直接跳下了車。
“小姐,快回來,不要出去啊”身邊的穆婉蕁突然一個躍身便跳下了車,寒香原本就還沉浸在此刻的慘況中揪心,現在被穆婉蕁嚇得更加厲害,伸手想要去抓住她,抓住的卻只是一把空氣。
“喂,穆婉蕁。你快給我上來。跑出去你也幫不了忙的。”聽着寒香那麼一吼,穆伯韜轉過身才看到穆婉蕁已經跳下了馬車,心急如焚。
穆婉蕁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們的呼喚聲,她心裡現在只有一個聲音。一定要救他們。一定不能再讓死亡的人數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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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開自己的包袱。穆婉蕁直直的朝着一對奄奄一息的母子走去,那個母親看到穆婉蕁朝他們走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抱着手中的孩子不聽的呼救“小姐,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經三天不進口糧了,現在還在發着高燒,求求你,救救我的命根子”
婦人的嘴脣乾裂,一眼看去就知道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就連氣口乞求着穆婉蕁的時候,嘴脣裂開的傷口都在流着血。
穆婉蕁快步走過去蹲在婦人的身邊“大嬸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好你的孩子的,來,先吃點兒東西。”穆婉蕁慌亂的伸手從自己的包袱裡掏出一塊可口的點心,這是出門時苑寰爲自己準備的,原本是要給她一路上解解口饞的,穆婉蕁卻是一塊兒也沒有吃,不過現在總算是有點兒作用了。
穆婉蕁朝着婦人遞去了點心,哪知道那婦人卻搖頭“我這二兩命我是知道的,我全身都已經開始僵硬了,這裡還有很多受難的人們,還是將這些留給他們吃吧,我已經救不活了就不要浪費東西了。”
穆婉蕁看着婦人,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連頭頂過着的一條破舊的圍巾似乎都已經被凍得僵硬,她背靠着牆坐在地上,雙手緊緊的將她的孩子擁在懷裡,替他蓋着一件破爛的棉衣好好的保護着,而婦人身上卻只穿着單薄的單衣。穆婉蕁回過頭看着周圍的一切,遍地的橫屍還有那些奄奄一息連行走都變得困難的人們,鼻翼止不住的發酸,眨一眨眼睛,淚水便傾眶而出。
“大嬸兒,你放心,救援的部隊已經來了,我們有最好的大夫,他們一定能治好你們的,你和你的孩子都不會死。”
穆婉蕁抓住大嬸的手想要給她鼓勵,卻在剛剛觸及到她手的一瞬間渾身都發緊了,這還是人的手麼一點兒溫度都沒有了,穆婉蕁不動聲色的偷偷的摸了摸婦人的脈搏,心都揪緊了,她的脈已經開始停止了跳動。
“我本來早就已經堅持不住了,可是爲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等到救援的隊伍趕來,好在我總算是等到了,我這孩子一直都被我抱在懷裡的,他還沒有被凍僵,求你救”
婦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閉上眼睛再也醒不來,穆婉蕁蹲在她的跟前看着這一切發生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心裡面的愧疚足以將她壓垮。
“大嬸,大嬸你醒醒啊,醒醒啊”穆婉蕁激動的伸手雙手不停的去搖晃着她的身子,可是聽到的卻只是一句“別搖了,她已經死了。”
穆婉蕁流着眼淚轉過頭朝身後看去,君晏冷漠的站在自己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瞪着自己,臉上仍舊是沒有一絲溫度。
“你剛剛就站在我身後了”對着君晏,穆婉蕁冷冷的開口。
看着穆婉蕁,君晏冷漠的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麼不救她爲什麼不救她”穆婉蕁激動的從地上竄了起來,撲到君晏的跟前用手使勁的揪扯着他胸口的衣衫,又打又踹,完全像是一個瘋子。
君晏只是站在原地仍由她打罵自己,等她稍微安分了一點兒才又開口“你自己也知道她已經沒有救了,我沒必要浪費力氣”
君晏在說着這話的時候比平時顯得更加冷漠,似乎人命在他的眼裡早就已經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穆婉蕁突然放開了揪住他衣服的手,後退了幾步重新審視着這個站在她跟前的少年,俊朗的臉龐像是造物主用刻刀一點兒一點兒精心雕刻出來的,即使不苟言笑卻還是讓人看起來賞心悅目,可爲什麼,他的心卻能夠那麼的冷漠,冷漠到連人命到了他的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究竟是人還是魔鬼爲什麼突然有那麼一刻,穆婉蕁怕極了這個站在風雪中眼神冷漠的少年,就像是鬼魂懼怕着手拿鐵鏈的無常。
轉過身不想再看那張冷漠的讓人有些恐懼的臉,穆婉蕁轉身從婦人的懷裡抱起了她還不足三歲的兒子,站在婦人的跟前,穆婉蕁深深的凝望着她早已經被凍得發白的臉“你放心,我一定會救治好你的孩子。”
“喂,穆婉蕁,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聽,都叫你不要亂跑了。”穆伯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穆婉蕁轉過身子看着朝着她急忙忙奔跑過來的穆伯韜,心裡突然翻山倒海,好像抱着他大哭一場。
急急忙忙朝着穆婉蕁跑過來,穆伯韜原本嘴上還在說着抱怨的話,但看着穆婉蕁懷裡抱起的小孩和身後已經全身凍僵的婦人,便什麼都已經說不出口了,眼眶有些發紅,穆伯韜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親眼目睹着這麼多條人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哥,我們必須救他”看着穆伯韜,穆婉蕁纔剛剛喊出一個哥字,淚水便已經再一次聚滿了眼眶,若不是親眼看到這樣的場面,穆婉蕁估計打死都不會相信,不過是一場大雪,威力便足以帶走這成千上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老天啊,如果這一場災難是因爲我的重生而帶來的代價,那麼我在這裡請求你,能不能夠停止這所有的一切,我願意回到最初的原點可是,您真的能夠聽到我的呼喚麼
“救,一定得救”朝着穆婉蕁走過去,穆伯韜從她的懷中接過了小孩,緊緊的摟在懷裡朝着馬車跑去,一邊跑一邊朝着站在馬車邊的寒香大嚷“寒香,快,快去請個御醫過來,我們一定要救活這孩子。”
聽了穆伯韜的話,寒香趕緊加快了腳步朝着部隊最後面的那幾輛馬車跑去,那裡便是御醫大夫們的馬車了。
看着穆伯韜和寒香忙忙碌碌的爲了救活那個孩子而奔跑,穆婉蕁站在原地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自己跟前一臉冷漠的君晏,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諷刺,有的人視人命如糞土,而有的人卻能爲了毫不相干的孩子左右奔波。
一直以爲,君晏只是那種性格淡漠的人,其實本性並不壞,可是如今,穆婉蕁卻被自己當初的這個想法打擊的毫無顏面,終究都是自己想的太過單純美好了。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走到君晏的身後,穆婉蕁與他擦肩而過,走出一小步的距離卻還是停下了腳步丟給他這麼一句話。
君晏愣在原地並沒有回頭,還是用着自己一如既往沒有一絲溫度的嗓音說“我說的什麼”
“我們之間也許真的並不算是朋友,我穆婉蕁從來都不交鐵石心腸、自私自利的朋友,以前就當我一廂情願,以後再見到你,請記好,我們只是見過幾次的陌路人,僅此而已”
話一說完,穆婉蕁便頭也不回的朝着馬車的方向奔走而去,胸口處卻是隱約有些疼痛。